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參演電影《草木人間》,
蔣勤勤拿了2024年的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獎。我們見到蔣勤勤是在這之後的一個多月。《草木人間》已經上映了。
當下這個時間點,正是電影要宣傳,很多工作要跟進的階段。蔣勤勤處在自己最忙的時候。而與此同時,她的大兒子老虎即将在不久後迎來一次大考。如果是以前,情況不會是現在這麼個情況。在兒子最關鍵的時候她不可能出來這麼高密度地工作。她一定會陪在老虎身邊,管理好老虎的學習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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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在《草木人間》裡飾演的吳苔花。蔣勤勤說她總是為家庭,為孩子考慮得多一點。為自己考慮得少一點。現在,她知道老虎在模拟考試的時候考得不太好,心裡有壓力。她也問過老虎準備考試的情況。老虎老實地跟她彙報,“媽媽你不在的話,我還是會有一點小偷懶。”但他願意自己負擔起自己。蔣勤勤選擇尊重老虎,放手讓他自己管理自己。
這在蔣勤勤的生活裡是很大的改變。她知道這源于老虎的成長,也源于自己的改變。她學會讓内心松弛。是以,變得更自由。
接演《草木人間》是在2022年。那時候,《草木人間》的劇本寫得更生猛。吳苔花的人生不順利,吳苔花不完美。吳苔花有一種吳苔花的活力。《草木人間》的導演顧曉剛因為蔣勤勤身上掩藏的俠氣而選擇她。對于蔣勤勤來說,這個角色是恰當的,也是有挑戰的。作為演員,就是在等待這樣的一個角色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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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勤勤10歲到重慶藝術學校學平劇,進入重慶平劇團,再考入北京電影學院。從17歲開始演戲到現在,蔣勤勤發現演戲的經驗越多,越是如履薄冰。“因為懂得多了,想的就多了。”臨到現場,反而更有包袱。這樣的時候,“演戲勢必就不會那麼純粹,人也就不會那麼自由。”
在《草木人間》之前,蔣勤勤演了兩個戲。2020年播出的懸疑劇《迷霧追蹤》和2021年播出的古裝情感劇《當家主母》。 這兩部戲都是大女主的戲,蔣勤勤對自己不停審視。表演的時候,蔣勤勤總覺得自己這樣也不對,那樣也不對。她知道,作為演員,自己被自己禁锢了。 劇集播出之後,蔣勤勤一貫地得到夫妻陳建斌的表揚。陳建斌覺得蔣勤勤在這兩部戲裡的表演值得,因為他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蔣勤勤。那是越過某個東西的開始。那個時候,陳建斌跟蔣勤勤說,雖然這個階段讓你感覺痛苦,但隻要你越過它了,就好了。
這樣的時候,《草木人間》到來了。
這一次,蔣勤勤讓自己做到的是:“把所有的準備都放在前期,把該想明白的所有的東西都提前想明白了。去到現場的時候隻用跟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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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800多年前的神秘詩人莫拉維·賈拉魯丁·魯米有一首詩在觸動蔣勤勤。3月21日,在《草木人間》的一次路演中,蔣勤勤背了這首小詩給觀衆。“我的眼睛該怎麼做? 專注所走的路。我的激情呢? 保持燃燒。我的心呢?裡面裝的是什麼?痛苦和悲傷。那與它共處。傷口是陽光照進你身體的地方。”她看到這首詩是在好幾年前了。一看到這首詩就被打動。她把這首詩記在手機的備忘錄裡。偶爾去備忘錄裡翻找東西,又會再看一遍。十天之後,蔣勤勤的夫妻陳建斌在另一場《草木人間》的北京觀影禮上念了魯米的另一首詩作為回應。“你渴望寶石,你就是寶石,你渴望面包,你就是面包。知道這個秘密很好,你就是你尋找的。”
作為攜手并進的伴侶,他們都知道在這幾年裡一個演員在電影的世界裡是如何建立起自己的。專注、激情,還有她的心。在亞洲電影大獎的頒獎禮上,因為已經作為頒獎嘉賓登台,蔣勤勤一直認為自己雖然入圍最佳女主角的獎項,但一定不會再有機會上台領受獎項。按常理,在一個頒獎禮上,恐怕不會讓一個人這樣“身兼數職”。
