|撰稿:劉嘉穎
|采訪:範雨瑩
夜幕已至,女子身着時髦的抹胸和低腰褲,穿梭在摩天大廈的刀光劍影之間。她緊咬牙關,眼神堅定,心中呼喊着一個執念:我要去救我的姐姐!
僅憑上述畫面,你很難聯想到這是蛇精小青拯救姐姐白素貞的故事。青蛇與白蛇的故事流傳數百年,這一次,徹底突破了人們的想象力。

當然,這不是導演黃家康第一次颠覆和創新了。2019年,該系列的《白蛇:緣起》驚豔問世,以一種突破以往的現代表達,斬獲豆瓣7.8的高分和4.6億票房的亮眼成績。
與第一部不同,《白蛇2:青蛇劫起》(下文簡稱《青蛇劫起》)将視角對準了小青。以《白蛇傳》裡“水漫金山”的故事作為起點,講述法海将小白關進雷峰塔後,小青欲救姐姐卻不敵法海,被打入“修羅幻境”的故事。在修羅城中,小青經曆各種劫難,遇見不同的人,開啟以“拯救姐姐”為目标的一段冒險之旅。
離奇的故事和震撼的特效背後,是怎樣的制作曆程?人民文娛記者專訪了影片導演黃家康,為我們講述《青蛇劫起》背後的故事。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20">花了兩年多時間,把水研究到極緻</h1>
這是比上一部步伐更大的開拓與創新。
黃家康首先強調了“架空的世界觀”。電影打造的這座“修羅城”,是一個架空世界,更是一個具有東方奇幻風格的三維空間。幾乎所有故事都在這裡鋪開。
從零開始建造一座城,對制作組而言并非易事。對黃家康來說:難度在于如何讓這個空間“可信”且“有趣”。“這座城有多大?裡面的人如何生存?城中不同派系的技能和武器是怎樣的?劫難的規則是否合理?”
他常站在觀衆的視角上思考問題。觀衆看到的“修羅城”應當是既新鮮又似曾相識的。那裡有震撼的鐵甲機車,鋼鐵森林;
有日常的寶青坊小狐妖開超市,小青讀書上網的現代場景;
更保留了中國傳統神話中的價值觀,如風、水、火、氣四種劫難,投胎、轉世、輪回的概念,等等。
比如修羅城中名為“羅刹”的種族。“這個種族源于神話故事,其戰鬥力很強,女性相貌美麗,而男性卻極其醜陋。這也和電影中的形象是契合一緻的。”
戰鬥畫面的“大片級”特效是如今國産動畫電影的拿手好戲。黃家康稱:“其實整部電影都挺燒錢的。”
“水漫金山”作為電影開場,是制作組一緻認為的“重頭戲”。這場戲的打磨從立項的第一天持續到電影完成的最後一天。制作組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對水的研究做到極緻。
又如“黑風洞”這場戲中,小青與法海在一個虛幻的空間鬥法。制作組為了表達時間流失的模糊感和場面的虛幻感,創新性地采用了水彩的效果,讓水彩跟随主角的戰鬥而流動。這在世界動畫影片中都是先例,帶給了觀衆驚喜的視覺享受。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107">一個關于“執念”的故事</h1>
有人說,國漫缺的不是大制作,而是“好故事”。黃家康也看到了故事的重要性,制作組在故事的打磨上花了最長的時間。
“重做一個大家最熟的故事,我覺得沒什麼意思。”黃家康說。這也是《青蛇劫起》畫風一轉,讓小青到一個架空的現代世界曆險的原因。
制作組花了很大功夫去讨論故事線的展開、關卡的設定與人物的行為和對白,“假如我在這個空間也會做這樣的事情,這才是可信的。”除了青白蛇、法海、許仙等《白蛇傳》的原生角色,電影中也出現了一些全新的角色:蒙面少年、司馬官人等。這些角色并非“工具人”,而是和小青一樣“心懷執念”才堕入修羅城中,有血有肉。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部頗為亮眼的角色——寶青坊主小狐妖再次出現在觀衆面前,這個手拿煙鬥的小女孩曾受到海内外觀衆的熱捧,在這一部中承擔起了貫穿前後的作用,讓故事開展的邏輯更加嚴密。
第一部《白蛇:緣起》充滿了古風、唯美、浪漫主義的風格。這一次,黃家康希望小青能更加接近“現代女性”的視角。
她也許不如小白完美,脾氣暴躁,我行我素,有許多小缺點。但與小白的“仙氣”不同,她離現實生活中的女性角色更近。“我覺得透過她的視角,可以觸發我們現代女性觀衆更多的共情。”
