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青語戀愛五年順利成婚。
但在婚禮後的第一晚,我聽見他說:
「系統,離婚後,芸芸一定會回來對嗎?」
楊飛芸是他的初戀,七年前死于一場意外。
原來,他自始至終都把我當作任務的一部分。
甚至告訴我隻是假離婚。
我不哭不鬧,聽從他的安排:「好,我們隻是假離婚。」
沈青語不知道,我也有系統,現在,任務已經失敗了。
1
和沈青語戀愛長跑五年,今天是我們婚禮後的第一天。
但中午一覺醒來,沈青語不見了。
我以為他去了律所,卻在經過客房時,聽到了他壓抑的低吼。
「我已經結婚了,民政局明天不上班,我後天就能拿到離婚證!」
他似乎在和什麼人對話,「言弈那邊我會解決,你隻需要告訴我……」
他的聲音停頓,随後帶着一絲顫抖,「任務獎勵,是真的嗎?芸芸真的還能回來嗎?」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不由一愣。
芸芸,楊飛芸,沈青語的初戀,七年前意外去世。
這件事對當時的沈青語造成很大打擊,一度抑郁成疾,甚至自殺。
而我遇到沈青語時,已經是在兩年後。
他從未提過這個名字,我還是從他好友口中得知的。
現在再次聽到,我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能回來?哈哈哈哈哈……」沈青語低笑,随後便是壓抑不住的哭聲,「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哭聲似乎帶有某種魔力,讓人的鼻頭止不住變得酸澀。
我的心仿佛墜入海底,原來,我一直是他做任務的工具嗎?
2
沈青語是律政界公認的勞模,每天幾乎有二十小時都在處理案件。
而我,隻是他萬千客戶的一個,卻幸運的是他無數追求者中殺出重圍的一個。
因為我知道楊飛芸的存在,我也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意外,是以我從不介意沈青語懷念她。
我選擇在每個痛苦的夜晚,每個回憶的空隙,陪伴着他,為他遞上一杯清酒,為他撫平每個眉間的皺痕。
沈青語也從一開始的抗拒,厭惡,變為向我傾訴,向我袒露真實的自我。
我見識過他在法庭最意氣風發的模樣,也見過他在牆角卑微哭泣的模樣。
終于,他向我告白,并在經曆了五年戀愛長跑後,向我求婚,順利完成了婚禮。
我以為我是人生赢家,但現在,我意識到自己錯了。
活人,是鬥不過死人的。
我突然想起沈青語自殺的那個夜晚。
他蒙着被子,血液已經滲透被褥,我找到他時他已經睜不開眼了。
當時我隻記得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是機械般地撥打急救電話,用襯衫纏住傷口。
在這過程中,沈青語似乎是恢複了一絲神智,他動了動嘴唇:「芸芸。」
聽到他的聲音,我終于意識到現在的處境,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我說:「我在,阿語我在,别死,求你。」
那晚,沈青語一直在急救室,醫院血庫告急,我毫不猶豫挽起袖子,卻配型失敗。
我問了所有好友的血型,懇求他們救救沈青語。
不記得求了多少次上帝,多少次菩薩,我隻記得沈青語清醒後說的第一句話:「言弈呢?」
3
屋内人似乎已經整理好情緒。
沈青語打開門,看到我站在門外,似乎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的表情看不出問題,似乎隻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詢問。
我張了張嘴,但發不出一絲聲音。
沈青語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既然你聽到了,正好,我想讓你幫這個忙。」
「後天,我們去辦理離婚。」他頓了一下,「當然,隻是假離婚。」
我舔了舔嘴唇,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我們昨天才剛結婚,你這樣……」外人會怎麼看?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我說得不明确嗎?隻是假離婚,我的任務結束後咱們就把證領回來。」
「什麼任務?」我明知故問,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什麼任務?」
沈青語沒有回答,他躲避似的低頭看手機:「你調一下時間,我隻有周一下午有空。」
他婚禮隻請了一天假,今天依舊要去律所處理案件。
「我不同意。」
「言弈,這個任務我必須完成。」他親昵地揉了揉我的頭,「能夠體面地離婚就别讓我為難好嗎?」
沈青語離開了。
我站在視窗,看着車遠去,心愈發沉重。
為難?那些隻存在于小說裡的手段,要用在結發妻子的身上嗎?
