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搶走了我的工作 ,大廠設計師轉行開酒館
騰訊新聞深網
2024-06-07 09:56釋出于河北騰訊新聞《深網》欄目官方賬号

圖檔來自視覺中國
作者丨薛芳
編輯丨虞塵
出品丨深網·騰訊新聞小滿工作室
200多年前,攝影技術剛誕生時,畫家們也是眼睜睜看着照相機攻城略地,法國著名設計師保羅·德拉羅也留下了那句經典的論斷:“從今天起,繪畫死亡了。”但曆史的車輪呼嘯而過之後,現如今繪畫和攝影仍各安一隅。
當AI技術進入圖像生成領域,曆史似乎進入輪回,大批設計師面臨失業。對大多數設計師而言,離開還是留下,是個生存問題。時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一個設計師個體的身上,就是一座山。這是硬币的一面——殘酷和暴力。
而硬币的另一面則是——颠覆、平權和擁抱。
“AI讓很多普通人都有了設計能力,通過精準的描述就可以出一個不錯的藝術作品,它提供的是一個平權的能力;而設計師利用好AI的話,就有了效率平權的機會,其設計上限會更高,他們可以依靠AI蛻變成超級個體。”視覺創意平台站酷創始人梁耀明說。
在新的技術浪潮中,無人能置身事外。高盛的一份報告顯示,人工智能可以取代3億個崗位,OpenAI研究人員釋出論文顯示:約80%美國人的工作将被AI替代。
“學了很多年美術,畫功不如AI輸入詞條幾十秒就出的畫”。一名美術生感慨,關于未來,他非常焦慮和迷茫,設計師失業送外賣的新聞讓他覺得紮心。不僅如此,在AI的高歌猛進中,充斥着許多技術倫理的問題,AI的确可以提高效率,但也可能被濫用,用于惡搞和抄襲。
“我的工作被AI殺死了”
亮哥,大連人,在某電商平台做到了設計總監,兩年前,他離開了。現如今,他在回龍觀開了一家發酵酒館。這個二樓臨街的鋪子約有50平方米,租金25萬。
從2022年初AI對設計師帶來的恐慌到現在,很多設計師基本已經接受了AI的存在。
亮哥說,“你(AI)要取代我就取代我吧!我不遺憾。”他2006年來的北京,這16年做過各式各樣的設計項目。現在開了小酒館,但亮哥覺得自己并沒有告别設計,這個空間内處處是他的設計。
亮哥是2022年年初主動從電商平台離開的,在他當時的認知裡,找工作不是一件難事,到了當年4月份,他感覺壞的苗頭一點一點出來了,有前同僚電話給亮哥,問他公司還招人不?亮哥說他已經離開了。
到了6月份的時候,亮哥發現,機會更少了。他的朋友小SI,某大廠設計總監,她的整個設計師組,十多人集體都被“ 畢業”了,這個團隊是國内網際網路行業最古老的設計團隊之一,專注于網際網路的視覺設計、互動設計、使用者研究和前端開發的設計團隊。
亮哥在家待不住了,8月份,他用一個月時間把北京大大小小的博物館都逛了。亮哥打開一些社交軟體和設計師社群,發現半年、一年沒找到工作的設計師比比皆是。亮哥告訴自己,作為一個管理者,他的工作更不好找。
一種悲觀的情緒籠罩了亮哥,他開始擔心自己找不到工作,會離開北京,失業了這事暫時也不能告訴家裡人。“我的媽媽如果知道了,她肯定以為我在北京以後隻能穿制服,當保安或者送外賣。”亮哥調侃。他開始調節心态,讓心安靜下來,不焦慮,心态一定不能崩。
經過一段時間迷茫期和尋找後,亮哥的小酒館開起來了。下午六點開始陸陸續續的來客人,淩晨四點打烊。亮哥談到了酒館客人小胖。小胖告訴亮哥,“回龍觀終于有個精釀了;你可千萬都别黃了,一定要堅持住——對不起,老闆我不太會說話。”
亮哥對小胖這些人印象深刻:“小酒館成了網際網路大廠人吐槽的地方,有人喝着喝着就哭了;有人在擔心自己業務邊緣會被裁員;有人在吐槽公司劣币驅逐良币的文化……”大廠依然像圍城。
亮哥從大廠的圍城走了出來,這家剛開業的小酒館和小酒館的未來,承載着他未來的生活和理想,而關于未來,亮哥現在更多的是平常心。
國泰君安分析師預測,未來五年,或将有10%-30%的圖檔内容由AI參與生成。業内人士更願意将AIGC視作“文科生的工業革命”,目前AI替代的僅僅是繪畫可以工業化的部分。而AI繪畫作為AIGC第一個破圈的應用,部分設計師被動從城裡被帶到了城外。
作為大廠UI設計師的張鶴,出生于1989,他是校招進入大廠的,從大廠“畢業”後,他本來想找一家小而美的設計公司去上班。
作為過渡,張鶴去了一個朋友開的酒吧,技術入股,幫着做一下品牌和一些周邊産品的開發。在酒吧裡工作了七八個月之後,就離開了。在酒吧的時候,他認識了現在的老闆,這是一家銷售酒的公司,老闆夫妻兩個很欣賞他,覺得在這個直播和短視訊的時代,他們團隊裡需要找一個懂設計的人。
對現在的張鶴來說,收入沒有原來大廠的高,但他比從前開心了很多,對于現狀他是滿意的。“以前在大廠就是螺絲釘,現在他經常需要在國外的網站上找一些原圖,找圖的過程他也很快樂,因為可以看到很多不錯的創意,他自己在畫插畫的過程中也充滿創意。“
“掌握AI後我更強大了 ”
“小SI,AI來了,我們怎麼辦?”“肯定是擁抱AI呀!”
