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秀芝，今年71歲了。坐在女兒家客廳的沙發上，我望着窗外飄落的梧桐葉，不禁陷入了沉思。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我已經到了古稀之年，可心中的那份偏愛卻始終未變。
我有一兒一女，兒子王建國今年45歲，女兒王麗今年43歲。從他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偏向了兒子。
那時候，我和老伴都覺得，有個兒子才算是給王家傳宗接代了。每當我抱着建國，看着他圓圓的小臉，心裡就滿是歡喜。
“建國啊，你可是咱王家的希望呢！”我常常這樣對他說，即便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兒。
相比之下，對于女兒王麗，我的态度就冷淡多了。她出生時，我心裡還有些失望，覺得又生了個“賠錢貨”。雖然我從未明說，但這種偏心在日常生活中處處展現。
記得有一次，建國和麗麗同時生病，發着高燒。我整夜守在建國床前，給他擦汗、喂藥，卻隻是偶爾去看看麗麗。
鄰居見狀，于心不忍，勸說我：“麗麗也是你親生的啊，你怎麼這麼偏心眼？”
我卻固執地回答：“你不懂，建國是男孩，身子骨要緊。麗麗沒事的，女孩子嘛，抗造。”
就這樣，建國在我的百般呵護下長大，而麗麗卻始終活在哥哥的陰影裡。我心裡明白這樣不對，可就是改不了這個心思。
十年前，我的老伴因病去世了。那時我61歲，身體還算硬朗，但突然就成了孤寡老人。
兒子建國已經成家立業，在城裡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一天，他來看我，提出了一個建議。
“媽，”建國坐在我對面，欲言又止，“我覺得吧，您一個人住着也不友善。要不......去麗麗家住段時間？”
我愣住了，心裡泛起一陣失落：“建國啊，你是嫌棄媽了嗎？”
建國連忙擺手：“哪能啊！我這不是工作忙，怕照顧不好您嗎？麗麗家裡條件也不錯，她肯定會好好照顧您的。”
我聽出了言外之意，兒子是不想承擔照顧我的責任。可我又能說什麼呢？畢竟這些年來，我對他的溺愛讓他養成了自私的性格。
我勉強點了點頭：“那......好吧。”就這樣，我住進了女兒家。
麗麗和女婿對我很好，細心照料我的起居。可我心裡總覺得不如在兒子家舒坦。
每次建國來看我，我都會偷偷塞給他一些錢。“建國啊，這是媽的一點心意，你拿去給孩子買點好吃的。”我總是這樣說。
建國也從不推辭：“謝謝媽！您真好。”
這些年，我也并非一無所有。老房子拆遷，我得到了80萬的補償款。這件事我誰也沒告訴，一直藏在心裡，想着要留給孫子。
畢竟在我心裡，還是男孩子更需要這筆錢，将來要娶妻生子，負擔更重。
每每想到這筆錢，我心裡就忐忑不安。我知道這樣做對麗麗不公平，可我就是改不了這個重男輕女的老毛病。
有時候，看着麗麗忙前忙後地照顧我，我心裡也會泛起一絲愧疚。但一想到建國，那點愧疚就煙消雲散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輾轉反側，想着這些年來的種種。我知道自己的偏心傷害了女兒，可又舍不得改變。這份固執，讓我的晚年生活充滿了沖突和糾結。
我多麼希望能夠公平地對待兩個孩子，可是那根深蒂固的觀念，卻如同枷鎖一般，束縛着我的思想。
窗外，秋風蕭瑟，卷起了幾片枯黃的落葉。我望着這蕭條的景象，不禁感慨萬千。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隻希望這個秘密永遠不會被發現，不然，恐怕我們這個表面和睦的家庭，就會徹底分崩離析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在女兒王麗家已經住了将近十年。每天清晨，我都能聞到廚房飄來的香氣，那是麗麗為我精心準備的早餐。
“媽，起床了嗎？我煮了您最愛的小米粥，還炒了些青菜。”麗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溫柔而體貼。
我慢慢起身，嘴裡應着：“來了，來了。麗麗啊，你别總這麼麻煩。”
走進餐廳，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早餐。麗麗微笑着看我坐下，又給我倒了杯溫水。“媽，多吃點。您最近氣色不錯，我們都很高興。”
我心裡清楚，麗麗和她丈夫小李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家裡收拾得幹幹淨淨，我喜歡的菜總會經常出現在餐桌上，有什麼不舒服他們比我還着急。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裡不如兒子家舒服。或許是因為，在建國家我更自在吧。
我可以毫無顧忌地表達對孫子的喜愛，可以理直氣壯地給兒子錢。而在麗麗家，我總有種虧欠的感覺，反而不自在了。
每個月，我都會找機會給建國打電話，聲稱要見面叙叙舊。其實，是想給他些錢。
“建國啊，這是媽省下的一些錢，你拿去還房貸吧。”我偷偷塞給他一疊鈔票，臉上滿是慈愛。
建國有時會推辭：“媽，您留着用吧，我們不缺這點錢。”我卻堅持：“拿着吧，媽知道你們年輕人壓力大。再說了，我住在你的妹妹家，又花不了多少錢。”
每次給完錢，我心裡都忐忑不安，生怕被麗麗發現。可一想到能幫到兒子，我又覺得值得。
對于孫子小明，我更是疼愛有加。每次他來看我，我都會偷偷塞給他零花錢。
“奶奶，您太好了！”小明總是眉開眼笑地收下，“我會好好學習的，不辜負您的期望。”
看着孫子青春陽光的笑臉，我心裡滿是欣慰。心想，這孩子将來一定大有出息。
就在上周，小明聯考結束了。我聽說考得不錯，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激動。
我暗自下定決心，是時候兌現自己的諾言了。趁着麗麗夫婦不在家，我給小明打了個電話：“明明啊，奶奶有件事想跟你說，你能不能來一趟？”
小明很快就來了。我神神秘秘地從床底下取出一個信封，裡面裝着80萬元存單。“明明，這是老房子拆遷的補償款，我一直沒舍得用。現在你聯考完了，奶奶想把這筆錢給你，你将來上大學、買房都用得着。”
小明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奶奶，這……這太多了！我不能要。”
我堅持道：“拿着吧，你是男孩子，以後要撐起一個家，負擔重。奶奶就這一個心願，你别拒絕。”
看着我堅定的眼神，小明終于接過了存單，眼裡閃着淚光：“謝謝奶奶，我一定會好好用這筆錢，不辜負您的期望。”
