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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亞東邊防山頭的夜晚,隔幾日就能看到手電筒的閃光…

#頭條創作挑戰賽#

詩和西藏亞東邊防

楊立池

(上篇)

一生記憶,半世犧牲,半世回顧。

如果說,我的軍旅生涯如詩,那麼,西藏亞東邊防的豪邁與艱辛,則是這首詩的一串串花絮。

1969年,亞東邊防山頭的夜晚,隔幾日就能看到手電筒的閃光…

1969年的祖國西南邊境太平不了,叛逃在外的叛亂分子,經常在邊防或偷跑過來制造些事端。

“亞指”通知各部隊在元旦、春節前後加強戰備巡邏和值班。

53師工兵營,安排各連輪流派一個班每天晚上在山上巡邏。當時,部隊住的這一條溝,翻過山就到了錫金,錫金被印度占領。

山頭的晚上,隔幾日就能看到手電筒的閃光,有時幾下,有時十幾下。通過半個月的觀察,基本三天一次,閃動是有規律的。綜合分析,這可能是敵特接頭暗号。

觀察十幾次後,部隊埋伏在右側山叢中,待接頭後戰士們迅速沖了出去。印方那邊看不妙,一邊還槍一邊撤退,我工兵營緊追不舍。狡猾的敵人趁着地形熟悉,急速鑽入到叢林之中。被我工兵營/部隊逮了個正着。

敵方接頭的是兩個人,是附近山裡的人,觀察我方部隊情況,企圖利用節假日搞幾次突然襲擊,制造邊界混亂,讓我方不得安甯。

接頭的人,觀察了一兩個月,發現我方部隊每晚都有巡邏的,不好下手,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營裡放了接頭人,讓當地政府出面做工作,反複教育這些人不能與人民為敵。當地政府積極與部隊保持聯系,我方部隊基本都能掌握敵特動向。

大雪封山,快要過春節了,“亞指”供應的物資很豐富。煙酒幾十種,什麼罐頭都有,肉的、菜的、水果的,工兵營三個連隊,每個連都殺了豬。

可戰備巡邏更緊張,年三十也不得安甯。

下午,接到“亞指”緊急通知,敵人利用過年,要搞一次大的偷襲破壞。我所在的三連埋伏在距山口不到一公裡的右側山叢中。

從晚上11時到深夜3時,積雪将近半米多厚,穿的棉大衣、毛皮鞋,戴的棉帽子、毛手套,凍得一個個戰士渾身直打寒顫。估計溫度都在零下幾十度,不準起來活動,隻能蹬一蹬腿。

夜裡3時剛過,山口那邊響起了槍聲,随後一陣激烈對打,可能是我營一連接配接上了火。不一會,戰士們聽到遠處傳來沙沙沙的聲音,馮連長看到幾十米處有人慢慢摸了過來。

因為我方部隊在暗處,雪地白雪反光能夠看得清人,馮連長眼尖手快,對着打頭的就是一梭子子彈,那人應聲倒下。後面的人趕忙卧倒射擊,也沒個準頭,雙方對射了一陣。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剩下的人迅速爬起來往樹林裡鑽。馮連長帶着全連追了一陣子,因為是夜深,他把部隊撤了回來。

第二天上山統計,打死了敵特分子4人,負傷的敵人跑了沒法統計。我方沒有什麼損失,隻有一連戰士趙四喜右肩一顆子彈穿過,回來包紮了一下就沒事了。

這次,徹底挫敗了敵特分子的挑釁破壞活動,保衛了邊界的安全。

回到駐地,戰士們每人打了半臉盆子白雪,忙着擦了半天手和腳。紅彤彤的臉上一凍一熱挂滿了笑容,好像把剛才趴在冰天雪地,渾身還打寒顫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官兵們圍坐在火爐邊,一邊吃着餃子,一邊議論着戰鬥的收獲。

說到這樣的苦與險,對于這群常年爬在山崖上打鋼釺修戰備路的工兵戰士來說,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

說着谝着,笑着唱着,天亮了,戰士們展着懶腰,走出帳篷,伸出雙臂,迎接新年的第一天。

正是這些年輕軍人的奉獻,才換來祖國千千萬萬個家庭,度過了年末最後一天的平安之夜。

時過半個世紀,這些血氣方剛的青年戰士已年過古稀。當和他們回憶起這個極不平凡的大年三十,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1970年春節過後,營裡确定2月16日,即星期一開始搬家,搬到先前修的戰備公路25公裡處,繼續施工往前延伸。

