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和煦的早晨，在北京的一處普通居民樓裡，老李正如往常一樣為孫子小輝準備早餐。小輝是他的心肝寶貝，自從出生不久父母就忙于工作，把他托付給老李，一轉眼已帶了12年。
“爺爺，我今天想吃煎蛋。”小輝邊系着領帶邊調皮地說。
“好好，馬上就來。”老李臉上挂着慈愛的笑容，熟練地在鍋裡打了個雞蛋。
小輝是一枝年輕的小白領，剛剛大學畢業不久，工作勤懇，頗受公司老闆的賞識。老李常常為孫子自豪，他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辛勤也算沒有白費。
這幾年，老李的兒子康輝創業成功，經濟條件大為改善，家裡也更換了新家具，家電，就是對老李的态度潛移默化中發生了變化。
“老頭子，你怎麼又搞得廚房一片狼藉？”兒媳鳳英穿着精緻的睡衣下樓，皺着眉頭看到廚房的情況就不悅地說。
“哎，這不是給小輝做早餐麼。”老李邊說，邊盡量減小動作聲音。
“真是的，小輝都這麼大了，照顧自己沒問題了，你還老舊思想。”鳳英嘀咕着，将自己的手提包随意地放在餐桌上，“你看看你，弄得滿頭大汗。”
老李沒有回應，隻是微笑着給小輝遞上煎得金黃的雞蛋，他習慣了這樣的早晨。
那天中午，老李正準備去菜市場買些新鮮蔬菜準備晚餐，康輝回家了，這在平時工作日是極少發生的。老李看到兒子臉上帶着些許鄭重，心裡一緊。
“爸，我和鳳英商量了，你看你年紀也大了，一直住這兒，也沒啥私人空間。”康輝有些遲疑地開口。
老李感到一絲不祥，難道兒子要他搬出去？
“咱們近幾年條件好了，就在郊區給你買了個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那兒空氣好，又有老年活動中心。”
“但...我不習慣那裡，小輝上班還需要我做飯呢。”老李的聲音有點顫抖。
“小輝已經長大了，應該學會獨立生活。并且……”康輝忽然頓了一下，仿佛有些話難以啟齒。
“并且什麼？”老李忐忑地追問，雖然他已經隐約可以猜到結果。
“鳳英覺得你總是在家，她覺得有點不友善。爸，是不是年輕時工作忙，沒能多陪你些，我們賠罪。但你現在也該享享清福，咱們會經常去看你的。”康輝語氣帶着一絲哀求，仿佛在勸解老李也在說服自己。
老李這才明白，原來兒媳已經把他當作負擔了。他心裡如同被重錘擊打，波瀾不驚地生活突然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他還是壓下心中的不安和怒氣，輕聲說：“行，爸聽你的，這些年我也累了，也該休息休息。”
那天，晚餐桌上的氣氛異常安靜，隻有筷子和碗的微弱碰撞聲。小輝看着神情黯然的爺爺，心裡頗為不是滋味，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畢竟這個家，以及他的成長，離不開眼前這位老人的默默付出。老李搬到郊區的日子平淡而寂寥。每天除了到附近的公園散步，跟幾個同齡的老人下下棋，生活就是重複着看電視、做飯的單調過程。老李的兒子和兒媳雖然承諾會常來看他，但日子一久，他們的通路頻率也越來越小，有時候他真的感覺到了被遺忘。
老李的經濟來源隻有微薄的養老金，以前在家的時候可以添補家用，現在則盡量省吃儉用。
搬家已經過去幾個月，小輝和他的女友思雨決定結婚了，家裡卻因為這個消息而陷入忙亂。康輝雖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總是投資再投資，手頭并不寬裕，兒媳鳳英又是一個非常喜歡攀比的人，對于婚禮和未來的住房有極高的期望。
“康輝，咱們真的預算不夠啊，小輝的婚禮你想好好地辦，又想給孩子們買新房。但你看看這賬......”鳳英看着一堆賬單，皺眉頭說。
“我知道，我知道，可這事兒不是辦得越早越好嘛。别忘了，爸他那，還有點積蓄呢。”康輝期盼着能從老李那獲得幫助。
小輝對于這個建議深感不妥，他卻沒有直接表達出來。他知道父母為家庭付出了許多，但對于他來說，老李的付出是無價的，是他辛苦工作也不能抹去的恩情，他不希望爺爺受到更多的委屈。
“可是……爸爸，爺爺已經老了，那點積蓄是他的養老錢......”小輝還是忍不住開口。
“孩子，咱們不是讓他白給的，将來我會加倍還給他的。”康輝擺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于是康輝和鳳英決定向老李提出這個請求。小輝雖然有所保留，但在父母的堅持下，不得不陪同前往郊區的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面對兒子和孫子的到來，老李的心情複雜，一方面是喜悅的重新團聚，一方面是擔憂即将到來的不詳預感。
“爸，你這兒住得還習慣嗎？”康輝試圖以輕松的話題開始對話。
“嗯，還行吧，這兒清靜，空氣也好。”老李笑着回答。
鳳英直接進入主題：“爸，小輝要結婚了，咱們想給孩子們買個新房子，作為婚房。你看，能不能先拿些積蓄出來幫個忙？”
老李愣了一下，沒想到兒媳會這麼直接。心裡清楚這些錢是他多年來節衣縮食，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是無法短時間内就補回來的。
“這……”老李猶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小輝的身上，他能看到孫子眼中的不安和愧疚。
“爺爺，您别擔心我。您的錢，是您的養老錢。我和思雨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可以先租房。”小輝忍不住插嘴，爺爺和父親兩代不同的表情映入他的眼簾，他的心如刀割。
老李輕輕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的積蓄，确實不便動用，畢竟是我養老的錢。你們還是先辦一個簡單點的婚禮，租房也挺好。”
康輝和鳳英面面相觑，他們沒有想到老李會這麼果決，兩人面露尴尬，心裡卻也知道老李說得對。
更重要的是小輝的态度，他不想父母因為自己的婚禮而給爺爺增添負擔，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這點錢對于老李來說何等重要。
