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魔王的爪子—韓複渠的青年特别諜動隊

作者:長江大中華

1932年,在抗戰的硝煙尚未彌漫到齊魯大地的日子,韓複榘統治下的山東如同一座沉悶的城堡。

那時,我不過是濟南市政府裡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沒有卷入那權力的沼澤,是以,對于韓複榘背後的種種秘密,我了解的并不深入。

然而,為了響應周總理的号召,我願将我當年所見所聞的一星半點,盡我所能地記錄下來,為世人揭示那段曆史的一角。

那年的春天,一九三二年的四月,我正閑居在家,居住在濟南市政府的第二宿舍。某個清晨,我突然接到了市長聞承烈的召見通知。一同被召見的,還有一位名叫卓荦之的四川人,他原是聞承烈兵站監部的一名職員,此時也和我一樣,在濟南過着平淡的生活。

我們兩人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市長的辦公室,隻見聞承烈一臉嚴肅地對我們說,他要派我們參加一個極其重要的秘密工作——加入韓複榘所部三路軍軍法處所屬的特别偵諜隊。

我們的任務是随着承審員出庭記錄口供、整理案卷。聞承烈還特别強調了,這個特别偵諜隊是由青年黨成員組成的,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緝捕山東境内的共産黨。

他要求我們密切注意每一件案情和青年黨的政治活動,并經常向他彙報情況。

特别偵諜隊的隊部隐藏在商埠的緯十經七路路南、路北的兩幢小樓内,對外保密性極高。雖然軍法處指令商埠警察局加強保護,但卻嚴禁他們查問隊内情況。

審案的地點設在城内的省警察局司法科,人犯則被羁押在借用的看守所裡。而刑訊時的行刑者,則是從司法科借調來的政警。

魔王的爪子—韓複渠的青年特别諜動隊

影視劇照

隊長名叫程鳳平,但據說這隻是他的化名,至于他的真名,我們無從知曉。秘書王飛鵬的情況也是如此,真名一直是個謎。承審員張守義,真名其實是翟蒼陸,一個來自河南登封一帶的日本留學生。

隊員們的名單上,姓嚴、段、張、劉、李、戚的人都有,還有一個姓黃的女隊員,據說她是已故青年黨某位上司人的遺孀。整個隊伍大約有五六十人,無一例外都是青年黨的黨員。然而,在這個由青年黨主導的偵諜隊裡,卻有三個例外——韓子敬、徐子才和于芝生。他們三人并非青年黨成員,而是因各種原因叛變的共産黨分子。韓子敬是個天津人,一臉麻子,曾是津浦路天津廠工會的負責人;徐子才來自河北省的某個縣城,左眼有些毛病;而于芝生則是河北甯河縣人,一個剛從蘇聯留學歸來的學子。他們三人的加入,無疑給這個特别偵諜隊增添了幾分複雜和神秘。

在天津警察局的大堂裡,張學銘局長與青年黨的代表們正進行着一場關于共同合作的工作洽談。張學銘,這位曾經的天津警察局長,聲名在外,曾借助青年黨的力量,成功逮捕了一批共産黨的精英。而今天,他的身邊聚集的,除了青年黨的成員,還有我和卓荦之這樣非青年黨的隊員,我們是被聞承烈特派來參與這項工作的。

随後,聞承烈又增派了兩位得力助手,王子通和桑平伯。王子通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西北軍老軍官,他的沉穩與睿智給我們這支隊伍注入了不少信心。而桑平伯,一位來自魯西的北大高材生,他的學識與才華無疑将為我們的行動提供有力的支援。

青年黨在隊伍内的活動可謂公開透明。他們定期出版《南誠》月刊,大力宣揚他們的政治理念——“内除國賊,外抗強權”。然而,在這些看似正義的言辭之下,也不乏對共産黨的诋毀與攻擊。他們彼此相見,總是親切地互稱“同學”,并且按照規定,每月将自己收入的百分之一作為黨費上交。這些行為,他們并不回避我們非青年黨的隊員,反而以此展示他們的團結與信仰。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青年黨每月都會在他們位于路北樓上的黨部舉行一到兩次的黨會。那裡是他們的精神聖地,隻有他們的“同學”才能進入。而在黨會之外,他們的活動則更為隐秘,充滿了對共産黨的警惕與打壓。