《白蛇:緣起》中,一句“人生多苦樂”打動了觀衆;《青蛇劫起》中,黃家康想要突出一個詞:“執念”。
黃家康認為,與許仙和小白“人妖相戀”、人生短暫不同,青白姐妹共同修煉千年,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姐妹友誼,成為一種不可分割的親情。對于小青而言,她沒有朋友親人,唯一的依靠就是小白,其生存意義也是小白。在《白蛇:緣起》中,小青對小白說:“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的。”這句話正是昭示了《青蛇劫起》的情感核心。
小青想要救出小白的“執念”,正是源于這樣的情感。這種“執念”是貫穿整個故事情節的核心。黃家康想要通過小青,與觀衆來一場關于情、愛與執念的探讨。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108">一代國漫人的執念</h1>
疫情期間,各大行業都面臨停擺,對于《青蛇劫起》的制作組而言也是一種“劫難”。遠距離辦公、為隔離同僚寄去電腦,總之,想盡一切辦法讓制作繼續。雖然經曆了很困難的時期,電影如期上映,也是源于所有人對作品的執念。
心懷執念,似乎是一代國漫人的特點。
“其實動畫電影是一個高投入、高風險的狀态,很多同行做到一半因為資金鍊斷裂都做不下去。很多人都是用自己的執念去克服難關。”
從巅峰到落寞,再到近年來重新崛起,國漫走過百年,靠的也是這種執念。
1922,中國動畫事業的創始人(萬氏兄弟)萬籁鳴、萬古蟾就創造出了中國第一部廣告性質的動畫短片,其後近20年摸索,1941年,推出第一部動畫長片《鐵扇公主》,打造了國漫的“出道即巅峰”。
萬籁鳴曾經總結過:卡通片一在中國出現,從題材上就與西方分道揚镳了。
日本“漫畫之神”手冢治蟲正是在看了這部動畫,才放棄醫生的專業,立志成為漫畫家。
新中國成立後,著名漫畫家特偉指導成立了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萬氏兄弟等諸多技術和藝術大咖加入,上美成為國漫的神話,相繼推出《神筆》《豬八戒吃西瓜》《小蝌蚪找媽媽》《大鬧天宮》等家喻戶曉的作品。
吉蔔力工作室的宮崎駿和高畑勳在看完《小蝌蚪找媽媽》之後大為震撼,其創作也受到很大影響。此時的國漫,依然是“黃金時代”,傲立于動畫之林,令世界驚歎。
“文革”十年動亂,1979年之後,國漫才緩緩複興,《哪吒鬧海》《鹿鈴》《阿凡提》《三個和尚》《黑貓警長》等,撐起了國漫的“白銀時代”。
上世紀90年代後期,由于缺乏行業動力和政策扶持,這種精工細作的電影動畫開始逐漸走向衰落,以迪士尼為首的美國動畫和日本動畫迅速占領國内市場。
國漫經曆了一段野蠻生長的時期,僅《寶蓮燈》《西遊記》動畫等少數作品能脫穎而出。市場上充斥着各種良莠不齊、風格不一的動畫,大潮褪去之後,真金白銀才慢慢顯現。
2015年,一部《西遊記之大聖歸來》橫空出世,靠着開局不到15%的排片逆襲,斬獲9.56億元票房。從這時開始,一段名叫“國漫崛起”的傳奇拉開帷幕。
海報上當時印着一句話:“這是一個需要英雄的時代。”國漫的英雄主角們,也一個個陸續歸來。2019年,《白蛇:緣起》《哪吒之魔童降世》《羅小黑戰記》等作品陸續取得票房上的成功。“國漫之光”與“國漫崛起”陸續登上熱門話題,黃家康、餃子……這些國漫人的名字陸續走近大衆視野,不斷講述着做好中國動畫的故事。
從入行算起,黃家康已經做動畫20年了,中途也考慮過放棄,但還是選擇了初心。早期,他參與過《阿童木》《忍者神龜》等好萊塢電影的制作,在經曆香港公司倒閉後來到大陸,“現在看,是非常正确的道路”。當時大陸動畫公司做代工的更多,原創機會很少,而追光動畫找到了他,想要做高品質的原創動畫。于是黃家康把目光認準中國傳統題材,從《小門神》《阿唐奇遇》到《貓與桃花源》,再到《白蛇:緣起》,大獲成功。
談到《青蛇劫起》,黃家康感歎:“這個故事在講小青的執念,我覺得同時也在反映我自己,以及我們整個國産動畫電影行業的一些執念。這個作品也許本身沒有那麼完美,但是對于做動畫的執念、初心和理想,我們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