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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很想寫一首口罩的詩,口罩的詩必須寫在口罩上

突然發現,這兩年離不開的兩樣東西,一是手機,二是口罩。甚至,後者比前者更甚,忘帶手機出門,頂多不友善,你忘戴口罩試試,别說高鐵,飛機了,公交你都坐不了。

詩人的毛病就是容易産生聯想。比如現在,寫這篇文章時,我突然發現月亮也是一個口罩,銀白色的。昨日下午,走在北京街頭,朝陽路破折号一般地延伸,走上天橋,發現夕陽紅得不行,像一個鍍金的口罩。你看,疫情當下,老天爺多注重自己的健康,兩個口罩,一個是銀色的月亮,一個是金色的太陽,一個銀子做的;一個金子做的。

走在樹林裡,也會産生聯想。比如,那個鳥巢,栖在樹上,就像一隻口罩,鳥兒圍着鳥巢叽叽喳喳地飛來飛去,仿佛是它打出的噴嚏。我為自己這個比喻而開心,如果在夜晚,特别是有月光的晚上,走在任何一個樹林裡,你都有一種做裁縫的沖動,月光如紗布,所謂“蟲聲綠透新窗紗”說的就是這種感覺,蟲鳴唧唧,像锃亮的小剪刀,可以把月光剪成一塊一塊的,折疊起來,中間放兩塊海綿一般的夜色,再折草莖為系帶,那不就是口罩了嗎?一個林子,是一個口罩生産工廠中的房間,我在林子裡走來走去,如同做口罩的勞工,倘若有露珠滴下來,就攤薄了它,往口罩上一貼,啪,商标有了。

大衛:很想寫一首口罩的詩,口罩的詩必須寫在口罩上

很想寫一首口罩的詩,口罩的詩必須寫在口罩上。自2019年底新冠病毒肆虐開始,口罩就成為了标配,可是,我基本沒見詩人們寫過關于口罩的詩,更沒見詩人們在口罩上寫詩。如果寫,我必須動用天才的比喻,至少不能低于這個檔次——

有時大海也會換一種玩法

它閉上眼睛,海鷗張開翅膀的時候

更像活潑潑的口罩,海鷗落在島嶼上

那是口罩套上了鼻梁

把口罩攤開,如果寫詩,寫什麼呢?比如:面朝大海,疫情走開?又比如:戴自己的口罩,讓病毒說去吧!

我不敢想象,如果下面這些句子寫到口罩上,會是怎樣的效果——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戴口罩。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點閑錢買口罩。

我輩豈是蓬蒿人,搶個口罩出門去。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口罩空對月。

白日放歌須縱酒,口罩作伴好還鄉。

諺語:林子大了,什麼口罩都有……

薩特:他人就是口罩。

赫拉克利特:人不能兩次戴同一個口罩。

亞裡士多德:吾愛吾師,但吾更愛口罩。

這些,當然是開個玩笑!疫情當下,提高免疫力。但口罩進入我們的生活,甚至,會成為一種習慣卻是可能的。我發現詩人在疫情時代,可以思考得更多,以前動不動就呼朋引類,嘯聚豪飲……現在卻可以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心跳咚咚咚!在家裡,讀讀書,發發呆,陪陪親人,也是不錯的選擇。

剛開始,我是強烈反對口罩的,總感覺讓我不自由。眼睛有眼鏡,耳朵有耳塞,就剩個鼻子與嘴,可以好好呼吸,好好喘口氣,沒想到新冠病毒讓五官中碩果僅存的這兩個器官,又有了新的道具——對,口罩是個道具。因為它的日常化,我們的面部越來越讓人看不清了,本來國人就不擅于表達感情,這樣,在口罩的掩護下,我們内心多少情愫,又可以堂而皇之地撤了,看不到表情也好,所有的表達,都交給眼睛了,這下子眼睛不想當勞動模範,也得當了。眉目傳情,眉來眼去,這兩個成語,當會被提供更多的機會。

大衛:很想寫一首口罩的詩,口罩的詩必須寫在口罩上

如果換一種說法,口罩是嘴的秘書,也未嘗不可。因為戴了口罩,能不說的話,就不說了,這個秘書會把外面空氣給你過濾一下,灰塵也是按級别來的,你的唾沫星子更是無用武之地,同樣,别人想噴你也必須先把口罩摘下去。古人雲,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越琢磨越有道理。口罩可以說是你的第一避難所,不管病毒還是說話,都能在第一道關口,給你一個安全的域值。

我曾經在朋友圈看到一個惡搞,蒙娜麗莎被戴上了口罩——這真是天才的創意,因為一個口罩遮擋了半個臉,蒙娜麗莎那永恒的微笑至少被打了五折,看起來怪怪的。一個口罩改變一幅世界名畫,這是達·芬奇當初沒有想到的。仿佛疫情嚴峻到了世界名畫都得戴口罩的地步,其實,該戴口罩的,還有地球。這麼多年,地球被我們過度開發,使用,又有誰想到地球也會感冒?就像我們隻會一個勁地使用玫瑰,卻沒想到愛情也會傷風、發燒。

病毒一直與人類共存,按照進化論,病毒比人類更悠久,它們比我們更有資格說自己是地球的主人;人類相對于病毒,是一個遲到者,我們對萬物唯有敬畏,才可以與自然和諧相處。

大衛:很想寫一首口罩的詩,口罩的詩必須寫在口罩上

口罩加疫苗,大機率會成為這幾年的常态,甚至,口罩像糧食一樣,成為生活必需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與心愛的人親吻時,得先把口罩摘下,甚至在隔空親吻之外,越來越多人,會習慣于隔“罩”親吻。

現在大家都喜歡一次性口罩,用完就扔,無它,友善也。這對口罩來說,是不公平的,它剛熟悉我們的口型,甚至有些口罩剛與上嘴唇熟悉,正要與下嘴唇認識,就被淘汰了。同一廠子,同一工廠中的房間,同一批次的口罩,自從進入世間,命運就各不相同了,運氣好的,是遇到櫻桃小口的玉人兒,運氣一般的,就是遇到我這種喘大氣也喘小氣的老頭子,運氣差的,當然就是遇有口臭而且還不愛刷牙的……

到我寫這篇文章時,北京的捷運仍在鋼軌上小跑,空氣像漣漪一樣晃蕩,有咣當咣當的聲音傳來,讓人感覺草木的搖動是專業而真實的,雲朵在天上飄着,白得像剛剛醒來一樣。此刻,大抵可以吟,可以嘯,可以唱。那種美好是發自内心的,這無邊的安詳,仿佛全世界的口罩,來了一次集體下崗。

大衛,男。本名魏峰。1968年生于江蘇睢甯,現居北京。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長助理兼副秘書長。曾參加詩刊社第十四屆青春詩會(1997年)。作品被翻譯成英、法、日等文字。著有随筆集《二手蒼茫》《愛情股市》《别解開第三顆紐扣》《魏晉風流》,詩集《蕩漾》等。

來源:制衣阿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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