特别偵諜隊的成立,源于青年黨黨魁曾琦的一次危言聳聽的言論。他向山東省主席韓複榘描述共産黨在山東的活躍程度,甚至聲稱要将山東赤化。為了平息這場風波,韓複榘決定成立特别偵諜隊,并委托青年黨協助執行。從此,特别偵諜隊便成為了韓複榘手中的一把利刃,負責在山東境内肅清共産黨。

特别偵諜隊的成員們都持有韓複榘親自簽名蓋章的特别身份證書,這使得他們在執行任務時擁有極大的便利。他們可以在山東境内随地要求軍警協助捕人,可以随意檢查郵件,甚至可以免費乘坐火車、汽車。而我和卓荦之,作為聞承烈派來的監視人員,也開始了我們的工作。

特别偵諜隊緝捕共産黨的手法多種多樣。其中,他們利用了三個叛黨分子——韓子敬、徐子才、于藝生作為眼線,通過他們的舊關系尋找共産黨的蹤迹。此外,他們還指令一些黨員裝扮成進步分子,混進共産黨内部,以擷取更多的情報。據說,有一位姓嚴的黨員曾在天津成功混入共産黨内部,并逮捕了幾名共産黨員。而檢查信件和進步書刊則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他們會在郵局對可疑的信件進行各種藥水試驗,以檢測是否含有密寫内容,同時也會檢查那些被認為是進步的書刊。一旦發現線索,他們就會按照位址進行抓捕。

然而,在濟南地區,前兩種辦法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而那些通過檢查信件和書刊所得到的線索,雖然花費了他們不少的時間和精力,但也确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比如,他們曾通過這種方法在大明湖畔的司家碼頭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魔王的爪子—韓複渠的青年特别諜動隊

影視劇照

一些嫌疑犯相繼落網,然而經過一番審訊,發現他們竟與國民黨改組派的秘密活動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最終隻能無奈釋放。而在那九一八事變後的動蕩時期,火車上也常有一些情緒高漲、熱衷讨論國家大事的旅客被捕。然而事實最終證明,他們與共産黨并無瓜葛。

歲月匆匆,年華荏苒,然而這些特務似乎并未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他們既擔心給黨魁丢臉,又害怕在山東的根基不穩。于是,他們決定全力對曲阜第二師範發起攻擊。原來,二師曾上演過一出名為“子見南子”的話劇,劇中情節被孔家視為對祖先的侮辱,遂與二師校長宋還吾打起了官司,一直鬧到南京,最終宋還吾被撤換。此外,坊間更流傳着二師是共産黨秘密活動場所的謠言。

為了摸清底細,特務們開始行動。他們喬裝打扮成小商販、遊客和學生,潛入曲阜。小商販們以賣小吃為名,遊客們則以參觀孔廟孔陵為借口,學生們則打着到二師求學的幌子。他們在曲阜郵局對二師師生的郵件進行嚴格檢查。

正值暑假前的大考預備階段,二師的學生們三五成群地聚在孔陵草地上複習功課。每天,總有一些賣小吃的“商販”、閑逛的“遊客”和外地來的“學生”與他們搭讪交友。就這樣,經過一個多月的暗中觀察,特别偵諜隊列出了一份長達六七十人的黑名單,并上報給了韓複榘。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列專車從濟南悄然駛出,特别偵諜隊全員出動,還攜帶了一連兵力。火車抵達曲阜車站時已是深夜,隊員們迅速下車,跑步趕往曲阜城。由于縣長拒絕開門,程隊長焦急萬分,生怕走漏風聲。經過一番周折,縣長終于與山東省政府取得聯系,城門才得以打開。

進城後,特務們迅速包圍了二師。程隊長親自帶隊,按照黑名單逐一搜捕,幾乎沒有漏網之魚。無論是五六十歲的老教師,還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學生,都被五花大綁地押上了火車。

