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AI工具的普及,如何吸引和留住使用者成為了AI創業公司面臨的一大難題。然而,高昂的獲客成本和激烈的市場競争讓許多AI創業者感到壓力山大。本文将探讨AI創業公司在流量争奪戰中的困境,以及他們如何在不斷變化的市場環境中尋找新的出路。
OpenAI 的創始人 Sam Altman 認為,AI 時代将會創造出一種全新的創業公司,即一個人也能做成一家十億美金的獨角獸公司。
現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真正到來,AI 創業者們先被高額的投流成本擋在了門外。
用 AI 創業者趙天的話說,“2023 年,大家在聊技術,聊産品,聊場景,到了 2024 年,就兩件事:增長、賺錢。”
趙天原本在國内大廠工作,去年開始創業,産品與 AI 圖檔生成有關。前期創業順利,他順利完成了 A 輪融資。從去年 10 月份開始,他在 B 站、小紅書、抖音做了一些曝光類型的推廣投放,轉化效果可觀,算下來 CPM(Cost Per Mille,每千次展示成本)在五元左右。
“我不敢說是我們産品做得好,但在 2023 年,使用者對 AI 工具充滿着好奇,願意嘗鮮,隻要曝光到合适的人面前,就大機率能完成轉化。”趙天說。
不過,随着月之暗面高調入場,這場原本以小博大的遊戲,門檻忽然變得高不可攀起來。獨角獸公司和網際網路大廠的産品吸納走了多數的流量和注意力,并把投流價格拉到了前所未有的昂貴,普通創業者要麼咬牙跟上,要麼提前離場。
他們因為焦慮而投流,投流又反過來助長了焦慮。沒有人知道,廣告競價系統裡的每個計劃和每次确認,究竟是讓自己活得更久,還是離死亡更近。
01|“拼多多之後沒見過這麼大方的金主”
Kimi 是妙鴨相機之後,最出圈的 AI 産品,而且與大多數昙花一現的“網紅産品”不同,Kimi 在釋出之後始終保持着很高的熱度。
今年三月份,月之暗面旗下 Kimi 的月通路量超過百度文心一言,成為 ChatBot 賽道的月活和通路量榜首。半年時間過去,這種領先态勢沒有發生變化,據 AI 産品榜 aicpb.com 8 月資料顯示,Kimi 的月通路量達到 2336 萬,仍然領先文心一言的 1916 萬,而與月之暗面同為大模型明星創業公司的 Minimax,旗下的海螺 AI 隻有 51.39 萬的通路量。
自然而然,Kimi 的投流和使用者裂變的能力也成了各家 AI 公司研究的對象。
業内幾乎公認月之暗面是廣告投放最激進的大模型創業公司。根據 AppGrowning 相關資料顯示,今年三月份, Kimi 廣告投放為 1500 萬元,七八月份則均接近 5000 萬元,六個月裡總投入達到 1.4 億元。
月之暗面官網截圖
B 站成了月之暗面的“主場”。有 UP 主對《山上》表示,他每個月大概隻能接兩個商單,連續兩個月的商單都給了月之暗面。據他所知,不僅是科技區,職場、知識等領域也都等來了月之暗面撒的金币,“拼多多之後沒見過這麼大方的金主。”
除了内容合作,Kimi 也頻繁直接投放資訊流廣告。有媒體引述多名從業者說法稱,Kimi 在 B 站的 CPA(Cost Per Action,使用者轉化人均成本)報價,高達 30 元左右,而在今年年初,這一價格大約在 10 元左右。
月之暗面投流兇猛,其他公司也在迅速跟上。B 站上,豆包購買了競對詞條,搜尋 Kimi 反而會出現豆包的投放;小紅書上,有不少人在教你用騰訊元寶規劃旅遊行程;先前被看做小衆管道的播客,也有越來越多人聽到 AI 工具的投放。
廣告戰從線上延續到線下。北京的地鐵站中已經有了智譜清言的廣告;白領出沒的上海陸家嘴,Minimax 開始在電梯間投放廣告;豆包也如同飛書一樣,開始在機場告訴大家如何“用 AI 驅動業務增長”。
各家公司也主動擁抱這些人工智能“金主”。在 2024 年二季度财報會上,B 站 CEO 陳睿會主動提及,B 站有着高品質的人工智能内容;小紅書也在今年加大了人工智能内容的營運,一些普通的營運活動會獲得公司産品、技術高管的直接站台支援;分衆傳媒也開始加大對于 AI 公司的銷售力度,最終說服了一些獨角獸公司投放了電梯廣告。
