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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人在義烏

作者:焦點視界

王文

中東人在義烏

舉世聞名的"世界小商品之都"讓義烏被昵稱為"迷幻之城"。随着外貿市場的繁榮,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聚集在這裡,通過一家印度餐館、阿拉伯超市、土耳其理發店的街道,打造了一個家,也屬于義烏的生活方式。從某種意義上說,義烏是世界的投射。

去年12月,我來到義烏,從機場,打車20分鐘到市中心。奇怪的是,路燈和路标都熄滅了,汽車經過的道路卻是黑暗的。司機告訴我,義烏正在限制整個城市的電力供應。這真的很可惜,司機抱怨道。每個計程車司機都有一個關于電力限制的理論,他們湧出,城市悄悄地隐藏在黑夜中,十字路口的攝像頭燈在黑暗的道路上特别耀眼。

雖然國内城市早已恢複正常,但疫情給義烏帶來的變化依然能讓人深刻感受到。

異國情調的街道上有一半的餐館都關門了,窗戶上貼着轉租通知;國際商貿城的商家越來越少,店主回來晚了,幾個孩子追着笑,在寬闊的走廊裡回蕩;客人在商店裡舉起手機,或錄制短視訊,或為無法在國外親自檢查的買家拍攝商品。這是義烏指數的另一種意義,是疫情影響下國際貿易變化的縮影。

在街上,我記錄了四位中東人,他們在義烏度過了2020年,以"客人"的身份聆聽他們關于這一年的故事。

馬吉德:最後的沙特人

Majeedra讓我坐在三亭路夜市的卡通攤位上。

幾周前,他給一位中國朋友畫了一幅畫,漫畫中畫的中國女孩圓臉圓眼粉撲很可愛,但誇張了他深邃的眼睛,鷹鼻,壓花了兩顆大盤子的牙齒,讓他看起來像是漫畫書上剛剛出現的反派。

"這次我畫得更善良了!"他用英語說話,我替他翻譯給畫家爺爺,我們動了動臉,保持着燦爛的假笑,想盡量留下一個像樣的形象。"沒問題,這對你來說是一張好照片。畫家爺爺從鏡頭頂部看了我們一眼,舉起手,刷了刷筆。在他們身後漸漸聚集了十幾個圍觀者,拿着夜市的豆花或烤鱿魚。

馬吉德說,他現在是最後一個留在義烏的沙特人,2020年1月9日,他從杭州進入義烏做生意,想住兩三個月搬到東南亞,沒想到這是整整一年。疫情爆發之初,他擔心長途航班有感染的風險,沒有和村民們一起回家。後來,疫情在中國穩定下來,中東商人想回義烏做生意,但進入中國的門票已經很難找到。

馬吉德找到了機會。

他開始在Snapchat上運作自己的帳戶,釋出在國際商貿城的商店或工廠拍攝的視訊。通常,鏡頭沿着一排熱騰騰的阿拉伯風格香氣,蠟燭,櫥櫃餐具等掃過,有時還會對産品進行評論,其中大部分都是未剪輯的,并發送了制造商的産品示範視訊。最近一段視訊展示了中東家庭主婦如何用塑膠鈎快速編織一頂羊毛圓帽,這很受歡迎。

馬吉德的帳戶被稱為"中國生活",清單中充滿了産品視訊,使這個名字有些不真實。但不能說不準确,在義烏,他的"中國生活"确實每天都在盤旋貨物。在他的視訊中,馬吉德自豪地宣稱,中東的買家可以找到"一切,他們需要的一切"。

在八個月的時間裡,他用阿拉伯語釋出了一千多個義烏迷你商品視訊,累積了超過1200萬的觀看次數。許多無法傳回義烏的沙特商人通過他的資訊繼續他們的生意。三個月前,馬吉德在"阿拉伯語版渡渡鳥"軟體上開設了自己的網店,将流量從Snapchat導入他的商店,月營業額超過10萬元。

一家阿拉伯香薰店的老闆顧亞薇現在,每次接到中東老顧客的訂單時,都會發現馬吉德視訊中截圖。

"他現在在網裡。顧亞偉笑了起來,保佑他,他今年的店鋪銷量沒有回落。對于義烏的外貿店主來說,今年的新客戶很難拉動,老客戶的業務得以維持。即使有些老客戶不能到現場看貨,也經常有中國外貿公司員工帶着手機到店裡拍,在視訊通話中聊聊生意。

超過9個.m,在漫畫展台上,馬吉德的兩部手機忙着轉身,中國方面的生意結束了,五個時區以外的沙特客戶再次活躍起來。"我住在中國和沙特阿拉伯。他盤腿示意他渴望的一生。手機短信往往是隔夜,睡眠時間被壓縮到四五個小時,為了安全起見,他不得不吃複合粒膠囊。

