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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年讀初二,媽病逝面臨退學,恩師出手相助,我開始預謀一件事情

作者:鹿慕溪

講述人:張紅梅

來源:網友供稿

我叫張紅梅,今年54歲,即将退休的我,在策劃一場蓄謀已久的事情。

說說我的成長經曆吧!

1970年深冬,在崗河岸邊一個小村子,一所破爛不堪的茅草房裡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一個女嬰呱呱墜地,那個女嬰就是我。

接生婆是我的鄰居,當她把我遞給奶奶并告訴她:恭喜老嫂子是個酒壇子的時候,奶奶并沒有伸手接而是轉身走了,等奶奶第二次見我的時候,我已經滿月了。

奶奶一點都不疼我,就因為我是女孩,其實也不能怪她,那個年代每一個人都重男輕女,因為男孩十多歲就可以掙工分,男孩一天八分工,女孩做同樣的活,隻能給六分。

那個年代大家都比着生兒子,很多女孩一出生就被父母丢棄。

我出生沒多久,母親得了一場大病,又落下了饑荒,是以留下後遺症,母親要常年吃藥,讓本來就貧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85年讀初二,媽病逝面臨退學,恩師出手相助,我開始預謀一件事情

我有四兄妹,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一家人就靠爸爸一個人掙工分,經常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我七歲那年,眼見别人家的孩子都讀書了,我可憐巴巴的問父親:大,鳳琴都去上學了,我啥時候去讀書嗎?

父親抱着旱煙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煙,低着頭不說話。

過了好久,母親歎了口氣說:孩子,媽對不起你,都怪媽身體不好,拖累了你們,你在家幫媽帶弟弟妹妹吧!等弟弟妹妹大點再讀書。

我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鄰居們都誇我聰明,說我是讀書的料,我也很想讀書,但是我了解父母的苦,隻能羨慕别人家的孩子。