在時代車輪呼嘯而來的時候,主動也好,被動也罷,亮哥和張鶴選擇了離開。而小SI的選擇則是跳上這輛車,在她看來,AI于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來說,是挑戰也是機會。離開大廠後,小SI做短視訊,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養活自己肯定不是問題,但大富大貴也絕無可能。
小SI在廣州美院讀書時,導師常說,“你們沒趕上好年代。上世紀90年代,經常有設計師接一筆設計的單就會換70-80萬的車,但現在平面設計為什麼衰落了,因為50塊錢就可以設計一個名片,設計個菜單,設計已經模版化,這種模版化可以視為AI最早的雛形。“
現在AI都已經這麼強大了,對當下的小SI來說,她一直在思考的是如何一人成團,重複性的體力性的活AI都可以幫你搞定了。
“對于一個設計師來說,她就回到了設計的本質——創意和靈感。”小SI告訴《AI光年》。
“整個市場上,有競争力的設計師分為兩類,一類設計師本身就是創意和表達做的非常好;而另一類則是技術能力非常強,包括軟體應用的能力,比如3D,比如渲染,是實實在在花了時間在作品上的。”小SI闡述。
小SI是沈陽人,大學期間看到廣州看到陳家祠那些精美的雕塑和浮雕,讓她大為震撼,這不就是中國的洛可可和巴洛克嗎?震驚之餘,小SI更多的是感慨,“我要是雕刻做到這樣的水準,這樣的工作量,我得累死,一年時間隻能雕刻一扇門。”
衆所周知,達芬奇用4年畫出了《蒙娜麗莎》,莫奈用7年完成了《睡蓮》,宮崎駿則是埋頭耕耘13年,才完成了《風之谷》的手稿,而AI,以其不眠不休的強大效率正在改變着當下的這一切。
小SI說,“當下AI表現出的融合能力已經超過了行業裡90%的從業者,藝術創意裡有很大一部分屬于體力勞動的部分,現在體力勞動這部分AI承擔了。”
對有創意的設計師來說,在AI的加持下,他們将變得比任何一個時期都強大。
“葉青是國内TOP級的設計師,擅長3D,也喜歡攝影。現在他嘗試用AI來出照片,他不斷的用作品挑戰AI的極限,一次次疊代中,作品也越來越細緻,後來葉青把照片發到站酷社群裡,大家感慨,他竟然用AI用的這麼好!”梁耀明告訴《AI光年》。
圖檔來源:《賽博朋克 機械大黃蜂》- 葉青(站酷ID:ATIME斯基)
梁耀明,視覺創意平台站酷創始人,1978年出生,廣州人。據悉,全中國有1800萬設計師,而目前站酷有1700萬注冊使用者。梁耀明,曾做過十年平面設計師,而後就職于盛大網絡和貓撲,2006年創立站酷。
“整個設計行業已經來了一個颠覆性時刻和革命性時刻,現在的這個時代跟以前的PC網際網路時期和移動網際網路時期都不太一樣,未來還是非常值得期待的——AI技術是值得去擁抱的。”梁耀明說。
梁耀明參與了中國網際網路這麼多年的跌宕起伏,他的人生哲學是“做人逆流而上,做事順勢而為。”今年2月份,美圖花了3億收購了站酷。這樁收購中,梁耀明的着眼點是“讓設計師利用美圖的AI技術能賺到錢。”
“希望站酷能夠幫助設計師掌握新的技術工具,專注于創意或者視覺的呈現。”美圖創始人吳欣鴻認為,“人都是在變化中去學習成長的,需要善用新的工具。”
于雨是詣想華苒的創始人兼設計總監,高高瘦瘦,紮着馬尾,頗有藝術家氣質。他是法國國立藝術設計學院建築管理碩士,紐西蘭奧塔哥大學博士研究所學生,擅長酒莊、主題公園設計和文化IP開發,北京張裕愛斐堡國際酒莊和蘭州絲綢之路主題公園都是于雨的設計作品。
于雨現在開啟了他的第三次創業,他購買了作為電影編劇的哥哥于雷的劇本《火星大戰》,以一個劇本為原始,進行小說、電影、主題公園等IP品類的全産業鍊開發。于雨以清華設計團隊為主組織了全球70人的IP研發團隊,團隊有天文學博士、科幻作家、電影編劇、AI設計師、主題公園設計與營運等人才。
于雨每天都可以在中途島的社群裡看到他的設計師工作的進展,這個社群接入了midjouney。通過這個AI生成平台,于雨不僅提高了工作效率,也節省了很多人員成本。
未來已來,一切剛拉開帷幕
小SI現在依然記得,自己當年讀書時候的一個理想,就是“隻要腦子裡有創意,AI能立馬幫我實作,設計師隻需要專注創意就好”,時至今日,在AI的加持下,小SI已經夢想成真。
事實上,AI繪畫并不是新生事物。早在上世紀70年代,一位名叫哈羅德·科恩的藝術家就已經開始打造電腦程式"AARON",并進行繪畫創作。2008年,佳士得一場拍賣會還曾以43.25萬美元的天價,拍出了一幅粗糙的肖像畫,而這幅畫正是出自AI之手。
圖說:佳士得拍賣的第一幅AI肖像畫
