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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年和媽去外婆家,媽一路哭到家,得知舅被送養老院,我飛奔過去

講述人:王強

來源:網友供稿

我叫王強,出生在60年代末,我老家在淮河岸邊,村子很大,村西有一條大河由南向北流淌。

記憶中這條河沒有給老百姓帶來益處,反而每年夏天河水肆虐,都會淹沒莊稼,民不聊生。

是以兩岸的老百姓都很窮,恰恰我家在河東面,外婆在河西邊。

我和外婆家直線距離不遠,但要去外婆家要繞10來裡穿過一座小橋才能到。

外婆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媽媽是最小的孩子,我大舅17歲就當兵了,轉業後進了煤礦上班,吃上商品糧,憑自己的能力娶妻生子。

77年和媽去外婆家,媽一路哭到家,得知舅被送養老院,我飛奔過去

二舅三舅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二舅小時候上樹掏鳥窩摔了下來,肩胛骨摔劈了,沒有及時醫治,一隻胳膊落下毛病,盡管不嚴重,但因為家底太薄,也找不到對象。

于是媽媽的命運就和二舅捆綁在一起了,外公外婆不希望二舅打光棍,就想用媽媽換媳婦,我們稱“兩換親”,這種婚姻模式在那個年代是很流行的。

媽媽沒有讀過書,她18歲就有人上門提親,但外公外婆放話:我家丫頭是留換媳婦的,誰家有這種想法可以結為親家,媽媽雖然不同意,但沒有辦法。

于是在媒人的說和下,媽媽和爸爸認識了。

奶奶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姑和大伯都結婚了,因為大伯結婚掏光了家底,等到爸爸到了适婚年齡,家裡實在拿不出一分一毫了,于是兩家人一拍即合,好在爸爸長得沒毛病,小姑都沒有嫌棄二舅,媽媽也不好說什麼。

媽媽是唯一的女孩,大舅比媽媽大12歲,大舅非常疼媽媽,聽外婆說小時候大舅走動就背着媽媽,生怕媽媽累着了。

對這樁婚事大舅不贊同,但外公發話了:如果你有本事給你弟弟弄個女人,凡事你說了算,沒本事就閉上你的狗 嘴,有我活着婚姻大事輪不到你做主,是以大舅和外公鬧僵了,大舅幾年都沒有回過家。

最終大舅沒能說服外公,媽媽還是嫁給了爸爸,小姑嫁給了二舅,因為兩家老人都擔心節外生枝,從見面到結婚就三個月時間,大舅也沒有參加婚禮。

媽媽和爸爸結婚後,生下三個孩子 ,我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好在父母是先結婚後戀愛,那個年代人思想簡單,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下雨不能出工,就紡線織布,做針線活,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填飽肚子,過年能吃上一頓白面饅頭,燒一碗蘿蔔燒肉。

小時候真的窮,一年三個季節打赤腳,我和弟弟兩個人三條破褲子輪流穿,小男孩淘氣,有時候弄濕了就光屁股,天氣冷了,褲子濕了曬不幹就坐被窩等,那個年代沒柴禾,大人舍不得用柴禾烤。

吃飯更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記得我7歲那年又遇見水災 ,農作物全淹了,大水過後,臨時補種了胡蘿蔔,又插了蕃薯,因為生長期短,就長得比手指頭大點,一家分了一堆,這就是五口人冬天的口糧。

77年和媽去外婆家,媽一路哭到家,得知舅被送養老院,我飛奔過去

爸爸把胡蘿蔔和蕃薯藏在地窖裡留着過冬,媽媽天天帶着我挖野菜。

一家人天天吃野菜,吃的臉都是綠色的,走路兩條腿都拖着。

小孩子天天掰着手指頭盼過年,結果那個春節連肉味都沒有聞到,因為家家戶戶都沒吃的了。

眼見過年了,爸爸媽媽相對無言,唉聲歎氣,媽媽無奈的說“人家可以回娘家借糧食,俺娘也住河邊,我斷頓她也沒吃的。”

