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演員的魔力,是能讓觀衆心服口服地承認之前自己“太大聲了”。
這是演員藍盈瑩的舒适區——
《甄嬛傳》裡,她演深宮貼身侍女,為命運隐忍、因妒忌不忠,觀衆當初恨得咬牙切齒,卻在多年後“看懂了”;
《外科風雲》裡,演外科女護士,她一巴掌“逼婚”,扇得清醒有骨氣,也打出了經典的“歡喜冤家cp”;
她在演技綜藝裡與前輩同台飙戲,靈氣毫不遜色;
在真人秀裡對唱跳舞台精益求精,她“卷”得讓人瞠目,卻又讓人不得不佩服超高品質的成果。
“野心”是她的标簽,是她的源動力,也使她被曲解了太久。
最近熱播的懸疑電視劇《錯位》中,藍盈瑩飾演一個“人生赢家”,在因意外變故失去雙腿後,面臨了種種的人性考驗。
這一次,是怎樣的突破和成長?
來聽藍盈瑩的講述。
謝謝網友們幫我定義了一條新的戲路:病嬌女。
蘇真真這個角色,最初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複雜性。
當時劇本過來後,我一看就覺得特别喜歡,我看到了蘇真真複雜背後的脆弱感,這非常吸引我。
因為脆弱,她的很多行為是有合理性的。
脆弱源于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因而失去了對人生的掌控感。以前她是一個人生赢家,千金小姐人見人愛。當失去了對雙腿的控制,她自認為人生不會發生變化,比如還有一個很愛她的未婚夫,她依然是天之驕子。
但她後來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未婚夫會維持很恩愛的人設,但不可能真的愛上這樣一個殘疾的她。蘇真真自己還那麼熱愛跳舞,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是以她變得非常脆弱。
透過這種脆弱,觀衆能看到的是她對顧己鳴(佟大為 飾)的控制、她的疑神疑鬼,以及後期她一步一步想要把顧己鳴引上她所希望的那種成功人生……
好多人喜歡把愛情、親情、友情,各種各樣的愛給區分開來,但其實人性不是這樣。
有各種各樣的愛混雜在一起,這才是人性。
所謂的愛情是什麼?我認為愛情是一種情緒,它會來、會走。
看到有網友說蘇真真和顧己鳴是癫公癫婆。如果沒有顧己鳴殺人的事情,我覺得他們倆會是很好的組合。
他們有各自的脆弱、自卑,抱團取暖,是互相拉扯、互相需要的關系。真真對他到最後那一刻,絕對是有愛的。
這是我第一次演懸疑劇,除了看得到的,很多看不到的細節也要做一些準備。
演蘇真真有個很大的挑戰,就是要一直在輪椅上。
我是一個非常愛動的人,平時能站着就不坐着。
前陣子去康複訓練,教練還說:“你有點靜脈曲張,要多坐。”我問:“不是應該要多站嗎?”他說:“你有點過了。”
我是一個這樣的人,是以一直在輪椅上對我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人物很多情緒上的變化,我都不能通過肢體去表現,是以我會綁綁帶,讓自己找腿沒有知覺的感受,諸如此類。
我覺得自己有天賦,也有技巧,是綜合型的選手。
每一年,我其實都在為自己的表演去做更新疊代的準備。我在母校中央戲劇學院學的是“斯坦尼學派”,拍《錯位》時我聽到了一個新的學派,叫“邁斯納”。我又把書買回來每天去看,去練習、去感受。
大家覺得我在《錯位》的表演方式發生了變化,也源于我每每發現了新的流派,或是一些很好的演員的訪談、藝術家的訪談時,他們的一句話就可能會給我帶來對表演、人性、生活的全新感覺。
我個人的工作方式是喜歡在前期用理性做足功課,到了現場就完全把劇本給抛掉,去感受那時那刻的對手演員,或者整個氣場和氛圍的感覺。
像在《玫瑰的故事》裡,觀衆隻看到了關芝芝的開場和結尾,其實我自己内心也有做一些功課。拿到關芝芝這個角色我很開心,雖然戲非常少,但她人物弧光特别飽滿。
我設想了出場前關芝芝的人生:
她可能是來自一個二、三線城市的普通女生,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到了一線大城市,因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好好考試、好好學習,是以她沒有“閱人無數”這一關。直到婚姻前她被告知,周士輝愛上了别的女生,她的愛情就“失敗了”。
但她是一個非常爽快的女孩子,可能因為是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上來的,是以她非常有那種受挫之後要重新開始的勇氣。
因為有這樣的一個變動,關芝芝會重新思考:她的生活有沒有别的可能性?