這裡是一個大平壩子,方方足有幾公裡,壩子上面有幾個村莊。搬了兩次家,經驗也豐富了,先搬啥後搬啥,安排相對簡單多了。到了25公裡處,營裡做了長期安營紮寨的打算,組織部隊伐木解闆,搭建木闆營房。

沒有中心支柱,房内顯得寬敞多了,木闆用舊報紙糊上一層,上面用方塊帆布帳篷一搭,既能防雨雪,又能避風寒,住到這樣的房子,戰士已經心滿意足了,高興的了不得。

與原來住宿的單層帳篷比較,感覺到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差别的極大享受。從山上望去,整齊排列有序,一片一片的綠色方塊,像是鑲嵌在平壩上一塊塊地氈,看不出這是軍營駐地。

搬家前,工兵營裡組織各連上司,提前進行了勘察。左邊要修的公路,地勢複雜,行走很困難。才把原來木橋拆除,在20公裡處重新架了一個木橋。

工兵營從13公裡搬到25公裡後,修路指揮部也搬到20公裡處。

趙雲峰仍擔任修路的技術員,他聰明好學,跟着測繪隊的同志們學了不少東西。這給他以後擔任工程兵某團團參謀長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趙雲峰畢業于陝西蒲城縣堯山中學初六六級,數學特别好,腦子靈活,業餘愛好打乒乓球,曾代表陝西省參加全國少年乒乓球比賽,并拿過名次。

憑着自己學得的知識,購買翻閱許多相關修路資料,跟着老同志,鑽森林,爬山崖,淌河水,從亞東縣直到5300米的邊防哨所,一步一步丈量過去。有些路段跑過幾十趟,腿上腳上,胳膊上經常劃得左一道又一道血渠渠。

他與勘探組住在藏民家,了解當地的地理環境,地形概況,氣候變化,風土人情,連滿山的當歸、貝母、三七、天麻等中草藥的生長、分布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被戰士們譽為活字典。

1969年,亞東邊防山頭的夜晚,隔幾日就能看到手電筒的閃光…

工兵營部隊剛剛搬到新的地點,三連指導員田康永、副連長高尚邦轉業,孫祥晨調三連任指導員,蘇江海調三連任副連長,充實了連上司班子。

又趕上老兵複員的時候,兩年服役期,是軍委最新确定的。一晃就過了兩年。蒲城籍戰友一下子就複員了30多人。有些是身體出了問題,象陶寶宇、趙月憶。有些受尼木叛亂的影響,象趙進仁、任開藝等。有些也不知什麼理由,象張安邦、張金倉。多數兵,從進藏的第一天住進了帳篷,兩年服役期滿,還是從帳篷中走出。沒有見過房,沒有見過屋,别說住房住屋,從山溝到山溝。

在曲水一個小山坡,住的是單頂帳篷,到亞東又住的是單頂帳篷,又是山溝溝,長年見不到太陽。整天不是掄錘,就是放炮,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冰,這就是西藏工兵軍人的真實寫照。但他們無怨無悔,留戀部隊,留戀這短暫的經曆,當走出亞東,許多人高興地喊道“我見到大天,我見到太陽,我見到房屋了”。

正是這些人的擔當,西藏才一天天富裕。

1970年複員的戰士都安排了工作,而且地方都在西安,有郵電某研究所的,有飛機制造廠的。

到了新營地,軍宏收到蘭花給一水的一封來信,報告了母子平安,并說收到了寄來的錢。軍宏想了幾天,決定給蘭花回了一封信,談了一水犧牲的消息。

這真是晴天霹靂,禍從天降,對蘭花打擊實在太大了。

幾月後蘭花給軍宏回了一封信,言語的悲傷不說,養育一水孩子的信念是那麼的堅強,讓軍宏萬分感慨。從此,軍宏把這娘倆放在了心上,也常給寄點錢,不知不覺地承擔起了照顧這母子的責任。

這一年,為了加快施工進度,三支修路大軍從25公裡處往兩邊一字排開。

第一路由江孜、白朗、康馬、仲巴、昂仁、薩迦六縣1500多人組成的民工大隊,三連韓紅亮排長任大隊長,加入到邊防築路的行列。各縣主要上司負責帶隊任隊長,各鄉村上司任分隊長,小隊長,這一路從25公裡處往上修,這一段村莊多,相對比較平穩。