爸爸說:今年就這樣吧!有肉沒肉都過年。

過年前幾天,媽媽從土囤裡搲了半竹籃小麥,用毛巾沾水一遍遍呼啦,晾幹水分跑到磨坊磨成粉,她把第一遍的粉留出兩瓢,剩下的全部推進去了,一點麸皮都沒有留。

臘月28那天,媽媽蒸了一鍋麥面饅頭,就算過年了,饅頭黑乎乎的,但吃起來麻燦的香。

轉眼正月十五到了,我們老家有出嫁的閨女回去送大雁馍的習俗,送大雁馍還要送一吊子肉,這可把媽媽愁死了。

奶奶看見媽媽發愁,就說:傳蘭,你别發愁,要麼你等秀芬(我小姑)送東西過來,你再拿她送的東西回娘家。

媽媽很不好意思,但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辦法,隻好答應了。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小姑送東西過來。

可是一直到正月17了,也沒見小姑人影, 媽媽也不敢等了,就取出上次留下的兩瓢白面,蒸了兩個老雁馍, 還蒸了4個老雁蛋。

那饅頭真香,引動我們圍着鍋台吞口水,媽媽一個都沒有舍得給我們吃。

正月十八一大早,媽媽小心翼翼的把大雁放在竹籃裡,用羊肚毛巾蓋起來,就挎着出門了。

那個年代小孩就喜歡走親戚,我哭着鬧着在後面追,鞋子都跑掉了,媽媽看丢不掉我,就帶上我走了。

正月的天非常冷,河裡還沒有開動凍,冰面上很多小孩在玩耍,媽媽就帶着我抄近路走冰面過河。

到了外婆家才知道,外婆家也沒吃的,家裡一點白面都沒有,外婆和奶奶想一塊了,她讓小姑等媽媽先去,拿媽媽送的東西來看奶奶。

幾個人哈哈大笑,其實過後想想多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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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把老雁馍放進自家的竹籃中,用羊肚手巾蓋好,吊在房梁上,看見我眼巴巴的看着,外婆說:等明天你小姑回家走過場,再掰點給你吃。

看見白白的暄軟的大老雁,我哈喇子流多長。

中午外婆擀了兩大劑子面條,又洗一些小蕃薯放面條裡面一起煮,破天荒的放了一點點油,大家圍在鍋土竈前,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面條了,唏哩呼噜尅一大碗。

正吃飯時,大舅突然回來了,大舅在煤礦上班,平時很少回來,媽媽趕緊給大舅盛了一碗面條,看見大舅,我立馬擠到他懷裡。

大舅問我認識多少字了,我說:我又沒上學怎麼認識字呀!

大舅轉身問媽媽為什麼不讓我上學 ,媽媽說:飯都沒得吃,哪裡有錢讀書呀!

大舅一聽很生氣,他對着媽媽說:你想讓孩子和你一樣做睜眼瞎子嗎?

媽媽說:我也想送他讀書,一分錢難死英雄漢呀!

大家都沉默了,看見大舅和媽媽不說話了,我搶着說:媽媽說話不算話,說好的過年買肉吃,肉湯都沒有喝上。

媽媽歎了口氣說:你以為就你饞肉,我也想吃呀!還有幾個月才能收麥子,不餓肚子就不錯了。

舅舅擺擺手把媽媽叫走了,兩個人跑裡屋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媽媽出來時眼睛紅紅的。

回來的路上媽媽哭了一路 ,我以為是大舅罵她了,心裡很恨大舅。

第二天一大早,媽媽就趕集去了。

我和弟弟妹妹等待村口,看媽媽有沒有買好吃的。

中午時分,老遠就看見媽媽回來了,手裡提着什麼,我帶頭奔向媽媽,弟弟妹妹也跟着跑了過去。

媽媽拎着一塊肉,肉用一根麻繩拴着,肉白很厚,上面泛着亮光,我的嘴已經開始流口水了,我狠勁的吸溜一下。

我到現在都記得媽媽進村的表情,她把肉高高的舉着,生怕别人看不見,逢人就谝,鄰居張嬸看見了,大聲說:小強他媽,這不年不節的咋有錢吃肉了?

媽媽驕傲的說:小強大舅給的錢,讓我給孩子開開葷。

那天中午,媽媽讓我去喊大姑過來吃飯,順便把爺爺奶奶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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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把肉放鍋裡烀了一下,那肉湯清清透透的,上面飄着指甲大的油花,媽媽給我們一人盛一碗肉湯,撒一點點鹽,用筷子攪拌一下,那肉湯真香,引得一群野狗圍在門前汪汪叫。