國小堂就在離我家不遠一處破爛的院子裡,聽媽說那是老鄉公所改建的,學校不大, 設有一年級和二年級,一共隻有十幾個學生,那時候也隻有兩門功課,一門國文,一門數學。

每天吃好飯,哥哥背着書包去上學,我就牽着弟弟,背着妹妹,和哥哥一起去學校。

學校是三間破房子,窗戶就安了幾根細木棍,冬天用麥稭草編個簾子堵一下,夏天就把簾子扯掉,順着窗戶能透一點風。

上課的時候,老師在講台上講課,我就躲在窗戶外面聽,弟弟妹妹在不遠處玩泥巴。

哥哥貪玩,是全班最調皮搗蛋的孩子,他不笨,但心思不用在學習上,每天不是掏鳥窩,打彈弓,就是下河捉魚摸蝦。

學校有兩個教師,女教師是爸爸沒出五服的妹妹,我喊她明姑,她是那個年代我們村唯一的獨生女,因為家裡就一個孩子,比别人書讀的多,于是被安排到這所臨時國小代課。

明姑人很好,整天笑嘻嘻的,但對哥哥有點兇。

哥哥總是被明姑喊起來回答問題,答不上來就被明姑擰耳朵拎黑闆前罰站, 有時候還讓他站到門外面。

哥哥不但自己不學習,還影響别人聽課,明姑每次見到父親,都告哥哥的狀。

那時候我認為明姑很壞,老是害哥哥挨打,後來才了解,她是為哥哥好,恨鐵不成鋼。

85年讀初二,媽病逝面臨退學,恩師出手相助,我開始預謀一件事情

父親帶着自責的笑,讨好似的對明姑說:他大姑,他不聽話,該罵的罵,該打的打!你放心,我不會護短。

晚上吃好飯,忙碌一天的母親就會坐到紡車前紡線,我摟着弟弟哄他睡覺,妹妹倚在我的膝蓋上打盹。

哥哥坐在昏黃煤油燈下對着作業腦子在遊走,因為作業對他來說就是天書,他搞不懂。

父親坐在一旁抽煙,滿屋彌散着旱煙袋的味道,引得母親不停的咳嗽,燈光勾勒出父親棱角分明的五官,他的臉上愁雲密布。

哥哥對着作業本,嘴裡啃着鉛筆頭。

他哭喪着臉說:小妹,這道題我不會做,你幫幫我吧!不然我明天又要挨打。

哥哥眼神裡都是祈求。

父親歎了口氣說:你都不會,你妹妹怎麼可能會,她又沒有讀過書。

我把弟弟輕輕的放在旁邊,示意哥哥過來,像老師一樣指點他,哥哥連聲說知道了。

父親甕聲甕氣的說:别聽你妹妹忽悠,做錯了明天還要挨打……

那天哥哥作業全對了,老師還表揚了他。

父親去井邊擔水,遇見明姑洗菜,她說:大哥,你家鐵蛋這幾天學習有進步,作業也能按時完成。

父親問明姑,鐵蛋作業做的對不對,都是她妹妹瞎教的。

明姑說:我就說呢!這孩子咋就一下子開竅了呢?

那天晚上,我又在幫哥哥輔導作業,明姑過來借火柴,她看了一眼正坐在油燈下幫哥哥輔導作業的我,紅着眼圈對父親說,大哥,紅梅這孩子是讀書的料,我知道你家困難,可這孩子不讀書實在太可惜了……

父親坐在飯桌前默默地抽煙,半天沒說話。

媽媽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家裡的困難。

明姑說,辦法總比困難多,這樣吧!你們明天就讓紅梅去讀書,我給她找幾本舊書,這兩個小家夥也挺乖的,就讓她帶進教室,不影響别的孩子學習就好……

于是我成了明姑的學生,課堂上我和别的同學一樣喊她張老師,回家我就喊她明姑。

明姑教了我兩年,第三年我去了村部國小,我萬萬沒有想到,明姑也調到了那所學校 ,更沒有想到她成了我的班主任。

五年的國小時光,我是在她的庇護下過來的,讀五年級時,我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沒衣服穿,實在難為情,她就把自己的衣服拿給我穿,我沒有本子,筆,她就從微薄的工資裡摳錢給我買。

她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愛護我,當我第一次生理期,弄髒了衣服,被同學追着笑,羞得趴課桌上哭時,她大膽的在課堂上說了生理期常識,給我買了衛生紙和衛生帶,并手把手教我怎麼用。

明姑比我大20歲,我讀書時她女兒才3歲,她老公是上門女婿和她在一所學校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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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媽媽說她父母是老年得女,年輕時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懷孕,直到45歲才生了她,她出生沒多久媽媽就過世了,她是跟着爸爸和一個單身大伯長大的,兩兄弟供她讀書。

她老公也是孤兒,後來做了上門女婿。

我讀初一的時候,明姑父親過世了,因為她沒有兄弟,她父親的身後事都是我父親幫忙處理的,就是為了報答這麼多年她對我的付出。

我初二剛過完年,天氣非常的冷,我正在教室上課,鄰居過來把老師喊了出去,兩個人在外面說了幾句話後,老師走到我身邊,輕聲的說:紅梅,快回家吧!你母親不行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打顫,仿佛一下掉到了無底深淵。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回去的,剛到家就看見門口有很多人,個個臉色凝重,我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好像有人按住我,兩腿一軟就跪下來了。

我大聲呼喊着母親,如果在平時,聽到我的呼喊,母親會立馬拖着虛弱的身子跑出來,嘴裡說着:大丫頭回來了,餓了吧!

可是那天我喊破了嗓子,母親都沒有回應。

我爬了過去,拉着母親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已經涼了,我哭喊:媽,你醒醒,醒醒,你看看我呀!”我一邊哭喊一邊拼命地搖晃着母親的手,我多麼希望她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再叫我一聲大丫頭,可是她卻躺着一動不動。

“你媽走了,她聽不見了’’這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拉住我,明姑兩眼通紅,一邊抹眼淚一邊勸我。

不可能,母親不舍的丢下她的孩子的,我一把推開明姑,拼命地搖着頭,淚水灑的滿地都是,其實我什麼都明白,就是不想承認。

我哭的撕心裂肺,這一刻猶如萬箭穿心,早上上學,母親還送我出門,現在……

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近在咫尺,卻陰陽兩隔!

我哭暈了過去!

我撕心裂肺的哭了幾天,直到母親下葬。

葬禮結束,我已經嗓子都哭啞了!