百家投流,流量也水漲船高。根據 Similarweb 統計,AI 五小龍(智譜 AI、MiniMax、百川智能、零一萬物、月之暗面)産品的總通路量,在 6 個月内暴漲了 963%。
02|知道規律是一回事,複制下一個 Kimi 是另一回事
周先在一家二次元相關的 AI 創業公司負責産品營運。過去,她的工作主要是參與産品規劃設計、擴充合作夥伴和管道等,到了今年,她的工作幾乎隻剩下一樣:做投放,拉增長。
“幾乎每次例會,首先都要說一下 Kimi 最近的投放是怎樣的,之後再說一下我們自己的投流增長。”周先說,“增長成了公司最重要的事情。”
周先說,這其中的增長規律并不難總結,說穿了就是大量投放,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迅速占領使用者心智,進而實作下載下傳和轉化。
不過,知道規律是一回事,複制下一個 Kimi 則是另一回事。
Kimi 采用的投流模式為 CPA (使用者轉化成本,Cost Per Action),也就是使用者完成相應動作——往往是注冊或者下載下傳,那麼月之暗面便需要支付費用。這是能夠直接拉動增長的投流政策,簡單粗暴。
投流報價類似于拍賣,倘若别人報價太高,那麼報價低的人獲得流量就會減少。資金雄厚的網際網路大廠和大模型獨角獸,将投流成本拉高,普通創業者公司難以跟進。
趙天說,像他這樣的創業者,沒有任何辦法承受 30 元的 CPA 成本。他算了一筆賬,現在 AI 早期公司拿錢,往往也就是三百萬到五百萬,“我們不說别的,這錢全拿出去,投了廣告,最多有 20 萬使用者,這還不保證留存。”
至于抖音也已經成了“AI 禁地”。周先說,除了位元組跳動自家的豆包或者有投資合作關系的 AI 産品之外,流量都會受到限制,要麼内容有“違規”,要麼投流消耗緩慢——這意味着你的内容不太有人看。
豆包在抖音投放的廣告
投流費用提高,AI 新奇感減弱,AI 公司的獲客成本也不斷增加。有從業者說,Kimi 現在獲客的總成本大約在 15 到 20 元之間。根據新浪科技此前估算,Kimi 每天的獲客成本便達到 20 萬元。這意味着不但月之暗面要付出越發高昂的增長費用,其他 AI 公司也不得不卷入這場廣告競價,被迫提高投流成本,這讓很多創業者望而卻步。
03|難以持續的投流大戰
戰争進入到白熱化,最先發起沖鋒的獨角獸和網際網路大廠們,也開始對越發高昂的獲客成本焦慮起來。
Kimi 是月之暗面唯一的産品,創始人楊植麟也在多個場合說,目前他們沒有下一款産品,要把 Kimi 逐漸變成“超級應用”。
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做一款“超級應用”是很多創業者的終極夢想,最終也誕生了微信、抖音、美團等在各自領域無所不包并有能力擴充到其他領域的應用,公司也以此為基礎成為新時代的巨頭。
要成為超級應用,離不開兩個基礎标準,首先是使用人數要足夠多,用得也要足夠頻繁,其次是這些使用者不會輕易遷移到其他平台,也就是建立起足夠高的護城河。
表面看來,投流要解決的是使用人數問題。不過,DAU 等使用者名額的提升,并不能充分增強平台的競争力。
月之暗面的一位産品經理“松鵝”在社交平台即刻上發文稱,DAU 高不一定會碾壓其他競争對手,“AI 提供的是智能的價值,不會直接提供資訊交換的價值。在現在的大多數的産品設計下,并沒有多邊的網絡效應,DAU 的增長不會給産品帶來指數級的價值提升。”
不過,盡管人數的增長或許不能為 Kimi 們帶來規模效應,但卻能幫助 Kimi 們在更加自然的環境下獲得資料和回報,進而提升産品體驗。
楊植麟将 Kimi 定位為“超級助理”,他說:“我覺得在 AI 時代,大機率超級應用就會是一個助理,我覺得對智能的需求是非常普适的需求,隻不過今天能力還是處于初級階段。”
訓練成為“超級助理”的重要一步是足夠多的資料。楊植麟認為,資料不應該是固定資料集,而應該是一個“變量”,“怎麼去使用資料,或者說獲得使用者的回報,其實會越來越多成為這裡面很重要的東西。”
以這樣的思路,擷取足夠的使用者也是建立資料護城河的方式。然而,對于一家商業公司,任何政策都要衡量 ROI。根據 aicpb 的統計,最近三個月裡,使用者平均使用 Kimi 的天數為四天,平均使用時長不超過兩分鐘。這樣的互動情況,很難說能帶來多大的資料回報。