飯還沒有燒,肉湯就喝完了。

媽媽燒了白菜燒肉,她告訴我們:過年沒有吃上肉,你們好好吃點 ,不知道下次吃肉趕到多麼時候。

從媽媽和爸爸聊天中,我才知道是大舅給了媽媽10元錢,讓媽媽買點肉給孩子們拉拉饞,剩下的錢留着,秋天送我讀書。

大舅下井很苦,但每天都有班中餐補助,大舅舍不得吃,把班中餐省下來留給我和弟弟妹妹, 偶爾還擠出一點糧票給媽媽,幫助我們度過那幾年最艱苦的日子 。

在那個年代 ,誰的東西不是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大舅在井下作業很辛苦,他卻省吃儉用補貼我們。

對于換親這件事情,大舅一直耿耿于懷,她感覺對不起媽媽,于是想方設法的彌補我們。

其實媽媽一輩子很幸福,雖然前半生日子苦點,但爸爸對她好,啥事都順着她。

79年實行生産責任制以後,日子就慢慢好起來了,雖然經濟上面窘迫,吃飽肚子已經沒多大問題了。

我們三兄妹都讀書了,那時候一到交書費的時候媽媽就發愁。

我讀三年級的那年沒錢交學費了 ,就退學了,大舅知道後,二話沒說就帶我去學校,給我交了書費,又塞給我幾塊錢讓我回去交給媽媽。

大舅逢年過節發東西,總是分一半給我家 ,還把發的工作服省下來給爸爸穿。

83年我讀國中,大舅給我買了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據說是托人從上海買回來的,他自己卻沒有自行車騎,每次來我家都是走路。

大舅一直教育我要好好學習,将來找份坐辦公室的工作,風不吹頭,雨不打臉的,不要像他一樣沒有文化做曠工,又髒又累又危險。

我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料,一坐教室渾身不舒服,國中都沒有讀完就退學了,看得出大舅很失望。

弟弟妹妹學習不錯,那個年代教師緊缺,兩兄妹讀的都是師專,這在當時的農村已經很了不起了。

爸爸媽媽高興,大舅的開心不亞于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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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2歲結婚,夫妻是國中同學,90年代初期依然很窮,窮則思變,我就和鄰居出去打工。

我在外面工作幾年,手裡有了積蓄,因為不放心老婆孩子在家就回老家了,學習蘑菇種植技術。

剛開始擔心技術不成熟沒敢做多,就弄了一個大棚,沒想到蘑菇供不應求,于是就慢慢加大種植面積。

12年老家開礦了,離家不遠建了大型農貿市場,我又建了兩個大棚,搞起了蘑菇批發,憑着夫妻倆勤勞肯幹,掙得比弟弟妹妹還多。

日子一天一天好起來,曾經那個愛我如命的大舅,也被時光摧殘的一身病,原本高大的身軀變得越來越佝偻。

大舅退休已經十幾年了,兩個兒子都在外地工作,因為大城市壓力大,這些年不但不能照顧大舅,大舅還要補貼兄弟倆。

大舅一輩子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作業,落下腿疼的毛病,年齡越大越嚴重,不能爬樓,就回老家養老了。

我經常去看他,幫他幹幹活,給他買點生活用品,大舅還是那麼實在,每次給他送東西,他都給我錢,大舅說:大強呀!大舅過意不去,我怎麼能讓你貼功夫還貼錢呢?拿着吧!大舅不缺錢。

我拉着大舅的手說:大舅,我們小時候您那麼幫我,您的恩情我都記得,大表哥,二表哥離得遠,以後有啥事吱一聲。

大舅嘿嘿笑着說:能不麻煩你盡量不麻煩,你忙。

我說:大舅,我不許您說麻煩兩個字,照顧您是應該的。

大舅腿寒,一到冬天我就帶他去澡堂泡澡,就連老闆都說:老張,你這個外甥比兒子中用。

随着年齡的增長,大舅的老寒腿越來越嚴重,表哥帶他去上海治療,我也帶他去過幾個醫院,都沒有效果,後來坐輪椅了,生活都靠舅媽照顧。

17年正月份的一天,舅媽去菜園弄菜, 突然中風摔倒沒搶救過來,大舅一下子沒有了依靠,哭的像個孩子。

兩個老表在家處理好舅媽的喪事,就接大舅進城了,大舅去城裡過了半年,因為行動不便遭人嫌,吵着鬧着要回來,他說死也要在家裡,在城裡飄着沒有根。

于是大表哥送他回來,陪伴半年,表哥離家太久,融不進這個地方,是以他天天抱怨,後來給大舅聯系了養老院,打算送大舅到養老院了卻殘生。

我知道後,心裡很難過,人越老越戀家,誰都想有親人陪在身邊,養老院沒有親情,是死亡終結地,大舅腦子沒問題,他肯定不能接受,送養老院就等于被抛棄了,大舅對我那麼好,我不能坐視不管。