當晚,在濟南警察局司法科内,一場殘酷的審訊開始了。特務們用手铐、皮鞭、壓杠子等刑具逼供這些文弱的師生。有時,就連見多識廣的老政警也不忍下手。然而,翟承審卻毫無憐憫之心,不時停下審問,冷酷地逼問着這些無辜的受害者。

他們歇斯底裡地宣揚共産黨的可怕之處,試圖給行刑者灌輸恐懼,宣稱共産黨是兇殘的毒蛇猛獸,他們聲稱共産共妻,将會颠覆整個社會的秩序。“現在你們對這些家夥客客氣氣,等到他們勢力大了,可不會對你們客氣!”他們高聲疾呼,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可怕景象。

“曲阜二師,那可是共産黨的大學營啊,那裡的案件,是我們必須攻克的重大任務!”青年黨的隊員們,臉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然而,當審訊的結果終于出爐,他們卻大失所望。原來,所謂的“重要案件”,竟然隻是牽扯到了一位名叫肖寄語的國文老教師和一名叫裴康增的學生。他們所謂的罪證,不過是學生的作文裡出現了“普羅利塔利亞”這樣的詞彙,老師的評語裡用了“小布爾喬亞”這樣的字眼,以及在日記中對政府不戰而退、丢失東北三省表示不滿的文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在嚴刑逼供之下,劉難潮終于承受不住,承認了與共産黨的外圍組織有過接觸;裴康增也承認曾參與過學生愛國運動。然而,這樣的結果,與他們最初的期望相去甚遠。特别偵諜隊雖然竭盡全力,但收獲的卻隻是這樣微小的戰果。

這時,他們那些肆無忌憚的暴行開始引起各界的廣泛反感和憤怒。他們不僅濫捕濫刑,還随意查扣信件書刊,甚至包括一些社會科學書籍,甚至字典、辭源都不放過。他們甚至扣留了教育廳長何思源的不少刊物書籍。他們的行為已經嚴重侵犯了人權,激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不滿。

山東省國民黨省黨部和南京國民黨中央黨部也對他們的行為提出了質問。雖然他們同意搜捕共産黨,但卻無法容忍青年黨這種無視法紀、肆無忌憚的行為。更何況,當時國民黨并不承認這個曾經為軍閥效力、甚至殺過國民黨的青年黨是合法的政黨。

至此,青年黨在山東的胡作非為已經無法再得到庇護。大約在一九三三年春天,特别偵諜隊宣告解散。在解散之前,他們的“隊長”程某和“隊員”黃某竟然還結了婚。然而,好景不長,同年下半年,北京西單大木倉某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發生了一起桃色兇殺案,被害人正是這位程“隊長”,而兇手則是他的“同學”,原因竟然是為了争奪黃“同學”。

魔王的爪子—韓複渠的青年特别諜動隊

影視劇照

特别偵諜隊解散後,青年黨雖然留下了一些教育程度較高的“同學”,如段某、戚某等人,但他們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反感和警惕,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為。

在繁華的濟南商埠區,一所名叫渤海中學的私立學校靜靜矗立。這所學校的校長是一位人稱孫老頭的長者,他不僅是學校的管理者,更是威望極高的三路軍師長孫桐萱的父親。在官方隐晦的默許下,這所學校成了青年黨半公開的活動基地,猶如一股暗流在商埠區湧動。

在渤海中學的背後,有兩位關鍵人物——韓子敬和徐子才。他們被特意留在濟南,身負重任。他們的眼睛如同獵鷹般銳利,時刻觀察着共産黨的一舉一動,将每一個細微的動靜都彙報給上級。

他們的手指,則像是靈敏的觸角,與市政府中的靳參事保持着緊密的聯系,傳遞着各種重要的資訊。

而我,在一九三五年年底的時候,由于工作的需要,離開了這個充滿暗湧的濟南,轉而前往保定,投入到河北省政府的繁忙工作中。

自此,渤海中學内部究竟發生了哪些變化,韓子敬和徐子才又有何新的動向,我都無從得知。但那段在濟南的日子,卻如同刻在心底的印記,永遠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