幸運的是,義烏不是一個早睡早起的城市。三路夜市的興奮可以持續到冬夜的兩三點,夏天的過夜,周圍的許多餐館和酒吧營業到深夜。馬吉德時不時來到這裡,不買任何東西,他感到很放松。

有的人在表演上賣快遞包裝的"盲盒",他和兩個朋友一起買,三個人拿出三條一模一樣的紅圍巾,戴上,一天晚上他們看到五條同樣的紅圍巾漂浮在人群中。服裝攤位上打着100元4塊的招牌,來自周邊城市的遊客驚歎于便宜,但長期存在的義烏印度人、阿拉伯人、南美人,早已習以為常。

在繁忙的夜晚,他不得不挂斷家人的幾個電話,或者在與母親的視訊通話中,找個借口去後置攝像頭,在螢幕後面偷一支煙。在2005年大學辍學創業并于2017年首次來到義烏之後,馬吉德說他從不記得自己17歲以後的年齡了。

如果一切順利,他的願景是在沙特阿拉伯建立一個整合商品購買方式的電子商務平台,即"沙特版淘寶"。這是一個遙遠的理想。最近,他最大的願望是有機會在東南亞過冬。他掀起了羽絨服的拉鍊,這對沙特人來說太冷了。

爺爺每次畫幾下,圍觀者就大笑起來,我和馬吉德保持着一張明亮的臉,但交換了一下眼神——事情進展得并不順利。放下筆,爺爺驕傲地把畫闆轉過來——深邃的眼睛、鷹鼻、大闆牙,還是反動的身影。"這次你滿意嗎?""滿意,好看。我們繼續咧嘴一笑,拍了張照片,匆匆忙忙地用屍體堵住,從歡快的人群中排擠出來,三步兩步到夜市深逃。

加東用塑膠袋

卡頓撥打了40742的視訊電話。這是"世界小商品之都"的國際商貿城,7萬多家商鋪之一,"緊帶專營",和大多數其他門店一樣,它沒有店名,隻有五位數的代号。在螢幕的另一端,中東一家鞋廠的買家正在從Kadong的鏡頭中挑選神奇的粘性樣品。

在讨論了阿拉伯語、英語、中東漢語和烨浦語之後,"40742"的所有者拿起標明的兩個樣本,點選訂書機點選訂單。電腦與硬币噼啪作響,交易完成!這根500卷、50米長的魔杖将在未來三個月内從義烏的繃帶工廠用集裝箱運往沙特鞋廠,最終變成成千上萬中東人腳上的鞋扣。

"這隻是一個小企業。卡登揮了揮手,撫摸着他的胸膛。快到該下班了,他一路小跑到第二區的下一家店,一邊和我說話,一邊打呼噜,喘着粗氣。他穿着一件短款羽絨服,深色羽絨服,舊皮鞋和一個塑膠袋,用于存放布料樣品。一個百萬元的迷彩服訂單,運來發現标簽縫錯了地方,他整天皺着眉頭。

在國際商貿城,商家大多拎着最輕的塑膠袋,或者背着單肩包,在走廊的無盡延伸中匆匆忙忙,試圖用服裝來判斷一個人的生意規模,絕對是徒勞的。

卡東來自葉門,2008年由同胞介紹到中國做外貿生意,剛來上班12個小時以上,月薪3000元。這比他從葉門的電力項目中獲得的收入要多得多。他留了2500元自用,省了500元寄回家。當時他說中文不會說,每天下班後通過聽CD自學,現在可以用中文與義烏商務流利交流,有時還會被中國窮友喊出來幫忙。2011年,他在義烏開設了自己的外貿公司,在葉門帶來了妻子和孩子。

噶東有一個同胞,他最初下定決心在德國謀生,甚至砍掉了葉門護照留在德國,幾年後才來到義烏。在德國,同一個小鎮說,每天要發郵件,填寫表格,程式繁瑣;這很友善。

去年1月,當沙特客戶卡東(Kadong)聽說武漢疫情爆發時,他認為這是關于中國的又一條"假新聞"。當卡登意識到嚴重性時,第一反應是迅速預訂機票。"我的家在義烏,我必須回來。該航班多次被取消,2月5日,他終于登上了從迪拜飛往廣州的航班。飛機上隻有幾個人,有些人穿着全套防護服。

往年,公司每年出貨量在200個集裝箱左右,2020年從複工以來,截至10月已出具700多箱,主要是櫥櫃、爐竈,還有服裝、百貨。加藤笑了笑,擺出攤位,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也許中國阿拉伯商人少了,訂單集中在他身上。