各家公司也紛紛開始降低投流成本。36 氪報道稱,Kimi 高昂的營銷成本已經讓部分股東感到不可持續。月之暗面裡的一名員工表示,今年四季度,公司會設法降低投流成本,加大視訊号、微網誌、知乎等新管道的投放力度。
在這些平台上,Kimi 的相關素材更加“接地氣”,标題往往類似“用了 Kimi 就能提前下班了”“用 Kimi 十秒鐘搞定 Excel”“用 Kimi 成為月入十萬的自媒體部落客”等,這些素材有些來自素材服務商,也有為數不少是 Kimi 市場增長部門自己制作,一些員工也會親自出鏡。
很難說這些素材能吸引到多少真正有價值的使用者。當使用者被這些誇大的标題吸引進來,真正使用後卻發現 AI 無法讓他們一勞永逸。不少關注前沿科技的中小企業的老闆體驗一番,最後發現,還是人工比 AI 更友善,也更便宜。
有投資人預測,燒錢大戰可能在半年裡結束,那時候獨角獸企業可能也沒太多錢可以繼續投入,大公司也需要考核 ROI,大家才會逐漸趨于理性,更注重商業化、更注重那些願意付費的使用者。
04|尋找其他出路
趙天說自己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倘若不繼續投流,那麼很難持續獲得增長,也就很難拿到下一輪融資;但繼續投流,可能隻會讓自己更快耗光資金。
金沙江創投創始人朱嘯虎對于 AI 的 C 端産品始終抱着懷疑态度,更堅決反對“燒錢買使用者”,在一次采訪裡,他說:“今天燒錢買使用者是很難的,以前都是一年可以融個三輪,現在可能不容易了,完全不一樣的融資環境就必須不能燒錢。”
2024 年開始,各家投資機構都收緊了對于 AI 創業公司的投入。一位投資人對《山上》表示,那些付費轉化更加明确的産品,尤其是 B 端産品,還有可能拿到一些錢,C 端産品在現階段幾乎沒有可能拿到 A 輪以上融資,至于新的大模型公司,“資格賽結束了,淘汰賽提前開始”。朱嘯虎更是直言不諱,認為現在的大模型獨角獸,唯一出路是賣給大公司。
趙天這樣的創業者并非意識不到局面的殘酷,也并非不願意去尋找更有付費前景的創業機會。不過,當他們投身到 AI 創業時候,不論創業者還是資本都更有耐心,願意等待市場成熟,願意做一款小而美的産品,也願意容忍暫時的虧損。
短短一年時間,當趙天再去談融資時候,大家卻告訴他,要麼有了足夠的使用者規模來驗證市場可行性,要麼能馬上證明自己的商業化前景。證明商業化前景,意味着幾乎要從頭再做一個項目。擺在趙天面前的,隻可能是投流獲客這麼一條路了。
更多大公司也意識到,在技術和産品難以拉開差距的時候,很難留住投流帶來的使用者。豆包占據抖音優勢,可以用更低成本來“占領使用者心智”,如今他們的工作重點已經轉向銷售而非營銷,開始為 B 端客戶定制技術方案。
阿裡通義也隻和更精準的管道合作,一位阿裡内部人士向《山上》表示,他們覺得 AI 應該更像雲服務,是以要面向“生産者”做投放,而不能隻是一個娛樂應用。
趙天說,在現在的環境裡,想做一個“小而美”的 AI 應用太難了。他打算把接下來的重心放到海外,那裡營銷成本效益更高,谷歌、推特上的獲客成本大約隻有國内的一半,而且大家也更接受一個小産品,而非一定要做到高使用者量才能獲得融資。
對錯過 AI 的恐慌籠罩在每一個人身上。很多人不知道為何去做這件事,但倘若不做,就可能無法留在牌桌。或許不論創業者,還是投資者,都需要更多一些耐心,畢竟 AI 還是個孩子,成長所需要的技術、産品、人才和市場都需要時間,難以強行催熟。
“其實 AI 賣的是服務,那麼你隻要服務好一部分人,就能活下去。在國内找到這部分人的成本太高了,國外就要好很多。”趙天說,“那裡也沒有人催着你很短時間達到百倍的規模。”
(趙天、周先均為化名。)
作者|齊鳴 編輯|薛星星 本文由人人都是産品經理作者【山上Hillvue】,微信公衆号:【山上】,原創/授權 釋出于人人都是産品經理,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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