2022年,幾個開源社群的工程師制作了一款叫disco diffusion的AI圖像生成器,AI繪畫得到了質的飛躍;3月midjouney開始内測4月;能生成更精确複合邏輯圖像的Dalle2出現7月;Stable diffusion可生成媲美Dalle2的高精确度圖像。
Stable Diffusion,它堪稱當今世界最強大的AI繪畫模型。Stable Diffusion成功地解決了細節及效率問題,通過算法疊代将AI繪圖的精細度提升到了藝術品級别,并将生産效率提升到了秒級,創作所需的裝置門檻也被拉到了民用水準。
事實上,學界早就提出了Diffusion模型,它構成市面上所有AI生成圖像的底層技術。Stable Diffusion開源後,行業獲得了關鍵性技術的突破,許多基于StableDiffusion模型的應用紛紛入局。
紅杉美國的兩位合夥人2022年在一篇題為《Generative AI: A Creative New World》的文章裡寫道:機器開始嘗試創造有意義和美麗的東西,這個新類别被稱為“生成式AI(Generative AI)”,這意味着機器正在生成新的東西,而不是分析已經存在的東西。
事實亦的确如此。2022年美國科羅拉多州博覽會的一項美術比賽上,一等獎竟然頒給了AI自動生成的畫作《Théâtre D'opéra Spatial》;無獨有偶,2022年戛納電影短片節的最佳短片,也頒給了AI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THE CROW》(烏鴉)。
當然,技術并不會止于此。伴随着2022年歲末和2023年年初ChatGPT的橫空出世,AI繪畫也開始爆發。不僅如此,AI和大衆之間溝通的鴻溝也在彌合,不論是從平面到視訊,向AI發送指令甚至和微信聊天一樣簡單,AI細節的水準也大大提升。
美圖收購站酷後,梁耀明和吳欣鴻開了很多次的會,他們在商量,如何把一些設計師的能力在美圖的平台上輸出或者做成模版,讓更多美圖的使用者能享受到藝術的美感和便利。普通人不動聲色的享受着技術的便利,人人皆是設計師的時代到來。
2023年3月31日,陸川接受采訪時表示,“現在,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睡前躺在床上與Chat GPT聊天,讓AI幫他畫電影海報。坦率說,AI用15秒出來的效果,比我找專業海報公司做一個月後給過來的那張要強大很多。”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但當下的AI也并非盡善盡美。“在與AI交流工作過程中,于雨也發現,由于AI基于人類已有存量創作作品進行整合再創造,在某些細分領域會有明顯的認知天花闆現象,這使得突破式創新受得了一定阻礙。
此外,AI帶來的這些新生事物亦有争議之處。目前AIGC發展的初期階段,對于AI生成的内容著作權屬于誰仍未有明晰的界定。
中國信通院今年釋出的《人工智能生成内容(AIGC)白皮書》指出,随着AIGC應用的不斷拓展,國繞公平、責任、安全的争議也日益增多,AIGC在技術算法、企業管理、政策監管方面仍然存在諸多困難和挑戰。
但有一些事情還是改變了。周青豐是資深出版人,2016年他成立了一家跨界文化公司微言,做出版。周青豐非常重視細節,《浮生六記》這本書找不到合适的封面,他可以等上半年。“後來我終于看到一張滿意的圖,這張圖是AI制作的,我付費買了這張AI圖檔。”
圖檔說明:AI設計的《浮生六記》的封面
這一次,AI在繪畫領域攻城略地,或許這僅僅是個開始。
“AI取代人類的工作,這個周期拉長到5-10年去看,還是很有意義的,想想網際網路20年前網際網路時代來臨的時候,想想第一次工業革命到第二次工業革命,周期拉長之後發現每個人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工業革命多數人背井離鄉,到城市,再到公司的格子間。其實每一次大的變革本質都一樣。” 愛分析創始人兼CEO金建華告訴《AI光年》。
在這個變革過程中,有的人可能在反抗,有些人在拒絕,他們想保持自己的生活狀态,從每一次的變革曆史證明中可以看出,每個人到最後是不得不擁抱。金建華認為,這個過程中是積極擁抱,還是在焦慮和恐慌不安中接受,本質是大家如何更好的面對這件事情,這是一個可以花10到20年去研究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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