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 到 的 約 定
藍建軍
哈孜大叔終于回來了，從夏牧場回到了定居點的家裡。大叔黑了，至少比照片上顯得黑了，但更精神了。
鐵布肯烏散鄉地處賽爾山與哈同山之間，氣候寒冷，風大且變幻無常。晚春時節乍暖還寒，草芽兒伸伸懶腰才萌出頭。從白雪皚皚到草長莺飛，我們駐村已三個多月，迫不及待地收起冬裝換上舒适的春裝，趁天氣晴朗出去走走已經很奢侈了。
初次散步是在某個明媚清晨，牧道轉彎處碰到一位大叔，牽着漂亮的烏鬃馬，拿着皮鞭趕着羊群，轉過彎道後靈活地跨上馬背，吆喝着他的羊群漫向北邊的草庫侖。我伫立在微風中望着大叔的背影久久地，久久地……任這美麗的畫面定格在我的腦海裡，直到大叔和他的羊群淡出我的視線。
再次碰到大叔是幾天後的傍晚。
晚飯後時間尚早，散步到草庫侖邊上，遠遠看見一位老人翹首遠眺，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晖照亮天際。此時，天地人是如此和諧統一，腳下的草地，金色的夕陽，夢幻般的晚霞，等待牧歸的老人，這個畫面太美了，此刻，似曾相識的畫片再次浮現眼前，這不就是我前幾天碰到的大叔麼，趕忙打開手機按下了快門。
大叔發現了我，以為有人偷拍大叔會生氣的，可大叔卻高興的過來和我打招呼，笑呵呵地問道：讓我看看照的漂亮不？
我們一見如故，愉快地攀談起來，大叔身後跟着那匹健碩的烏鬃馬。大叔是哈薩克族，家在鄰村，是從這片草原走出去的遊子，晚年回到這裡享受田園牧歌，漢語流利溝通無阻。大叔是在等待着他心愛的羊兒回家，看到我時，大叔開心了，知道我是駐村工作隊的，大叔開心了，知道我從沒騎過馬，大叔更開心了，指指身後的馬說，那就上來試試吧！
歌聲和馬兒是哈薩克人的一對翅膀，大叔是讓我跨上他心愛的烏鬃馬嘗試一下。起初膽怯，但大叔拉緊缰繩抱住馬脖子還一個勁的說沒事沒事，我的馬兒最乖了。看着大叔的熱情勁兒我被感動了，大膽的跨上了馬背。大叔牽着馬走了好遠一段路，讓我着實體驗了一把馬背上的感覺。我好感動！臨了打開手機想來個自拍卻怎麼也拍不到，還是大叔幫我拍了照，定格下了這美好的瞬間。
羊兒識途走遠了，大叔也該回家了，臨走時我一再承諾，這幾天照片洗出來就給大叔送來。我們邊走邊聊忘記了天黑。當時，隻顧着興奮了，竟然忘記問大叔家的具體位址，也忘記了問大叔的名字，幸好手機裡還有大叔的相片！
由于工作原因耽誤了幾日，當照片從縣城的照相館洗好帶回來的時候正是下午，我迫不及待的跑去草庫侖邊上，但接連幾天也沒見到大叔。經過打聽才知道這位名叫哈孜的大叔轉場去了很遠的夏牧場，秋天才能回來這裡！
我好慚愧，竟然爽約了。看看照片，看着這位古稀之年和藹可親的老人時就更加慚愧了！
夏天轉眼即逝。今天，終于見到了哈孜大叔，大叔依然精神矍铄，似乎都忘記照相的事了。當大叔看到我拿來的相片時甭提多高興了，樂呵呵地拿着相片左看右看，連連點頭稱贊，我們再次合了影。
遲到的約定總算完成了。古人雲：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贈人玫瑰手有餘香，承諾大叔的事情我做到了。今夜，不再為此糾結，定會安然入夢了！
（作者簡介：藍建軍，男，甘肅省臨澤縣人。喜歡剪紙，愛好文學，新疆民間文藝家協會剪紙藝術委員會會員，塔城地區工藝美術協會會員，剪紙作品見諸于地方報紙，2023年剪紙作品入選《塔城地區工藝美術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