我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但有一點，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爸媽。這是我們祖孫倆的秘密，行嗎？”
小明鄭重地點頭：“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
目送小明離開後，我長舒一口氣，心裡既輕松又愧疚。我知道這樣做對麗麗很不公平，可我始終覺得，孫子是男孩，将來的擔子更重，更需要這筆錢。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回想着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麗麗的細心照料，小李的體貼周到，還有外孫女童童那甜美的笑容，都一一浮現在眼前。我不禁有些自責，為什麼就是改不了這偏心的毛病呢？
可一想到建國和小明，我心裡又覺得自己做得沒錯。男孩子不容易，我不幫着點，誰幫呢？
這樣想着，我漸漸安慰了自己，慢慢進入夢鄉。然而，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精心維護的這個秘密，即将在不久的将來被揭開，給我們的家庭帶來一場巨大的風波。
今天是個平常的周末，我正在客廳看電視，麗麗和小李出門買菜去了。突然，我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
“媽！”麗麗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憤怒，“您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一頭霧水地轉過身，看到麗麗手裡拿着一張紙，臉色鐵青。小李站在她身後，表情嚴肅。
“這是......這是什麼啊？”我心裡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麗麗将那張紙拍在茶幾上，聲音顫抖着說：“這是銀行的存款證明！八十萬！您居然偷偷給了哥哥家小明八十萬！”
我頓時如坐針氈，結結巴巴地說：“麗麗，你聽媽解釋......”
“解釋什麼？”麗麗打斷了我的話，眼中噙滿淚水，“十年了，整整十年！我和小李省吃儉用，把您當親媽一樣照顧。可您呢？您居然一直偷偷接濟建國，還把全部積蓄給了小明！”
我慌亂地站起來，想要辯解：“麗麗，你聽我說，建國他......”
“夠了！”麗麗厲聲喝止，“從小到大，您就一直偏心哥哥。我以為您這些年會有所改變，沒想到您居然變本加厲！您知道我和小李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我們省下買房的錢給童童上興趣班，就是怕您覺得我們不如哥哥家條件好！”
我被麗麗的話語刺痛了，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時，一直沉默的小李開口了。
“媽，”他的聲音裡帶着失望，“您覺得我們家對您不好嗎？為什麼要這樣？”
我哽咽着說：“不是的，你們對我很好，可是......”
“可是什麼？”麗麗冷笑一聲，“可是我不是男孩？是以我永遠比不上哥哥，是不是？”
我啞口無言，心裡翻江倒海。麗麗繼續說道：“媽，您知道嗎？這十年來，我一直在努力證明自己不比哥哥差。我那麼盡心盡力地照顧您，就是希望有一天您能公平地對待我們。可是您呢？您居然......居然......”
麗麗說不下去了，淚水奪眶而出。小李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神情複雜地看着我。
我慌忙解釋：“麗麗，媽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建國他們更需要錢......”
“您走吧，”麗麗突然說，“我不想再見到您。”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麗麗，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李歎了口氣，說：“媽，我們家不歡迎這樣偏心的人。您還是搬走吧。”
我頓時慌了神，顫抖着說：“可是......可是我能去哪兒啊？”
麗麗冷冷地說：“您不是有兒子嗎？讓他養您去吧！”
就這樣，我稀裡糊塗地收拾了行李，走出了麗麗家的門。站在陌生的街頭，我突然不知所措。夕陽西下，街道上行人匆匆，沒人在意這個孤零零的老太太。
我顫抖着撥通了建國的電話。
“喂，媽？什麼事啊？”建國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建國啊，”我強忍着哭腔，“媽遇到點麻煩，能不能去你家住幾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一聲歎息：“媽，我這邊也不友善啊！小明馬上要上大學了，我們正在忙着幫他填報志願，買上大學的東西，還打算帶他出去旅遊，哪有時間照顧你？”
“可是......”我還想說什麼，電話卻已經被挂斷了。
我呆呆地站在街頭，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舉目無親。夜幕降臨，涼風吹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回想這些年的種種，我終于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麗麗的用心良苦，小李的體貼周到，童童的天真爛漫，這些我都視而不見。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幫助建國，卻不知不覺中傷害了真正關心我的人。
想到麗麗失望的眼神，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疼。是啊，這十年來，是她日日夜夜地照顧我，容忍我的偏心，默默地付出。而我呢？卻用這樣的方式回報她。
我多麼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讓我重新來過。我會平等地對待兩個孩子，不再有所偏頗。我會好好珍惜麗麗的孝心，給童童更多的疼愛。可是一切都太遲了。
夜色漸深，我拖着沉重的腳步，漫無目的地在街頭遊蕩。曾經引以為豪的重男輕女，現在成了我痛苦的根源。我終于明白，偏心不僅傷害了女兒，也毀了我自己的晚年。
淚水模糊了雙眼，我喃喃自語：“麗麗，對不起......”可惜，這句遲來的道歉，已經無人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