頒完獎後,因為怕冷,她在禮服外面裹着外套坐在台下。話筒那邊卻念出了她的名字。上台之後,蔣勤勤感謝劇組、感謝團隊、感謝電影。因為《草木人間》已經去過别的電影節,入圍過别的獎項,這些緻辭都是事先準備好的。即興發揮時說了夫妻陳建斌的那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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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熱愛電影之前,請你先熱愛生活。在熱愛生活之前,請先熱夫妻。我熱愛我的夫妻陳建斌,謝謝你不斷地吹捧我。”
蔣勤勤覺得自己是那種非天賦型的演員。“重慶人,瞬間上頭,來得快、去得快,直性子,暴脾氣。”與此同時,她又有一種耐磨的、緩慢的、非常老實的認真。聽她講話就聽得出來。問到一件事,她願意一點一點地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地 說清楚。她珍視的也都是細節。
比如說到最近幾年經曆的很重要的事情或者感受到的很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她講的是飾演吳苔花的時候,身體上發生的特别怪的現象。《草木人間》開拍時是3月,拍了一個多月,第 一個階段結束後就先停機了。等到9份的時候大家再聚齊、 開機。這個間歇當中,蔣勤勤的喉嚨出了問題。就像卡了一個東西,噎着。尋遍名醫,找各種醫院都沒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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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本該讓人擔心的。或者也會真的成為一個問題。因為她才演了一半的吳苔花,剩下的吳苔花跟之前接不上了。但《草木人間》這個戲是順拍,在電影裡看到的吳苔花的變化就是按照現場拍攝的吳苔花的先後變化。蔣勤勤的嗓子變了,正好對應上了一個人被異化之後的身體變化。導演覺得非常對,加上現場的感覺,保留這樣的聲音和人的狀态,恰恰是對的。
拍完《草木人間》,蔣勤勤回到北京治療,醫生給了她一個診斷。“醫生說,這個開不了藥,做不了手術,隻能‘話療’。這隻需要接受。接受器官的老化。這就是一個特别自然的事情,一個隻能接受的事情。”這當中有一個轉折,就是不久之後,蔣勤勤感染了新冠肺炎,康複之後嗓子也一塊兒好了。沒事了。“是以我越來越覺得很多東西沒有所謂的好與壞,不管是什麼,它有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會幫助到你。” 人在長大,“成長”不僅是小朋友的專屬,蔣勤勤在老老實實地工作裡找到内心松弛的鑰匙也是一種成長。
《草木人間》上映後,網上有觀衆評論,“《草木人間》裡川渝人到了杭州,俗世裡安生立命,亂法裡煉燒真情,故事讓人想到了‘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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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傳》的故事是一個讓女性看見女性的故事。在原故事脈絡之上,有過很多創作者将它“變體”。“白蛇”和“青蛇”之間,作為演員,蔣勤勤都為角色賦予過她們的特質。《白發魔女》《喬家大院》《青河絕戀》《半生緣》,這些故事的人物中,有過理智,有過感性;有過入世的熱情,也有過出世的冷絕。這樣區分可能過于闆正,“白蛇”和“青蛇”所代表的不應該是一體兩面的東西。女性也不應該隻有這樣簡單劃分的兩面。在現實生活裡,蔣勤勤覺得自己更像是白蛇,也更喜歡白蛇。其原因也是因為她身體裡有“青蛇”的那一面——那股沖勁,那種直接。 “以前我會像青蛇那樣不管不顧,非常的主觀,覺得一件事情不是這麼做的時候,就急于達,急于讓人家來順從你,跟随你,把對方也弄得很不舒服或者怎麼樣。我覺得現在可能年齡也到了,慢慢的也知道該如何去跟人溝通,怎麼樣跟大家處在一個比較輕松的氛圍裡。在大家都很愉悅的情況下去完成一個東西,說不定有更好的結果。” 之是以愛白蛇,是因為我們身上也有青蛇的一面。就像吳苔花一樣,因為足夠複雜,因為不完美,才有了一種吳苔花的活力。
策劃、統籌/Cashew Xin
攝影師/曉明
采訪、撰文/五天
妝發/陳非
造型/易少卿
編輯助理/龍楊卓齡 攝影助理/歡子 造型助理/VICTORIA、嘉欣
場地鳴謝/北京未來味覺TASTE L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