4
我放下窗簾,将目光轉向他的書房。
我從未踏入一步的地方。
為了給沈青語私人空間,我從不檢查手機,不過問行程安排,無條件信任他。
但現在,我需要一個答案。
推開門,裡面雜亂地堆積着卷宗和草稿紙。
整個屋内都在展現着沈青語的敬業,除了挂在椅子正對面的那幅畫。
那幅線條飛揚,色彩鮮豔的畫,給整個書房都添加了一絲活潑的氣息。
上面還有一行寄語:【願阿語天天開心】。
意料之内的,那幅畫的署名是,楊飛芸。
我站在他的椅子上,将挂畫取下來。
上面被覆了一層薄膜,裱得十分認真,足以證明主人對它的愛惜。
挂畫後面,是一個隐蔽的保險箱。
密碼甚至不用猜,我輸入了楊飛芸的生日。
保險箱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很熟悉,和化妝師昨天噴在他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樣。
和我宣誓的時候,他依舊在想他的芸芸。
我眨了眨眼,将裡面的照片推到一邊,拿出裡面的日記本:【吾與吾妻】。
5
沈青語是個合格的夫妻。
他會學着了解你的喜好,容納你的脾氣,接受你的缺點,會讓你感到你是被愛的存在。
日記裡的每一句話都明晃晃地展示了一個字:愛。
但他也是一個卑劣的人。
一個人,怎麼會愛上兩個人呢?
一滴淚,悄無聲息滴落在日記上。
我急忙用袖子擦去,卻依舊留下水痕。
把日記放在一旁,我拿出那摞照片。
女孩明媚的笑容,誇張活潑的動作,以及寵溺看着女孩的男孩。
和日記内容一一對應:
【03.13 遊樂場,愛芸芸的一天。】
【03.20 陪我工作,愛芸芸的一天。】
【03.21 逛街,愛芸芸的一天。】
……
密密麻麻的愛意似乎要噴湧而出,随處可見的肉麻,卻無不彰顯沈青語對楊飛芸瘋狂而炙熱的情感。
我突然覺得憤怒與不甘。
既然如此深愛一個人,為什麼要接受我呢?
還是說,從頭到尾,真的都是一場騙局?
頭暈目眩的感覺襲來,我控制不住地大口呼吸。
這時,樓下響起門被推開的聲音。
6
我急忙将照片日記放回原處,離開書房。
沈青語向我迎面走來。
他眼鏡後的眸子一閃:「你進我的書房了?」
我抿着唇,露出紅腫的雙眼。
沈青語歎了口氣,随後走過來輕輕抱住了我:
「乖。
「我們的婚事已成定局,所有人都知道的不是嗎?
「我們這次隻是假離婚而已,不出一周,我們就再去領證好嗎?」
他眼中的心疼不是假的,但想要離婚也不是假的。
我環住他的腰,淚水再次落下。
追了一年的人,相戀五年的人,我如何輕易割舍。
許久,我悶聲開口:「這是你的任務嗎?如果我說,和你離婚,我會死呢?」
沈青語突然将我推開。
他抓住我的肩膀,聲音喑啞:
「你在說什麼?
「魏言弈,我說過,我最讨厭别人将死挂在嘴邊!芸芸已經離開我了,你也要離開我嗎?」
「可你所謂的任務不就是……」
「魏言弈!」沈青語大吼,眼睛猩紅。
我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動。
他恢複平靜,看着我的眼睛幽幽道:「我隻是想她了,言弈,我隻是想她了。」
我呆愣地看着他:「是以,我就該死嗎?沈青語,我真的會死的。」
他松開手,轉身進入書房:「别再開這種玩笑。」
7
沈青語隻是回來拿資料,離開時并沒有來見我。
而我也隻是坐在卧室翻看前幾天剛拍的婚禮寫真。
或許當時真的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現在再看,竟能發現許多不一樣的細節。
沈青語的每一張照片,眉間都帶着恍惚。
可他和楊飛芸的合照,每一張都帶着笑,帶着愛。
他看向我的目光,更是如木頭般呆滞。
他透過我,是不是看到了他的芸芸?
