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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轼因為考試住“集體宿舍”,經常串門到黃庭堅房間做什麼?

作者:國家人文曆史

蘇轼黃庭堅朝夕共事的最長紀錄是44天,從元祐三年(1088)正月底至三月初,拜北宋貢舉鎖院制度所賜,該年蘇轼主持禮部貢舉考試,黃庭堅為參詳官,負責命題、閱卷、錄用把關,秦觀、晁補之、李公麟等人為點檢試卷官。為了防止考試中出現舞弊行為,考官們早早把自己鎖于貢院,拟題、收領試紙、排定舉子座位圖,選日開考,直至考試結束、定出等第,考官方得出院。在此期間,即為鎖院階段(短則一月,長則兩月)。考官們不許回家住宿,不準會見親友,不準與院外官員交往,士大夫們大眼瞪小眼,工作之餘,寫字畫畫,吟詠唱和,排遣寂寞。群星圍繞在文壇領袖、“宋四家”之首蘇轼周邊,把無聊煩悶的工作過成了詩書雅集的盛會:李公麟作畫,衆人題詩,詩畫之外,書法也是他們遣興的手段。

鎖院期間,蘇轼每到黃庭堅房間串門,遇上書興大發,見到桌上有紙,不管品質好壞,鋪開來就寫,全部寫完才停筆。有時喝了點小酒,沒幾杯就醉,他也不管不顧,順勢一躺,立刻響起雷鳴般的鼾聲,“少焉蘇醒,落筆如風雨”。蘇轼很喜歡給别人寫字,也喜歡畫畫,他曾前往酺池寺,在黃庭堅書齋牆壁上畫小山枯木,“迷弟”作《題子瞻寺壁》:“海内文章非畫師,能回筆力作枯枝。豫章從小有梁棟,也似鄭公雙鬓絲”,贊其以文章著名,雖非專業畫師,畫出的枯枝卻也有卓越的筆力。

蘇轼因為考試住“集體宿舍”,經常串門到黃庭堅房間做什麼?

《覆盆帖》,宋,蘇轼,紙本,行書,縱 27.7 厘米,橫 44.8 厘米,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

比起繪畫,蘇轼的書法名聲更大,他從王羲之父子書法入門,而後廣學唐代諸家:顔真卿、柳公權、徐浩、李邕、楊凝式,經年累積終成自己風格,對于蘇轼書法之變化,黃庭堅始終以行家眼光熱情關注,他的總結很是到位:

東坡道人少時學《蘭亭》,故其書姿媚似徐季海(浩)。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瘦勁,乃似柳誠懸(公權)。中歲喜學顔魯公(真卿)、楊風子(凝式)書,其合處不減李北海(邕)。至于筆圓而韻勝,挾以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本朝善書,自當推為第一。

蘇轼推崇蕭散簡遠的書風,“妙在筆畫之外”,不喜唐人“法度森嚴”的作品,換句話說,他已經不把書法當作單純的寫字,而是一種外露個人風格的藝術,規不規矩不重要。他說“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信筆直書,随意點染,看似毫不費力,其實建立在刻苦練習的基礎上。後人說東坡書法不好學,因其“自出新意,不踐古人”,是以東坡對自己的書法造詣十分自信。一次,蘇轼為了試筆,在粗糙的赫蹄紙上寫了一幅字。他開玩笑說,這種隻配制成冥币用于祭祀鬼魂的紙張,因為自己寫了字,五百年後,當值百金。何必等到五百年後,他在世時書畫已為時人珍視,元祐年間他在翰林院供職,跟在後邊揀字畫者不少,“故其簡筆,才落手即為人藏去”,殿帥姚麟許為了拿到蘇轼墨寶,不惜以十數斤羊肉與蘇轼同僚韓宗儒交換,韓宗儒最喜吃羊肉,什麼時候嘴饞了,拿蘇轼幾張書帖換,當然不是每次都能得手,趕上蘇轼加班沒空創作隻好作罷,東坡還調侃他“今日斷屠”。黃庭堅聽說這事,打趣蘇轼,從前隻聽過王羲之的字可以換鵝,現在先生的字可以換羊了!

在蘇轼身邊待久了,黃庭堅總結出一套讨要蘇字的技巧來。東坡居士極不惜書,但乞者必須有術,如紙墨不佳,或指定尺寸大小,或托書的文字不雅,他一定會拒絕。寫字的環境氛圍很重要,聽說蘇轼要去好友王立之家做客,黃囑咐王,讓他在清涼的地方置備好筆墨紙張,以投蘇轼所好。紙筆精良,墨佳汁稠,他必樂于寫上幾筆,如果有好酒好菜備着更好。把握時機也很必要,趕上蘇轼得閑興緻來時,不消準備那麼多,“坐享其成”即可。蘇轼有一日在翰林院閑坐,照着兩句陶淵明詩“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創作了七八幅作品,有行書版、草書版、楷書版,字型有大有小,寫完後,把筆一擲,歎幾聲好,拍拍屁股走人,字幅留給左右共事的幸運兒。元祐七年(1092)夏,蘇轼自揚州被召還京,經過雍丘(今河南杞縣),雍丘知縣米芾設宴款待。隻見屋裡擺了兩條長桌,桌上放有上好的筆、墨和300張紙,酒菜置于一旁,蘇轼見後哈哈大笑,這哪是來吃飯,是要同老友一起作字。兩人就坐後,旁人每斟一次酒,就鋪開紙來寫字,兩個書童專事磨墨,幾不能供,一直寫到黃昏,酒喝足了,紙也寫完了,互相交換作品,“俱自以為平日書莫及也”,兩人都認為這是發揮了最高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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