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宋史》越多，越能感覺到屈辱。
對外戰争一次次失利，一次次稱臣。
可宋朝軍隊的數量，那是史無前例的多，軍費開支都占了國家收入的百分之七八十了，為什麼軍事實力還如此拉跨呢？
假如，你是北宋末年的一個山賊，我希望通過你的一生，來看清楚這個問題的本質。
你是一個山賊，打家劫舍多年，後來被朝廷招安，當了一名“光榮”的軍人。
當今朝廷實行的是募兵制，從土匪山賊到街上的地痞流氓，在城外的災民流寇，專募社會閑散人員。
朝廷這招，既解決了兵源問題，又沒人鬧事起義，簡直是一舉多得。
你剛進軍營，一個副尉在點名，是你家鄉的口音，你便用土話打了聲招呼。
副尉一聽，哎呦，老鄉啊，就把你拉進了他的隊伍，你們平常就用土話交流，說家鄉的美景美食，人在異鄉的孤獨感漸漸淡去，你也算是有了份依靠。
沒幾天，你就接到了任務，運送一批貨物到汴梁。
可你們是當兵的，什麼時候成了押镖的了？但是指令就是指令，你一臉問号，跟着長官到了軍器作坊。
剛走近，最先聽到的是織機織布的聲音，走進作坊一邊四排，每排十幾台織布機都在開工，坐在跟前的，卻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
他們熟練地挑出線頭，那粗糙的手指在柔軟的細線中飛快穿梭。
看那動作熟練度，不比村口織布的小娘子差，你不知道的是，這些還隻是九牛一毛。
後頭生産農具的鐵匠，造家具的木匠，還有打金銀首飾的、做手工的，繡花的，林林總總二十多種。
你似乎明白過來，眼前這一幕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朝廷給糧饷，除了出點原材料的錢，其它場地費、運送成本等等一概不用，這簡直一本萬利啊。
你和同僚押着滿滿四十大車的貨，送往京城。
你問副尉，軍隊出行不是要調令嗎？
副尉笑了笑說：“調令這東西還不簡單！”作為人精，你立刻明白過來。
上層從地方官到将帥，到副尉這些小頭目，那個不是既得利益者？你内心竊喜，果然升官就能發财。
押運貨物也是一個辛苦活。在一個暴雨的夜晚，因為沒趕上驿站，裡面已經有一群人在避雨。
不僅押運很多物資，還帶着女眷。
那小姐衣服濕漉漉的，一開始他們還有所防備，看你們是官軍，都松了一口氣。
你像是終年捕獵的野獸，進入人類世界，突然一隻幼小的梅花鹿，的到你面前意無設防地伸起懶腰……
你看向副尉，果然在他眼裡反複橫跳着欲望、殘忍和克制、顧忌。
你心頭了然，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眼露精光，對着你狠狠點了點頭。
能來押貨的同僚都不是良善之輩，都是曾經的地痞流氓，土匪強盜，你與他們商議一番。
不多久，前後門都被堵住了。
本該被守護的百姓，一個個倒在刀下，隻留副尉和那個小姐在屋裡。
大雨傾盆，牆角邊一朵嬌嫩的花朵，被一陣又一陣的暴雨，摧殘得七零八落。
你們沒留一個活口，把錢分了。膽大心狠是山賊的生存之道，是以，把罪魁禍首是并不存在的土匪。
副尉見你這麼會來事，很快升了你的等級，你也成了軍官了。
你們應天的貨到了汴梁，本來就漲了好幾成，而且進城還不交稅，這中間的利潤，你一算就口幹舌燥，更是堅定要往上爬的想法。
不到兩年時間，副尉升到了校尉，而你也水漲船高成了副尉。
可你還沒得意多久，将軍就換了。
你頂頭上司很是憂心，當朝為了避免武将擁兵自重，兩三年就要換一次将領，因為太祖皇帝就是黃袍加身，被屬下擁立，後面又杯酒釋兵權，不傷和氣地收回了将領的權力。
當時許給部下子子孫孫福貴，是以終宋一朝對武将的态度就是：允許武官福貴，又不許武官掌權。
朝廷雖然重文輕武，卻因為常年被金、遼欺負，納貢稱臣，又要依仗武官，招募的軍隊是越來越多。
有時候難免拖欠錢糧，軍營這些求财的伎倆，朝廷未必不知道。但文臣那邊也收了不少好處。
但國庫空虛。皇上隻要你不鬧事，不要錢就萬事大吉了。
新的将軍來了，并未整頓軍務，而是先把經商的大權收走。他是想以此來培養嫡系，像你們這些老的将校，已經身居高位了，再拉攏的代價太大。提拔新的，那被提拔的自然會感激涕零，成為他的嫡系。
你就這樣跟着長官被邊緣化，趁新上台的校尉不了解情況，在交接送給各府衙好處費的具體金額上故意誤導。
因為這塊是不能上賬本的，也就留不下證據。那校尉也是眼皮子淺，多了錢居然就味下來，引得應天府尹以為新上任的将軍，要獨吞好處。
直接上門質問，将軍知道是你們挖的坑，但在你長官關系的運作下，文官那邊對此負責人更換，非常不滿意。将軍沒辦法，又把你長官提上去，他心有不甘，把你們人員全部打亂調整了一遍。
你一看名冊，從上司到部下一個都不認識，這事并沒有放在心上，不過隻要你還能做生意搞錢就行。還沒等權力重新穩定，朝廷傳來消息，金軍打過來了，要派你們部隊上前線。
大軍開拔，你名冊上的一百号屬下回歸，這些人你就認識幾個繡花的、燒鍋爐的，其餘一概不認識。打盔甲的都去打鋤頭了，打弓箭的都去做家具了。
部隊還下發了破銅爛鐵一般的盔甲，從庫房裡拿出來的弓箭，連箭羽都是歪的。雖然你們也知道，器械庫沒什麼好東西，但目睹這慘狀，你都要懷疑将軍是不是打算要故意弄死你們。
你隻想着要進跑 但都當上都尉了，以後長遠的好日子，這就跑了難道再去當山賊嗎？聽說金軍人少，蟻多都能咬死象，實在不行再跑吧。就在這種上層猜疑、底下盡是水貨的情況下，你們上了戰場。
遠處傳來厮殺聲，大地開始有頻率的震動。你們這片鳥壓壓的人頭，就像最風雨來之前驚循失措的螞蟻，一群穿着異族服飾、騎着高頭大馬的壯漢闖入眼簾，像牧民騎着馬，揮舞着鞭子在放牧一群牛羊。
他們所到之處屍山血海，宋軍如斷了根的稻草一般倒下。你手上的這把刀，隻砍過手無寸鐵的百姓，何嘗見過這種殺神。
你讓下屬往前沖，自己掉頭就跑。當山賊的經曆讓你有驚無險地穿越群山，跋涉了兩天一夜。敲開了門，你覺得自己得救了。
那戶老者把讓進房屋，趁你喝水的時候，一斧頭從背後砍中你的腦袋。
老者咬牙切齒，大喊着：“當兵的該死，逃兵更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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