第二路158團一營,由13公裡處,往25公裡方向修。

第三路工兵營,由25公裡處,往13公裡修。

封閉在大山深處的工兵營,靠着一雙雙長滿老繭的手,掄着十鎊鐵錘,擺弄着鐵鎬和撬杠,揮動着鐵鍬,沒有一個人拉下隊伍,勁鼓足了,臂壯實了,起早貪黑,打眼放炮,一公裡一公裡,一小段一小段地完成工程進度。

工兵營擔負着最艱難的25公裡到13公裡處的山崖路段。原定“七一”前修通,向黨的生日獻禮。結果, 6月初,12公裡長的路全部貫通。

師首長前來檢查,給工兵營一個很高的評價,指出這是一支鐵打的部隊,創造了開山修路的奇迹。

工兵營政委袁遜清轉業回了内地,新調司令部工兵參謀許永新任工兵營政委。許政委個子不高,清瘦精幹,顯得很機靈,與能幹的崔營長搭配,恐怕是最好的一對。

部隊利用業餘時間,自己動手做籃球架子,乒乓球案子,單杠等體育鍛煉器材,不定期舉行籃球、乒乓球等一些比賽。

每月進行一次歌詠比賽,節假日各連都排些小型節目,有舞蹈,有歌唱,有快闆,有朗誦,還有陝西秦腔、眉戶戲。

星期天我和軍宏的象棋對殺還是那麼激烈,文體生活的豐富多彩,給這個小小的山溝添來許多歡樂。

七一黨的生日後,原修路指揮部撤銷,158團不在修路,另有安排。

指揮部交給工兵營,由新提升的副營長賽克敏任指揮長,趙雲峰仍留在指揮部。民工大隊修從25公裡往上這一段路,大隊部駐紮在昂紮村。

從昂紮往上不到兩裡路是一個麻風村,我們一部分帶隊的戰士和民工住這裡。

據當地藏族老百姓講,過去對麻風病都有一種恐懼感,開始并不容易發現,出現症狀後,村裡上了年紀的長輩們會組織人把病人打昏失去知覺後活活燒死。這個村患病率高達40%多。

亞東部隊第三野戰醫院的醫療隊到這裡調研,給群衆講解麻風病的起因,傳染途徑,症狀特征,治療效果,逐漸解除了群衆的疑慮。

大家才懂得麻風病,能防、能治、能治好,那些求生的麻風病人才有了盼頭。

部隊駐進以後,組織人員清理垃圾,疏通管道,打掃巷道,群衆跟着清理家中和周圍環境衛生,使村莊面貌煥然一新。醫務人員深入群衆,教育大家勤洗臉洗手,清洗廚具蔬菜,晾曬衣被,從一點一滴養成個人衛生習慣。對病人發放藥品,教育訓練村上衛生員,使他(她)學會打針配藥,掌握一些基本衛生知識,嚴重病人拉到部隊醫院隔離治療。

雖然語言不通,戰士走到那裡,男女老幼笑容滿面,伸出大拇指,“金珠瑪咪啞古都”叫着不停,融洽了軍民關系,加深了軍民感情。

進入8月,工兵營部隊開進海拔4500米到4800米,修築這一段慢坡公路。

灰黃色的山坡,綠色的草壩,點綴一些星星點點的紅色、粉色、黃色、白色的草花,一派生機盎然,這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

山坡上一群岩羊在注視着這些遠道而來陌生的客人,奔跑的野驢從山邊過來,旱獺站立在遠處,亂串的黃鼠狼互相追打。

綠白色的雪蓮花格外耀眼,到處是蟲草,也沒有人去挖,即使修路挖出,也扔到一邊。

那個年代沒有人知道它的昂貴與價值。高寒缺氧,走一點路,就氣喘籲籲,高山就是這個樣。氣候變化多端無常,說變馬上就變,一會兒晴空萬裡,一會兒雨雪交加,最可惱的還是狂風帶雨。

(未完待續)

1969年,亞東邊防山頭的夜晚,隔幾日就能看到手電筒的閃光…

(本文插圖均來自網絡)

作者簡介: 

楊立池:陝西蒲城人,1968年3月入伍,在西藏陸軍53師服役,曆任戰士、文書、副排長、後勤幹事、指導員、營部書記等職務。1984轉業于渭南行政公署擔任公務員(縣處)級别。楊立池入伍第二年,經曆了生與死、血與火的嚴峻考驗,他既是尼木叛亂中的幸存者,又是西尼木平叛的參與親曆者。在耄耋之年,以自己成長、經曆,寫下了40萬字的《尼木歸來》的軍旅體裁長篇小說。

1969年,亞東邊防山頭的夜晚,隔幾日就能看到手電筒的閃光…

作者:楊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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