人家說情場失意,其他地方就會得意,因為你會把注意力從感情上轉移出來,試圖在人生其他一些标的去證明自己的生活價值。
于是别人也見識到了關芝芝在工作上的那種殺伐果斷,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老娘就要豁出去好好活出自己人生的那種氣勢,她也變得更加有魅力,更加自信。
我覺得,人生如果一定要經曆挫折,是要越早遇到越好。
不是有一句話說,“人生最大不幸乃少年得志”,年輕的時候一帆風順,什麼挫折都沒有遇到,可能人到中年突然一下讓你經曆所有的世事變遷,其實是很難的。
每次大家都愛問我,“你最好的角色是哪一個?”
我的官方回答是:最好的是下一個。
我在非常年輕的時候演了浣碧,有很多這類型的角色一直在找我,那幾年我有過很多的思想變化。
剛開始會覺得好排斥啊;中間有一段覺得,有本事演到這個角色的極緻也可以;再後來,演到了以後又覺得不行,不能老是演這樣的角色,得突破,再去轉戲路。
是以後面我很感謝《演員的誕生》,讓大家看到了演員藍盈瑩的不同面,也幫助我很好地轉型。
我看到大家一直在考古《甄嬛傳》,有部落客剪浣碧的片段我自己都看哭了。
從質疑浣碧,了解浣碧,到成為浣碧,看到這些我很開心。
感覺現在大家越來越可以接受不一樣的、真實的人性,接受每個人性格中的缺點、弱點。看到角色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的選擇,大家也願意去了解它。
甄嬛與浣碧(右)
有人問過我,如果再演一次浣碧,能演得比當時好嗎?
我隻能說,我會演得和當時不一樣,但沒有辦法說一定能演得比當時好,因為人永遠沒有辦法同一時間踏進同一條河流。
如果是現在演,我可能對于人生的厚度(的方面)比那個時候诠釋得好,但浣碧的青澀、稚嫩,此時此刻的我也很難達到以前的狀态,是以每個人物沒有可比性。
入行這麼多年,我對于每一個角色的敬畏之心和所做的準備都沒有比浣碧差,我都有很用心地去诠釋每個角色。
拍的那段時間不隻是我,《甄嬛傳》劇組的很多哥哥姐姐們,都在用一個看似“非常笨”但有效的方式去诠釋自己的人物——平時生活中也把自己縮到人物的空間裡面。每次和哥哥姐姐們相聚,我們聊得最多的就是《甄嬛傳》,因為大家有共同的記憶。
參加綜藝《煥新環遊傳》後,我也有很多新的感受。像剛剛播的那一期,在撫順再次見到了很多《甄嬛傳》劇組的主創哥哥姐姐們。
我是一個不怎麼會流眼淚的人,我的眼淚一般都流給了我的角色,但是在《煥新環遊傳》裡我真的哭得稀裡嘩啦。
我和飾演流朱的戰菁一擁抱在一起,當時腦子裡閃過的畫面都是當時在明清宮拍戲,和十四年前的菁一姐一起相處的片段。
我是一個很喜歡跳出來去反觀自己的人。
有時候我會不停地問自己很多問題,針對我流露出來的情緒,或者突如其來的想法,我會去扒開來問一問:到底為什麼?