當天晚上,父親把我們四兄妹喊到一起,爸爸是人未開口淚先流。

85年讀初二,媽病逝面臨退學,恩師出手相助,我開始預謀一件事情

過了好久,父親平複了情緒說:你母親走了,喪事都是借錢辦的,這後面的日子真的沒眼望 ,我一個人哪裡能供養你們三兄妹呀!你們看誰退學回來幫我。

那時候哥哥已經國中畢業跟着鄰居大伯學木工手藝了,但哥哥是學徒 ,沒工資。

弟弟妹妹還小,退學也幹不了什麼,我知道父親是想讓我放棄讀書,自己又不忍心說。

我哭了,我的學習很好,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前三名,我不甘心放棄呀!

我兩手下意識的攪着衣襟,低着頭不說話。

空氣好像凝固了,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和父親不停的歎息聲。

父親看我不說話,就說:紅梅 ,還是你下來吧!我也是沒辦法,對不住了。

話音剛落, 父親轉身就走,他不敢面對我哭紅的眼睛。

我對着父親背影,拼命的喊:我不!我要讀書!我要做老師!

不知道哭了多久,夜已經深了,我站起身子,腿已經麻木的沒知覺了 我跌跌撞撞的回房間,經過父親門口時,我聽到父親壓抑的哭聲。

父親哭着對母親念叨說:王雲(媽媽的名字),你走了,把爛攤子丢給我,你知道我有多難嗎?不讓大丫頭讀書,我的心刀割一樣疼,我對不起大丫頭呀!

說完,父親又掩面痛哭。

我了解父親的不易,生活已經壓彎他的脊梁,我們心裡難過還能大聲發洩,他隻能背着我們,找個無人的角落偷偷的哭,抹幹眼淚繼續故作堅強。

我走到父親身邊坐下了,拉着他的手說:大,我不去讀書了。

父親一把摟住我說:紅梅,大對不起你呀!

冬天的夜晚很安靜,寂靜的夜空回蕩着父親撕心裂肺的哭聲。

第二天我去井邊打水,遇見明姑,明姑柔聲說:紅梅 ,别難過了,你母親這些年被病折磨的生不如死,你就當她去天堂享福去了,家裡的事情也辦妥了,明天趕快上學。

我木然的說:我退學了。

明姑很吃驚,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的說:紅梅,告訴姑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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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告訴明姑事情經過,明姑聽了一個勁搖頭。

當天晚上,明姑帶着姑父過來了,姑父已經調到中學任教了,隻是不帶我的課。

那晚,明姑和父親聊了半夜,她說:困難都是暫時的,窮人隻有靠知識改變命運,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在家能幫父母多少忙,再堅持最後一年,或許能改變自己的一生。

父親低着頭,全程沒有說話。

明姑接着說:大哥,明天就讓紅梅去學校吧!書本學費我負責解決。

姑父也接着說:我會抽出時間輔導紅梅,争取讓她考上中專,畢業後當個教師,很快就能幫你掙錢。

其實明姑兩口子生活也不富裕,他們有三個孩子,家裡還有大伯需要贍養,凡事都靠自己。

在明姑的開導下,我重新回到學校,因為知道這次學習的機會來之不易,我更加努力讀書。

姑父也抽空給我輔導功課,他不光指導我學習,還給我指明人生的道路,在他的鼓勵下,我的成績突飛猛進。那年中考,我不負衆望考上省城的一所中專。

接到錄取通知書,明姑比父親還高興,我抱着明姑哭着說:姑,我的今天是你給的,我一定要報答你。

明姑笑了,她說:教師的職責就是教書育人,我希望每朵花都能盛放,等你畢業站在講台上就知道了。

那天,父親特意跑到街上,打了二斤散酒,請明姑和姑父吃飯,父親紅着眼睛說:紅梅,無論啥時候,無論飛多高,走多遠,都不能忘記你姑姑。

我含着眼淚點了點頭,把明姑摟懷裡哭了。

我畢業,工作,結婚,生子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着,剛開始回村還能見到明姑 後來她調到其它學校,慢慢的就很少見面了,那個年代沒有手機,也就沒有聯系了。

12年我終于聯系上明姑,那時候她已經退休了,她的大女兒當年考上大學了,後來又讀研,考博,留在上海發展;二女兒是研究所學生,最小的兒子也是博士,三個兒女都留在大城市,她和姑父退休後 就去了外地幫孩子照顧孫子。

