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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散文:花開的日子

作者:億聰起名鄉土文學社
鄉土散文:花開的日子

文:微塵

幾夕春雨幾場春風過後,山間萬物萌動,老樹長出新芽,點點新綠點綴在枝頭。山不再是冬日裡嚴肅蕭索的山,冬天的山,隻有松樹、柏樹、杉樹還有墨綠色的樹葉,其他大多數的樹種葉子都掉光了,隻剩下光秃秃的樹幹和枝條突兀地屹立在一片墨綠色之中。而春天的山間則是一幅絕然不同的景緻,山峰也好似突然轉了性子一樣,如果說冬天的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智者,那春天的山則是一位待嫁閨中的大姑娘。

春天,我家果園裡的花朵次第開放,梨花潔白,李花熱情細膩,她們都擁有白白的皮膚,而櫻花則白淨中帶着一絲紅暈,桃花呢,則像一個羞答答的大姑娘要見心上人一樣,明明内心很火熱,卻又因為心中的羞澀而欲說還休。我将這些花想象成不同的美人,梨花是端莊優雅的大家閨秀,櫻花是高潔的世外仙姝,李花是熱情開朗的小家碧玉,而桃花則是明豔多情的潑辣妹子。

在花期,我家美得不似真實人間。每次放學後,我都沿着山坡一路往家走,夕陽西下,蒼翠掩映鮮花盛開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夕陽拉長了我小小的身影,路旁有放羊的老漢趕着羊群回家,路邊的石頭還留着白天太陽曬過之後的餘溫,我背着書包,坐在石頭上休息。空氣中傳來飯菜的香味,人們已經開始做飯了,炊煙缭繞,徐徐上升,四處飄散,白色的煙暈染着視野裡面的一切景緻,我的家,因這炊煙的暈染而變得模糊不清了,好似我們已經不在地球上,不在人間了。我相信,上帝肯定曾經溫柔地注視了一眼我的家,否則它怎會變得如此富有悠長的氣息和讓人永難忘懷的溫暖和美麗。

為了留住這刹那間的美麗,我做了很多的事。放學回家,我放下書包便飛奔出去,折斷一直又一隻的花枝,抱在懷裡,好似抱着未來的希望和種子。我将他們插在門前的小院子裡,希冀着過段時間,花朵就像樹葉一樣,越長越多,将我的家變成花的海洋,從此我便匍匐在花美人的跟前,做一個小跟班也願意,再也不去關心作業,再也不去理會世間的一切,隻在這被鮮花籠罩的世界裡面生活,多開心啊。

我的美夢隻過了三天便破滅了,插在土裡面的花怎麼能生根呢?幾天過來,花朵便蔫了,花枝也幹枯了,還不如養在花瓶裡面存活的時間長,如此幾次,小小的我便明白了其中的奧秘,也就不再折騰這些花了。

花開時節,也是播種的時間。玉米、煙葉和各種蔬菜都要開始育苗了。每畝田邊,媽媽都會用竹篩子篩上厚厚的一層細土,鋪在平整的苗床上。去年的火糞也可以從地裡掏出來了,細細地同細土攪拌均勻,淋上糞水,就可以開始打營養塊了。母親用一個類似于制作煤球的機器打營養塊,每次吸滿土,然後用力踩中間的橫杆,一次吐出兩個營養塊。一見營養塊吐出,我們兄妹兩個就眼疾手快的撿起來,放進竹子制成的搓萁裡面,裝滿了之後,就搬走,把營養塊均勻地排在苗床上面。每個營養塊中間的小眼裡面放一粒種子,全部弄完之後,将剩下的肥土細細地撒上一層,鋪上白色的塑膠薄膜,才算結束。過幾天,氣溫越來越高,壯實的玉米苗破土而出,嫩嫩的綠色,如同一個憨頭憨腦的小嬰兒,煞是可愛。

小苗破土之後,我們每天早上都要将薄膜揭掉,擔心太陽太毒,将小苗曬壞了。每天傍晚,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又将薄膜重新蓋好,小心的用土塊掩上,夜晚氣溫低,擔心苗子被凍壞了,或者被雨水澆死了。每天,我們像伺候初生的嬰兒一樣照顧這些小苗,它們是我們的希望啊。

種蔬菜就沒這麼麻煩了,辣椒種子是去年自家辣椒地裡的老辣椒留下的,非常富餘。我們跟着媽媽拿着小小的鋤頭在菜地裡種辣椒,先将地裡的雜草鋤掉,然後用小鋤頭在地裡挖出一個連着一個的窩子,這就是我們給辣椒準備的新家。我們漫不經心地将辣椒撒在這些窩子裡,埋上厚厚的土層,接下來就不管了。其他的事情我們交給了山風,交給了雨水,交給太陽還有時間。它們如上古時代掌握着生長秘密的神明,它們對這些種子施加巫術魔法,讓它們終有一天破土而出。

勞作完的傍晚,媽媽已經收起鋤頭,背着背簍回家做飯去了,我被指令去把放在山坡上吃草的小羊牽回羊圈。小羊早就吃的飽飽的了,肚子圓鼓鼓的,遠遠看去就像即将要臨盆的婦女。一見我走近,小羊咩咩叫個不停,我在田間扯了一把嫩草,塞到小羊嘴裡,小羊欣喜若狂,急急地搖着尾巴,表達對主人的感激之情。

喂罷小羊,我起身去田坎邊,看能不能找到鮮嫩的魚腥草。我家的田坎邊,生長着很多魚腥草,扒開去年放在這邊的玉米杆子,果然間一大叢嫩嫩的魚腥草。我用小鐮刀小心地将土撥開,将魚腥草白嫩的根部也扯出來。春天時節,魚腥草的根就如同嬰兒白白胖胖的腿一樣,粗壯而柔嫩,一顆顆魚腥草如同頭戴着腥紅草帽的調皮小子,被我一個個從窩子裡面扯了出來,扯夠一把之後,我便住了手,回山坡牽着小羊,優哉遊哉的回家了。

老遠已經見房頂上飄起了炊煙,遠遠就聞見炒菜的油香味了,我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加速向家裡跑去,小羊一見我跑了,跑得更快了,我手裡抓着羊繩,被小羊扯着跑,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跟着。好似我不是羊的主人,羊成了我的主人,我被它們牽回了家。

關好羊兒後,媽媽的晚飯做好了,簡單粗糙的飯菜在饑餓的時候吃着是那麼美味。飯是媽媽用蒸籠蒸的夾米飯(玉米碎碎和大米混合在一起蒸的),菜是油炒洋芋絲,再加上媽媽切的幾片肥臘肉抄的青椒,美味上口。媽媽看到我拿的魚腥草,洗幹淨了之後,細細地剁碎,拍點大蒜,伴點辣椒面、新鮮的花椒葉子,再添上一點醋和鹽,真正的好吃。

就着這些簡單的飯菜,我美美地吃了兩大碗。吃罷,在院子裡坐着小椅子,就着薄薄淡淡的目光看我的課外書,媽媽洗碗喂豬,爸爸扛着煙槍,抽着土煙,哥哥又跑到杜仲樹林裡面去打沙包去了。極目遠眺,山花依舊爛漫溫潤,如水般溫柔,如煙般飄渺,給莊嚴的大山加了一抹靈動的色彩。這樣簡單的一天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很多年過去了,幾輩人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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