在節目裡,看到大家在追溯以前的照片,最讓我淚崩的是導演組拿着一束花跟每個人說誰誰誰殺青,我當時整個人都覺得好難過。
我想把所有人都扯下來,不想聽到“殺青”這兩個字——我才真正意識到,我是一個有點逃避告别的人。
每一次到了殺青,或者所有事情要結束,我會在告别的前一天很難過,心裡空落落的。但到了告别的那一刻我會馬上離開。
以前的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堅強、不矯情的人,可以很快向前看,所有人都哭我不哭,好像缺少共情。
後來才發現,其實不是這樣。我有很多内心的動蕩,但每個人的情緒點、每個人的後知後覺或即時反應都是不一樣的。
我相信,世界上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會這樣——當時沒有辦法馬上感覺到自己内心的情緒。這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幫助我們屏蔽掉很難過的瞬間。
我還沒有很好地去學習關于告别這堂課。
今年我剛剛出了自己的單曲。
我一直有唱歌的夢想,再加上參加了《乘風破浪的姐姐》,也讓我更堅定自己喜歡在舞台上的感覺,是以未來也會在音樂方面加把勁。今年也出了一個綜藝的作品,我自己有參與幕後工作,此外還有短片的計劃也在籌劃和準備當中。
工作的時候我一般不會讓自己累,會有張有弛,知道自己的那個線在哪裡。
累的時候我就讓自己休息,如果提前對流程時我覺得自己不OK,也不會強求自己。
我是一個很喜歡有自己生活的人。
不拍戲的時候我經常會融到生活當中去,會上街,去做所有人都做的事情,我喜歡觀察周圍的人。想放松的時候我會去按摩、采耳,但首先是要睡好覺,睡滿 8 個小時,帶自己去吃想吃的東西,看個想看的電影,做普拉提。
我非常不建議身體還非常累的時候還去運動。當你的身體做好準備,随着心走就好。
我是一個喜歡做規劃的J人,但是生活中很多的時候我都很P。生活中我習慣每天要幹嘛都大緻寫下來,一方面是覺得可以更好更高效地完成,另一方面這也是放松大腦的方式。
我一直覺得大腦像台機器一樣,總用腦袋記會覺得很累,還不如把想做的事情寫下來。之後一個一個完成,就會覺得特别輕松,腦子裡都不用裝事的感覺。
攻克焦慮最好的方式就是行動。
看到有網友對比了我14年前和14年後的樣子。很多人放的一邊是我浣碧的時候的劇照,另一邊放上了現在蘇真真的樣子,或者我生活中的樣子。
可能觀衆看到最多的是嘴角,但兩個照片合在一起,我最大的感受是自己長開了。臉沒怎麼變,因為我沒有動。
一張照片它背後可能有很多資訊,包含了那時那刻的情緒或身體狀态。浣碧是一個很喪的狀态,和現在很開心的狀态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可比性。
不要去聽網上說的什麼開嘴角,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我是疤痕體質,之前點痣了臉上都有小坑,在《錯位》非常高清的鏡頭裡也能看到。我沒有去做什麼微笑唇,也不建議有疤痕體質風險的女孩子去做。
整容這事兒本身沒有什麼錯誤,因為大家肯定都是愛美的,但其實有更多很好的方式,比如說面部瑜伽。
這幾年我在事業上有一些轉變,轉變不在于我的心态,而是我站的一些立場和視角。
前段時間上了一個熱搜,說我說“走向松弛的必經之路是用力過猛”。
作為演員,我們很少看到生活中每個人不一樣的性格。我們每天都在拍戲,在烏托邦中認識社會,社會反射給我們的影子都是從劇本來的,是以我站的角度有局限。
這麼多年來,我會認為所有人跟我想法都是一樣的。是以我還非常感謝《乘風破浪的姐姐》,這是我參加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真人秀,它通過另外的一個視角讓人去看待自己,看整個世界。
以前我會覺得有野心、用力過猛是特别好的,是要贊賞的,要所有人都這樣。
但後來,我發現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成長階段,成長背景也不一樣,世界應該越來越多元,而且大家也沒有很多本質上的差別。
“有野心”這件事會被當成獨特的标簽并且引起讨論,可能就是因為太少了。
我參加節目的時候是2020年,四年過去,我覺得現在已經好很多。整個社會,所有的男生、女生,尤其女孩子們對野心、想赢,對自主意識,對把控自己的人生,都保有一種非常褒獎的、贊賞的态度。
現在大家對于野心、對于在競技節目中想要赢,應該覺得是一件非常值得鼓掌的事情吧。
每個人的想法都在發生變化,有覺得現在了解不了的想法,可能是人生階段還沒到,或者成長背景和人生經曆還沒到,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