我心裡想,如果明姑遇到困難我可以幫她 ,但是她現在過得那麼好 我也隻能默默地祝福。

我和她約定,啥時候回來,有機會我請她吃飯,她也告訴我,如果去上海 ,記得聯系她,她做東。

85年讀初二,媽病逝面臨退學,恩師出手相助,我開始預謀一件事情

後來我們約定幾次,因為疫情,都沒有成功,疫情放開後,03年她回來上清明墳,我們終于見面了 ,我把明姑請到我家住了三天,明姑老了,頭上長出很多白發。

我心疼的哭了,明姑摟着我,笑着說;看看你頭上都開始長白發了,我再不老,就是老妖精了。

我們聊了很多,大都是回憶過去,回憶那段艱苦的歲月,和那些令人感動的瞬間,明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丫頭我從小看大,就知道你有出息。

我說:還不是有你,不然我也是和父輩一樣 ,面朝黃土背朝天讨生活。

明姑說打算回來養老,我說:我也有這種想法,等我退休後,就回農村,我們結伴養老。

明姑走時,我特意給她帶了很多家鄉的土特産,大城市什麼都不缺,但吃不到老家的味道。

這幾年明姑的身體出現了狀況 ,高血壓,心髒病都找上門了,我提醒她注意身體。

我萬萬沒有想到,那次回去沒多久 ,姑父就過世了,夫妻倆一道走的,回來時就是一捧骨灰。

姑父很小就父母雙亡,夫妻倆一輩子相濡以沫,姑父走了 ,明姑哭的肝腸寸斷。

安葬好姑父,我們兩家人聚在一起吃飯,明姑把想法和兒女們說了,她對建斌說:你爸爸走了,對我的打擊很大,我擔心自己會和你爸爸一樣 ,突然的離開,父母隻有我一個女兒,我想落葉歸根。

她說:自己最愛的人都在老家長眠了,我在外面始終不安心,想回來守着他們,哪怕是一堆黃土,内心也踏實。

建斌當時不同意,他說;媽,你70多歲了,身體又不好,把你一個人丢在老家,我怎麼能放心呢?你還是跟我走吧!

明姑說:落葉歸根,人家老了都是往家跑,我往外去搞的是什麼名堂?我知道你孝順,但是孝順不光是“孝”還要“順”呀!就是滿足父母的要求,不違背父母的意願。

後來建斌答應了,讓我哥哥給他物色一個鄰居,一個月1500塊錢,照顧她的生活。

我笑着說:别費心思了,我和明姑以前就約好一起回農村養老 ,明姑的生活就交給我了,保證比找保姆強。

建斌說:那怎麼行,交給你我肯定放心,但也不是三天兩天,我不好意思麻煩你。

85年讀初二,媽病逝面臨退學,恩師出手相助,我開始預謀一件事情

我拉着他的手說:建斌,你知道嗎?我的今天都是明姑給我的,她的恩情我記半輩子了,我想回報她一直沒有機會,于是我和衆人聊起一路走來我和明姑的故事。

說到動情處我哭了,明姑也陪我落淚,我抓住她的手說:我媽媽走的早,你就像媽媽一樣保護我,我要照顧你的生活。

明姑也哭了,她說:我家裡隻有我一個女孩,從小遭人笑話,但大哥,大嫂(我爸媽)就當我是親妹妹一樣,小時候有人欺負我都是大哥出頭,我母親走的早,很多東西都是大嫂教會我的,明姑邊說邊哭。

建斌趕忙給她遞過紙巾。

明姑接着說:父親走時我也蒙了 ,家裡的事情也不怎麼懂 ,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又是大哥幫我解決所有的問題,是我欠大哥太多。

這些事情父母一次沒有提過,我們都有一顆感恩的心,想着回報對方,我們倆的手緊緊的抓在一起。

明姑對建斌說:我還沒有那麼老, 不需要人照顧,紅梅我們兩家門挨門,等紅梅退休 ,我就回老家,一起養老。

明姑轉身和大哥說:紅軍,你幫我找一幫施工隊,把我老屋翻修一下,再加蓋一個小院子,這些事情你幫我辦,你負責監工。

我兒子大學畢業留在兒媳婦的城市了,小兩口都孝順,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兒子時,兒子一口就答應了。

兒子笑着說:媽,您想幹嘛就幹嘛,我的孩子讓她外婆帶。

這輩子我很知足,那個年代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真的不容易,我做到了,明姑就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餘生好好盡孝道,一半給父親,一半給明姑,他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