沒由來地,我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女孩産生了嫉妒。
手機鈴聲振動,驚醒了我,也将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怎麼會對一個陌生的女孩産生這種心理。
我接通電話,那邊是媽媽護工的聲音:
「魏女士,您今天有空來醫院一趟嗎?太太今天狀态不錯,想見見你。」
「好。」
我整理好情緒,重新換了衣服,揚起笑容。
到了醫院。
媽媽正和護工阿姨唠嗑,看到我來露出喜悅的表情:「閨女來啦,阿語呢?沒和你一起呀?」
我放下包,撲到媽媽懷裡撒嬌:「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語忙得很呢。」
她摸摸我的頭發,任由我抱着她不松手:「多勸勸他,身體最重要啦。」
我點頭,借着被子抹去眼角的淚意。
很快,護士将我叫了出去:「魏女士,有個好消息,您母親需要的腎源比對成功了。但是因為患者年紀較大,我們推薦轉到 A
市中心醫院,由經驗豐富的李醫生進行這項手術。」
「真的嗎?謝謝您,謝謝!」我眼眶一熱。
媽媽的病是積勞成疾,加上飲食問題,如今隻能更換腎源,才能保命。
在醫院待了一年多,如今合适的腎源才輪到我們。
「不必謝,您抓緊時間吧。」護士也笑着點頭。
回到房間内,媽媽的表情明顯有些低迷,看到我來還是揚起笑臉:「回來啦?」
我心疼地握住媽媽的手:
「又痛了嗎?沒關系了媽媽,醫生說已經比對到合适的腎源了,我馬上給您聯系轉院進行手術!」
一句話,媽媽和護工阿姨的臉上瞬間挂上笑容。
媽媽也變得輕松不少。
「太好了太好了,」她抹了抹眼睛,又看着我笑道,「你有了歸宿,媽媽也快要健康起來了,都好都好。」
護工阿姨在一旁搭腔:「是呀,這下未來可以抱抱外孫咯。」
媽媽眼睛一亮,拍拍我的手:「和阿語好好的,媽媽病好了,還能幫你們帶孩子呢。」
她絮絮叨叨,「聽說阿語這孩子從小苦,我去了,好好照顧你們,可憐這孩子……」
我坐在一旁,笑着點頭附和。
沈青語的确可憐。
出生時媽媽難産死亡,一歲時爸爸喝醉酒跌入池塘,從小生活在孤兒院。
學習刻苦考上名校,畢業後成為一名律師,如今依舊鼎鼎有名。
他從未享受過母愛,媽媽得知他的身世後,更是心疼得直掉眼淚。
從此,有我的一份就有沈青語的一份。
沈青語也一直對媽媽很好,營養品藥物之類的都是最好的。
我曾經抱着他開玩笑:「你出錢,我出力,媽媽的晚年絕對要享福咯。」
8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搜尋李醫生的聯系方式。
他是業内很有名的醫生,果不其然,預約的日期都排到明年了。
但我知道,李醫生和沈青語認識。
三年前,李醫生陷入醫鬧事件,委托律師正好就是沈青語。
兩人是以結識,關系也随着偶爾的私下活動而愈發熟悉。
猶豫片刻,我撥通了沈青語的電話。
這不是我第一次在工作時間給他打電話,是以,在聽到沈青語不帶情緒的聲音時,我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我很忙。」那邊不是很安靜,我甚至能聽到清脆碰杯的聲音。
他在喝酒。
我壓下局促,分享喜悅:「醫院那邊說媽媽的病有希望了。」
「是嗎?可我不是醫生。」
「那我等你回來再說。」我察覺出他狀态的不對勁,不再打擾他。
「我晚上不回去了。」沈青語沉默片刻,挂斷電話。
我放下手機,終于點開嘀嘀響個不停的微信。
是好友的資訊。
【沈總又犯病了?他要我陪他喝酒。
【不是,喝了兩口又笑得跟個瘋子一樣,真得病了啊?
【他想去楊小姐家裡,你們……吵架了?
【快來把他帶走嗚嗚嗚。】
我想要硬氣地回【不管他】,但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去接他。
到了楊飛芸和他曾經居住的地方,我退縮了。
盡管過了七年,這棟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依舊整潔美麗,足以見主人對它的愛惜。
門突然被推開,我與沈青語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眼神迷蒙,看着我突然咧開一個笑:「芸芸?你下班啦?」
9
我想如同前幾年一般,笑着回應他。
但我的嘴角似乎死掉了。
「怎麼了?芸芸你怎麼哭了?」沈青語手忙腳亂地撲到我身邊,笨拙地擡起袖子。
「别碰我!」
我揮開他的手,臉上早已濕潤一片。
得知他的任務後,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謀劃五年,于我溫柔以待,就為了和我結婚再離婚,完成複活白月光的任務。
如果這是小說,我還會笑一下這腦癱劇情,但這是現實,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芸芸,我……」沈青語局促地站在旁邊,像個國小生一般可憐兮兮地看我。
「我是言弈,魏言弈。不是你的芸芸。」我一字一頓。
「不,你就是芸芸。」他倔強地重複,伸出手想要拉我,「我怎麼會認錯自己的老婆。」
「沈青語!你瞎了嗎?我他媽是魏言弈!」我躲開他,「芸芸死了!楊飛芸已經死了!」
沈青語愣在原地,似乎一下子酒醒了:「我……對啊。」
他看着我,「她死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淚水決堤而下:「我在你這裡究竟算什麼?」
「你冷靜一點。」他撐着額頭,皺眉回應。
「我究竟算什麼?!」
「魏言弈,你不要太放肆!」他突然怒吼,「是,我感謝你,我隻是想見一見芸芸,而我們隻是離婚,這可以挽救一條生命!」
「可我,離婚我會死的。」我洩了氣,「而且……」
我後面的話被堵住,說不出口。
他沉默着,聲音很輕又很堅定:「别再說了,周一下午,别讓我等你。」
沈青語轉身進入了他和楊飛芸的小房子,将我關在門外。
他做出了他想要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