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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梧桐缺處明:從道德層面上,男人有點愧疚,但利益優先

一百一十、落網(下)

王勇說話了,是那種認輸的口氣:“你想知道什麼?這件事我也是聽别人安排,你既然知道他是誰,就應該問他!”

這句話已經是預設了自己做過的事。旁邊的劉警官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有麻煩了。警察和軍人一樣,是最恨身邊人背叛或者作奸犯科的,也許一些擦邊球都可以哈哈一笑了之,可殺人綁架就是對他們形象的極大污蔑。劉警官看得出來,肖衛東對于綁架自己兒子這件事是深惡痛絕,都在清平縣,大家喝酒時少不了胡吹,有些事也都不是什麼秘密,大家都知道肖廠長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這個大兒子給他争取到的,這小子居然敢去南京綁架酒廠太子,不是活膩了嗎?

肖達乾問道:“還有一個人是誰?這是第一個問題,一共三個問題!”

王勇還在做着思想鬥争,他剛才聽肖達乾在耳邊報出郝明的名字後就知道全完了,對方一定是掌握了什麼,本以為這件事人不知鬼不覺,當初從南京灰溜溜回來時,郝明也說過沒抓住肖達乾是天意,事情到此結束。可人心總有點不知足,過年郝明又讓他跟着老劉來溝子鎮探聽消息,看看肖達乾回來沒有,很顯然是賊心不死,這才導緻他被人家抓了個正着。

肖達乾不想浪費時間,他說道:“你要是不想說就不勉強了。”

王勇低着頭,試圖讨價還價:“我要是說出那個人,是不是就能寬大處理我。肖公子,其實我們去南京真沒想怎麼樣,那天也沒讓你受罪是吧?不過是想找你問點事!”

肖達乾回答很冷:“有那樣問事的嗎?把我摁倒在地上,下巴還被摘了環。你們是幹什麼的自己不清楚身份嗎?我們不說那天的事,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三個人裡除了我給你說的,還有一個,他是誰?你要不說我就找郝明去問了。”

他第一次當衆說出郝明的名字,旁邊劉警官張大了嘴巴,都是一個體系裡的人,他自然是認識郝明的,春節前還是縣局治安科副科長,聽說最近被安排到三十裡鋪派出所去幹指導員了,怎麼他也和這件事有牽連嗎?這個事自己必須要向上司彙報了。

王勇終于吐露出那個人的名字,他說道:“是程輝軍,彙鑫鄉派出所的輔警。他倆今天早晨在一塊呢,這不是讓我來看看你回沒回來。”說到最後語氣裡有股怨氣,這也無怪乎他憤怒,也許别人來就沒事了,偏偏自己倒黴被那個女人給認出來了。第一眼在院子裡看到金雲菲時他就有不祥的感覺,最後這種感覺應驗了。

肖達乾記下了那人的名字,又問第二個問題:“你們三個人是不是受别人指使去的南京?”

一旦開口,犯人的心理防線就宣布坍塌,王勇現在已經是一門心思說實話,隻要被寬大就行,即便不幹輔警,也可以幹點别的營生養家糊口,可要被認定為刑事犯罪,直接判刑就麻煩了,他本來就是警務人員,對此感觸是最深的。民不告官不究,說不定肖家不告狀,自己這幾個人隻需要道個歉就能逃脫制裁呢。不能不說他想得有點挺美。

“很準确我也說不清楚,但應該是沒有,我們都是在郝哥一個人的帶領下辦事,當然,他也并沒有要你性命的打算,隻是想讓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王勇的口齒也伶俐了很多。

肖達乾問了第三個問題:“”一會兒你們約好在哪裡碰頭?

王勇說:“在郝哥家裡,縣紡紗廠宿舍4号樓一單元102室,那是郝哥家的房子。”

肖達乾點了點頭:“行了,我就問這三個問題,下一步我們就要去找郝科長問個明白了。你一會兒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好!好!”王勇畢竟單純,他以為肖達乾要放了他。

肖達乾知道了這些情況後,馬上和父親肖衛東商量,現在必須把郝明和程輝軍馬上捉拿歸案,但顯然不能讓酒廠的人動手,必須要找縣上司彙報情況請他們定奪了。

肖衛東是認識郝明的,而且不止一次在一起喝酒,尤其是酒廠剛起步時,廠裡經常有來鬧事的,有員工報帳不了醫療費,拿着瓦斯罐找到他辦公室,有來讨要欠款的,直接在肖衛東辦公室就打鋪蓋睡覺,聲稱不給錢就不走了,舉步維艱讓肖廠長毫無辦法隻能報警,郝明帶着其他警察來處理過幾次,無一例外都是站在酒廠一方,算是給肖衛東解圍,為此肖衛東也很感激,後來每年給機關機關送禮時都有郝明一份,隻是今年酒廠進入到良性循環階段,要債的基本絕迹,員工更是以酒廠為榮,是以治安上沒再麻煩郝科長,他也沒有過河拆橋,禮物照送,去年還在一起喝過酒,也算是熟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對着自己下手的人竟然是郝明。

也就是片刻的猶豫,肖衛東就知道自己來不得半點仁慈,他馬上打了幾個電話。

現在已經是上午七點,太陽都出來了,村子裡的鞭炮聲也弱了下來,肖衛東電話打得義憤填膺,他找了縣上司,其中就有那個兼任警察局長的政法委書記,一遍遍陳述着大兒子被襲擊的事情,他很聰明,把這件事和營商環境聯系起來,說這幾個人試圖綁架兒子目的很簡單,就是勒索敲詐贖金。