尴尬的氣氛在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彌漫，小輝雖然說服了父母，卻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中的愧疚。從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回到市區的家，康輝和鳳英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由于老李的拒績，籌備婚禮的計劃似乎更加困難重重。
“你爸真是的，明明有能力幫忙，卻......”鳳英抱怨道，聲音裡帶着一絲嘲諷。
康輝皺着眉頭，“算了，還是咱們自己想辦法吧。”
小輝雖然不想勞神老李，但心裡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爺爺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不可能真的如此冷漠。決定趁着周末的空閑，小輝一個人坐車到郊區找老李。
他敲響老李家的門，聽到了裡面踱步的聲音。老李開門見到是孫子，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小輝啊，這麼忙還來看爺爺啊？”老李熱情地迎接。
“嗯，我最近不太忙。爺爺，不好意思上次讓您難做，我知道您的情況。”小輝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哎，那都是小事，不提也罷。進來坐。”老李讓開門，領着小輝走進了客廳。
小輝環顧四周，老式的家具顯得有些陳舊，一角的相框裡擺着他小時候的照片，物是人非的感覺讓他不免有些唏噓。
“爺爺，您最近生活怎麼樣？”小輝關切地詢問。
老李擺了擺手，“還行，就是一個人有時候清冷了些。不過公園裡的老友們挺好，跟他們下棋，日子也就過去了。”
“爺爺您保重身體，要是有需要什麼，告訴我。”小輝心中充滿愧疚。
老李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你呀，成家的人了，自己也得多注意。我這老骨頭還能熬些日子。”
小輝看着老李眼中透露出的堅強，心裡更加不是滋味，“爺爺，我希望我和思雨的婚禮您能來，有您在，我才覺得是個完整的家。”
“一定，一定。”老李點頭如搗蒜。
“還有啊，爺爺，您那些積蓄，不用為我們操心。我和思雨說了，我們會自己攢錢，不會用您的養老錢的。”小輝把手放在老李的手上。
眼看着孫子成熟穩重的模樣，老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欣慰的淚光，“好孩子，爺爺相信你們能過得好。”
這個周末，小輝并沒有馬上回家，而是陪着老李，兩人談起了往日的趣事，聊到了小輝和思雨的相識相戀，也談到了家庭之間的誤會與期望。
當陽光透過窗簾，留下了斜斜的影子，小輝起身離去，老李目送着孫子的背影，他知道今天的談話稍稍緩解了他和兒子家庭間的緊張氣氛，起碼有了一絲改善的起點。時間飛逝，不知不覺中，小輝和思雨的婚禮日子益發臨近。在與爺爺的交談後，小輝與思雨坐在沙發上，手牽手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思雨，我們真的不需要那麼隆重的婚禮。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在一起，和家人一起開心就好。”小輝溫柔地說着。
思雨點了點頭，笑着回答：“我同意，小規模的婚禮反而更加溫馨，隻要有愛，有家人和朋友的祝福就夠了。”
康輝夫婦聽到小輝他們的決定時，内心五味雜陳。他們開始反思自己對待老李的态度，是否太過于自私，忽略了家庭最本質的東西——親情和了解。
“鳳英，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對爸......”康輝的聲音低沉而有些愧疚。
“我知道了，是我一時沖動，沒考慮老人家的感受。”鳳英也有些自責，想到父親一直以來的付出，她的心情異常沉重。
于是，在小輝和思雨的婚禮那天，當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聚集在一起時，康輝夫婦找到了老李，兩人眼中滿是歉意。
“爸，是我們錯了。這些年，您為這個家付出太多，卻換來我們的誤解和冷漠。真的很抱歉。”康輝誠懇地說道。
“老李，您養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您是家裡的棟梁，我們以前太任性了，也沒正确對待您的辛勞。請您原諒。”鳳英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老李看着孩子們，雖然心中還有芥蒂，但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就是家和萬事興。今天，孫子成婚，兒子兒媳能反思自己的不是，這個家也許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行了，行了。家裡有了這麼好的喜事，咱們就别提過去的不愉快了。咱們好好團聚，享受這一天。”老李将兩手一攤，語氣中流露出寬容與愛意。
這天的婚禮簡單而溫馨，沒有華麗的場面，但有的是家人間濃濃的愛和新人們幸福的笑容。日落時分，賓客漸漸散去，康輝夫婦和老李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看着小輝和思雨在喜悅中交談。
“爸，您看，小輝和思雨多幸福啊。”康輝不由自主地說。
“是啊，這就是咱們最大的财富。”老李眼裡閃爍着晶瑩的淚花。
小輝與思雨轉過身，向老李招手，“爺爺，過來，我們一起拍張照吧！家人完整了，這才是真正的幸福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