這個類别與往年沒有什麼不同,在防疫材料方面,他隻收到了50箱口罩的訂單。在那批貨物中,他又增加了兩箱口罩,送給他在葉門的家人。"但似乎,他們穿得不多。在那邊的街道上沒有人戴口罩。"

現在公司有五個人,另外四個是中國人,他們需要對接上百個客戶,忙得不可開交。阿拉伯語清單隻能由加東處理,如果他想添加中文内容,他會将員工叫到計算機,翻譯網格,然後員工輸入網格。

"我現在就像一台工作機器,期待着即将到來的新年。他說。他的兄弟也在外貿部門工作,為了尋找傳回中國的機會,他被困在印度尼西亞幾個星期。印尼比中東更接近中國,直飛航班更多,一旦有機票,就可以在72小時核酸檢測期内進入該國。

噶東有四個孩子,最大的12歲,最小的6歲,他們在中國的國際學校上學,學習阿拉伯語,中文和英語。停課期間,為了給孩子上網課,他一口氣買了四部華為手機,家裡每天都很熱鬧。早上不到六點,小孩子醒了,直到午夜,大孩子都沒有睡覺,讓卡頓睡眠嚴重不足。但減少工作量是萬元不能的,畢竟在義烏買了一套房子,每個月都有一萬元的按揭來還款。回想起今天早上他還沒有睡完覺,卡登又撫摸了他的胸部。

加藤的母親最初反對他在中國謀生,但當葉門内戰于2015年爆發時,貨币暴跌,他賺取的外彙成為他家庭收入的支柱。他本來打算把母親送到中國,連哥哥在廣州租了一間房子,疫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遲。"我媽媽打來電話,說她真的運氣不好。加藤輕輕地笑了笑,這是他最常見的表情。

叙利亞斬青年八

巴沙爾喜歡稱自己為小八歲,一個快樂的砍殺年輕人。他鍛煉身體,研究定制健身餐,模特,并作為團體節目去雜貨店,做藏紅花進口業務,做直播,并拍攝自己的短視訊。

他給我看了他在一家雜貨店裡拍攝的照片,在外面穿着戲服喝咖啡,等着組長告訴他拍攝,"等三個小時,拍三分鐘。他說。組長從來不告訴他該劇的名字,明星是什麼,甚至連劇在做什麼,隻告訴他過來再走一遍。經常有民國戲劇、酒會或生日聚會,在"極高端場所",演繹一個"極高端人民",他總結自己的藝術形象。

去年年初,春節剛過,小八淩晨接到姐姐的電話,祖母在叙利亞去世。老人發燒,呼吸困難,從發病到死亡隻有三天。它是一頂新王冠嗎?沒有人能給出明确的答案。

他和家人一起待在他母親的房間外面,等着她五點鐘起床,做完禮拜,大家都進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母親一度暈倒在哭泣。小八也很傷心,老奶奶給孩子們特别慈善,會親自給最小的孫子們洗澡。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心情,更重要的是,陪着母親,以及解決長途搬家的電話,聽到了幾個表親自殺的消息。

在那段時間裡,按照叙利亞的習俗,我母親的所有朋友都來到小八點陪她。在這一年裡,小八和父親還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其他失去親人的朋友。這是一群無法回家的流浪漢。"在未來十年或二十年内,在叙利亞完全恢複平靜之前,他不會回去一次,"他說。

如果不是他的祖國内戰,他本可以在大學完成IT專業,并最終成為一名IT工程師。2011年叙利亞内戰爆發後,他在校園裡呆了兩年,然後被在義烏工作的父親送到中國。

我父親前一年隻回來過一次,他家門口熟悉的街道上現在到處都是瘡。小八抗拒聽到這些,一想到這一幕,心中對家的記憶就永遠不完整了。2013年,他愛上了健身,每天至少花一個小時在健身房,沒有時間去想别的事情。

在家期間,他學習健身餐。他當時隻有43公斤,多年來幾乎嘗試了市場上所有的蛋白粉,但他無法增加肌肉。他納悶自己的三餐是否不夠合理,每個人的身體狀況都不一樣,吃同一頓健身餐肯定沒有效果。他給一位減脂125公斤的朋友打了電話,對自己和朋友進行了實驗,定制了兩種不同的飲食計劃,并計算了每頓飯的卡路裡。

小八不喜歡吃,為了每天吃的份額,有時候吃來哭。朋友也信任他,晚上想多吃糖,打電話問小八:"我可以嗎?"三個月過去了,小八已經從43公斤變成了68公斤,朋友們從125公斤變成了89公斤。不久,他在義烏開設了第一家會員專項健身餐廳。