這個罪名是肖達乾想出來的,他能想象出郝明的小算盤,根據剛才王勇的陳述,應該是找自己問楊紅霞的事情,畢竟去年他曾經遠赴南京找自己,就是覺得自己和那個案件有大牽連。肖達乾已經不想再觸及宋樓那場大火的回憶了,他也知道被燒死的人裡至少有一般無辜者,但那又怎麼樣?如果整件事情翻過來,恐怕會是大災禍,愛軍和自己的家庭會受到沖擊,人都是自私的,肖達乾不想喚醒已經睡過去的罪惡。

肖達乾有點同情那位郝科長了,他能感覺出來對方是真想知道宋樓縱火案的真相,無論是他想要立功進而能進步升官,還是正義凜然挑戰某種勢力都不重要,但很可惜郝科長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肖達乾有自己的核心利益,他一家人到現在的位置不容易,父親肖衛東從普通農民成為現在縣裡的企業家和正科級幹部,真要是因為某件事而清零,肖達乾絕不同意,他自己本來就是利益的一部分,也算是利益集團的一份子了,如何能為了那種未必是正義的人出賣自己呢?是以他必須要決絕的和對方都下去,既然你破壞規矩,去到南京來下狠手,那也就無怪我給你套個綁架勒索的罪名了。

肖衛東并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反而覺得肖達乾說的很對,肖家的富貴是衆人看在眼裡的,已經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找康雲梅借錢了,這也是農村乃至整個貧窮地區的通病,看不得别人有錢,一旦有了那就想辦法從你身上咬一口肉。那個郝明帶着人去南京對付自己的兒子,無非就是要向自己敲詐錢财,就像剛才打電話的那個人要兩萬塊錢,可如果兒子在他手裡,别說兩萬,二十萬也要掏啊!上次肖承包被二黑綁走時已經有過血的教訓,沒想到對方更新了身份,從罪犯變成了警察,是以他這幾個電話打得是泣不成聲,說着自己的委屈,說自己已經人贓俱獲,就是想要上司給個公道。

上司毫不猶豫給了肖衛東這個公道,他們用了這樣一個詞彙來形容,那就是怵目驚心!相比較現階段清平縣最大的利稅企業和全身優秀企業家肖衛東來說,那個郝明就什麼也不是了,更不要說他最近處在被廢黜的過程中,之是以從相對重要的治安科副科長調到偏遠鄉鎮工作,就是對他不滿意,現在聽說他成了綁架案的主謀,上司們絲毫不給他面子,幾乎都是異口同聲,馬上處置此事,立即将罪犯捉拿歸案。

打完這個電話,肖衛東又給唐晶元打了電話說明此事,唐晶元并未表達什麼意見,隻是說了一句“知道了”。

打完幾個電話後肖衛東全家都未在溝子鎮停留,而是前呼後擁回了縣城,這件事很快就有影響了,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肖衛東也要回縣城找上司拜年,那些大佬們可都等着呢,自己年前都給上司們送過厚重年禮,可并不代表自己不懂事,在春節第一天不去拜會,從縣委書記到主管工業的副縣長,肖衛東一個不漏都要去“磕頭”。

家裡也留了人處置,是肖達乾的一位堂兄,也在酒廠上班。但凡來肖家磕頭的人都有回禮,最少是十塊錢的紅包,長輩則是煙酒禮盒,肖家很顧及自己的臉面。更重要的是,溝子鎮是他們的根。

肖衛東讓自己的保衛科科長押着王勇去了警察局,再三說明找許副局長對接,這是上司安排好的,此外他也安排康正宏帶人去高唐紗廠家屬樓那裡蹲守,配合警察抓人,考慮到郝明警察的身份,說一定要注意安全,防備對方有槍。

肖衛東父子倆坐轎車也沒有回家,而是去紗廠家屬院走了一圈,當然他們并沒有往前湊,也就在這時,肖衛東的大哥大又響了,裡邊是氣急敗壞的聲音:“肖廠長,你們抓人了?你們怎麼知道是王勇呢?”

肖衛東聽出是告密的那個人,他把大哥大遞給了旁邊的兒子。肖達乾第一句話就是給對方的定心丸:“你放心,你的貳萬塊錢我們一分也不會少你的。”

對方也聽出不是肖衛東的聲音,肖衛東不怎麼會說國語,這個人則字正腔圓,不由不敢出聲,肖達乾解釋自己身份:“我就是肖達乾,他們在南京不是想綁我嗎?現在我回來綁他們,對方那三個人除了王勇,還有郝明和程輝軍是吧?我已經都知道了。但我們說話算數,給你的錢都給你,而且還可以答應其它要求。”

那人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肖達乾繼續說道:“你願意直接來拿錢就直接找我,我今天在酒廠家屬院内等你,如果你不願意暴露身份,可以說個地方,我找人給你送過去。這件事你幫了我們,我們不會忘記你。”

對方許久沒有發聲,後來更是扣了電話。

紗廠宿舍那邊已經有了結果,能看到有兩個人被五花大綁塞進了警車。

月在梧桐缺處明:從道德層面上,男人有點愧疚,但利益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