77年和媽去外婆家,媽一路哭到家,得知舅被送養老院,我飛奔過去

那天晚上,我小心翼翼的說了大舅的情況,夫妻聽了也直抹眼淚,連聲罵兩個表哥沒良心,說大舅人那麼好,沒想到兒孫齊全,到老了被送養老院。

我趁機和夫妻商量,我說:大舅為人善良,那些年省吃儉用幫襯我們家,爸媽都不在了,二舅三舅也走了,我也就這一個長輩了,我想接大舅養老。

夫妻猶豫了一下說:大舅有兒子,你接過來合适嗎?不等于打兩個老表的臉嗎?

我說我會和老表協調好,再說老表并不是不孝,他們也有苦衷,我看看能不能想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夫妻說:你看着辦吧!我知道照顧老人不容易,但他是大舅呀!送那種地方我也不忍心。

我伸手摟住老婆,嬉皮笑臉的說:不反對就是支援,謝謝老婆大人,大舅過來我多難點,不用你上手。

夫妻說: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家裡什麼事情靠你了。

感謝夫妻,這麼多年任勞任怨,我除了忙蘑菇棚,回家什麼都不用管。

于是我立馬開車帶夫妻去了大舅家。

我到的時候,大舅的衣服都收拾好了,還有幾大包尿不濕,看見我來了,大舅一下子就哭了,我趕緊走到大舅身邊,蹲下身子,安慰他。

大表哥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大舅哭的鼻涕流了好長,他拉着我的手說:王強,我不想去養老院,那裡一個人也不認識,我刷視訊,看到好多護工打老人的,還有把老人綁起來的,我不想去呀!

我從來沒有看見大舅哭過,這一刻我心像被撕扯着,淚水也禁不住肆意流淌,夫妻更是哭的稀裡嘩啦。

這種情況,如果強硬的送大舅走,還是人嗎?烏鴉反哺,羊羔跪乳,我們是人,難道連動物都不如嗎?

我拍着大舅的肩膀說:大舅,别哭,您放心有我在,不會送你去養老院。

我朝大表哥使個眼色,大表哥随我來到外面。

大表哥很慚愧,一個勁的向我解釋。

我當機立斷的告訴大表哥說:哥,我了解你的苦衷,我想把大舅接走。

大表哥一下子愣住了,他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生意那麼忙,怎麼顧得了他?

我說:錢掙多掙少無所謂,家裡也不缺吃喝,我沒有太好的條件,但是我能保證大舅老有所養,保證他衣食無憂。

77年和媽去外婆家,媽一路哭到家,得知舅被送養老院,我飛奔過去

大表哥羞愧的低下了頭,他說:我也是沒有辦法,如果爸爸去你家,他工資卡給你,終身俸你領。

我說:錢我不要,我有蘑菇棚,完全能養活大舅,吃喝我提供,看病大筆花銷從他終身俸出。

當天我接走大舅,大舅很開心,一個勁的說沒有白疼我。

大舅在我家生活了五年,我和夫妻好吃好喝的照顧着,大舅人很好總是為我着想,我在蘑菇棚幹活,大舅就坐輪椅上陪着我說話,我走一步,就推一步, 不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每次做飯,夫妻都按大舅的口味做,大舅逢人就誇外甥媳婦賽過外甥,他開心,我也美滋滋的。

去年小表弟退休了,他想回來給大舅養老,我們重新把老房子裝修了一下,表弟就把大舅接走了,大舅在我家過了五年,終身俸我一分沒有動。

大表哥老了,也懂得了陪伴的重要性,兩兄弟輪流給大舅養老,遇見特殊情況,就把大舅送我家,有時候幾天不見大舅我就想他,抽空去看看他。

大舅精神很好,氣色紅潤,他逢人就說外甥,外甥媳婦好,我笑着說:大舅,從小您那麼疼我,在我心裡您就是父親,我即是外甥又是兒。

那個年代很窮,但大舅就像一道光,照亮那段灰暗的日子,溫暖我整個人生,大舅的恩情值得記一輩子。

你養我小,我養你老不是口号,我們要付諸行動,養老需趁早,别等到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