"我隻是不這麼認為。蕭八特别喜歡說這句話。其他人則認為今年做一頓飯太冒險了。

在義烏的異國街和印度街,外國餐館關閉了一半。但小八非常自信。由于沒有錢租一家新店,他在朋友奧馬爾的甜點店開了一家健身餐廳。是以,甜點店的半面牆上塗有巧克力蛋糕和華夫餅,另一側則塗有蔬菜沙拉和肌肉人。雙方的繪畫風格産生了一種奇怪的和諧,共同散發出美好生活的吸引力,盡管兩種美好生活之間存在不太可調和的沖突。

今年夏天,The Little Eight将參加健美比賽(編者注:本文寫于2021年初)。為此,他即将開始遵循嚴格的飲食計劃,"我不會每克吃得更多,我相信我能做到。他一邊說話,一邊塞了一大口巧克力餡的華夫餅。畢竟,這就是之後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沒有0卡巧克力?蕭八覺得自己應該發明一個。

奧馬爾的甜點工廠

奧馬爾擁有中國第一家叙利亞甜點工廠,這是一座三層樓的單戶住宅建築,走進一樓,整個空間聞起來很甜,黃油,糖和堅果的混合物。開心果在直徑超過一米的大烤盤上酥脆,腰果像幼鳥築巢一樣裝滿金色意大利面,酥脆的味道和豐富的堅果是叙利亞甜點的标志。

"嘗嘗,怎麼樣,不是特别甜?"奧馬爾從烤盤上向我舉起了一粒谷物。他知道中國人普遍認為阿拉伯甜點太甜,減少了食譜中的糖分。

Omer為他的工廠設定了三間會議室,每間會議室都設計為阿拉伯文鋪成的紅白格子地毯,歐式沙發窗,以及中國裝飾的咖啡桌木椅,以适應來自不同地區的客戶。

現年42歲的奧馬爾(Omer)的白發讓他看起來有點老了,自2009年以來一直在中國做外貿業務,每次遇到客戶,他都習慣于帶一點家常甜點作為禮物。生意不溫不火,但手禮卻受到好評,他意識到有商機。

奧馬爾很小心。疫情一蔓延,他就意識到國際航班可能會被封鎖,急忙催促兩名因春節假期回家的男子提前傳回。男人們不想浪費他們的年假,堅持整整兩周的假期,當他們想回來的時候,他們必須轉移到黎巴嫩和俄羅斯,很多延誤。

盡管奧馬爾早就做好了計劃,但這家甜點廠在疫情期間由于無法開工和原材料進口困難而損失了20多萬資金,直到去年10月才彌補缺口。

奧馬爾的妻子是浙江省台州市人,在做外貿時相識,五年前結婚。當我問起兩個人的愛情故事時,洶湧而來的奧馬爾突然尖叫起來,笑着不說話。

奧馬爾的父母遠在叙利亞,"老人就是這樣,即使有戰争,他們也不想離開他們一輩子居住的地方,很固執,相信中國的老人也是一樣的。"家人不太明白他有一個中國妻子,但他不在乎,"就像中國人想到叙利亞戰争一樣,叙利亞人會對中國有偏見,每個人都隻會相信他們聽到的。但我自己的生活取決于我。"

在他眼中,叙利亞人和中國人非常相似,特别是在家庭關系方面。孩子長大後不會飛走,永遠是家庭的一部分。

"我看到中餐館,很多都叫'奶奶家','奶奶家',叙利亞很像,很多餐館都會叫'爺爺家',這樣的名字最讓人記住,因為家裡的味道最讓人印象深刻。當他的甜品店開業時,他稱之為"祖父的房子"。

2019年,奧馬爾注意到了直播錄像帶,點了朋友圈,裡面全是直播視訊和甜點禮品盒的短視訊。在他看來,一個被觀衆信任的人"面對面"地介紹一個産品的形式,特别适合于他這個有特色和低調的産品。

去年六月,他将産品帶到了包括林義和、馬可在内的幾位明星的直播間。單場售出的400份,對直播行業來說并不值一提,但奧馬爾卻很興奮,通過直播,50秒就完成了十天左右的線下銷售。

Omer擅長打開實時軟體,他對中文一無所知,但對中文實時軟體界面感到滿意。這幾天他關注了幾位長相甜美、風格熱情的主播,打算第二天去杭州與MCN公司見面,開始聯系他們進行合作。網際網路經濟等不起。

在與阿拉伯商人的群聊中,直到最近才有一個關于直播的讨論 - "看起來它有效"。說到這裡,奧馬利很少驕傲地笑,"他們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