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素色溶漾都淨
親人，一個個離去，宛如一場場無聲悲劇的謝幕，在活着的人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他們曾是生活的支柱，是歡笑與淚水的源泉，如今卻隻能在回憶中尋覓那熟悉的身影。
一百零七
第二台手術終于結束了，等葛玮寫好了醫囑，才注意到同僚們都已經下班了。葛玮又去看了看自己新做完手術的兩個病人，囑咐了陪護家屬注意事項，這才去休息室換上便衣，拿上背包，準備下班。
“葛醫生，電話！”
葛玮剛出休息室，就聽到電話鈴響，緊接着聽到值班護士叫自己接電話。
“喂！”葛玮接起了電話
“玮玮，你的化驗結果出來了，恭喜你，成功加入準媽媽的行列。”聽筒裡傳來雲珺的笑聲，“我已經約好玙玙了，我倆一會兒在老地方給你擺慶功宴。你現在快下來，我們在樓門口見。”
不容葛玮多說一句，雲珺一口氣說完，葛玮聽得出來她特别高興。
“好，我這就下去。”葛玮放下電話，她發現自己竟然是特别的平靜，沒有一絲的激動。
這一個月來，葛玮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疲倦所籠罩。她的雙眼時常顯得無神，即使面對她最喜愛的食物，也提不起一絲食欲。每天清晨，她總是掙紮着從床上爬起，卻感覺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仿佛連走路的力氣都快要耗盡。
起初，她以為這隻是工作壓力太大，導緻的身體疲憊。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漸漸察覺到這種疲憊與以往不同，它更加深入骨髓，讓她感覺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昨天，當葛玮無意中摸到自己的腹部時，心中突然湧起一個念頭——自己可能懷孕了。于是 ，今天葛玮像往常一樣走進醫院的大門，但心情卻與往日截然不同。她确實需要知道答案，但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手術安排，葛玮隻好讓雲珺幫忙拿取化驗結果......
“咋樣，玮玮，要不要馬上告訴司徒聰，我估計他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雲珺邊喝着八寶粥，邊笑着說，她的眼睛都興奮的放光。
“你看你，玮玮懷孕，就好像是你要生二胎似的，這一路上都說個沒完，你咋就不考慮考慮我的感受？”蘇玙故作不悅地開着玩笑
“玙玙，你不用吃醋，你放心，等葉文伯一回來，我保證你懷個龍鳳胎。”雲珺笑着沖葛玮擠了下眼睛
“喲，說得你像是送子觀音似的。”蘇玙調侃了一句
“難道不是嗎？可是太多的孩子是被我接到這個世界上的。”雲珺得意地說
“是啊，誰不知哈城軍醫院有個叫雲珺的兒科美女醫生啊。”蘇玙繼續調侃，”不過，你說得并不準确，标準的說法應該是 ，有太多的孩子出生後，都是由你這個兒科醫生在第一時間，給他們做的檢查。“
“咋地，你嫉妒啦？”雲珺沖蘇玙做了個鬼臉，“嫉妒也白搭！”
蘇玙剛要反駁，葛玮沖她擺了擺手，接過話，“玙玙，你有沒有發現，珺珺現在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天到晚樂呵呵地。”
“我早發現了，她能不高興嗎？兒子大了，學習好，還自覺，不用她操心。思娟本來是她最大的心事，現在雖說還沒有完全恢複，但個人感情卻有了圓滿的歸宿，和柏樹甜蜜宣布戀情，她和思明也算是徹底放心了。”蘇玙笑着暼了一眼雲珺，“她啊，還差一點，就能得意地飄起來。”
“差哪一點？”雲珺笑着問
“你笨啊，當然是差解決兩地分居的事啊！”蘇玙又瞥了一眼雲珺
“嗯，玙玙總結的還真到位。”葛玮連連點頭，“就是這個兩地分居還真的難解決，要麼珺珺調到成思明機關，要麼成思明調過來。”
“不用調，思明已經說了，再過兩年，他直接轉業回來就是了。”雲珺說完，喝了一大口玉米粥。今晚，她和蘇玙特意請葛玮喝各種的粥。
“怎麼，成思明想轉業啦？”葛玮敏感地問，語氣裡有着些許的吃驚。
“嗯，他是有這種想法，但還沒有最後定下來。”雲珺回答
“成思明都當軍務科長了，為什麼突然想轉業呢？”蘇玙不解
“他說一是欠我和兒子的太多了，二是他感覺軍隊下步會有大變化。”雲珺解釋
“什麼意思？”葛玮緊着問
“他就是這樣說，别的也沒有多說。”雲珺搖了搖頭
“成思明是搞軍務的，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咱們多。”蘇玙看向葛玮，“如果這麼說的話，你家司徒聰，還有我家葉文伯，是不是也該考慮向後轉了？”
“司徒聰的夢想就是當兵，除非是部隊不要他，否則他絕對不會主動提出轉業。”葛玮搖了搖頭，“你家文伯目前還真不需要考慮這些，他的技術那麼好，又是留美博士，你看着吧，下步就需要他這樣的人。”
“是以要我說啊，玙玙應該是咱們三人中最高興的了，先不說文伯的家人團聚，就說玙玙自己，對葉文伯的懷疑盡解，再不擔心什麼周萍和四鳳了。”雲珺笑着接話
“仔細想想，也是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感覺都像是做夢。”葛玮喝着雞蛋醪糟，她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最近總喜歡吃酸的了，“對了，柳葉那邊咋樣？還是不準備認文伯這個哥哥嗎？”葛玮看向蘇玙
“嗯！她就說自己隻有一個丟了的姐姐，從來沒有哥哥。”蘇玙苦笑了一下
“那文伯怎麼說呢？”雲珺插話，“他是不是還有一個月就回來了？”
“對，還有一個月才回來。他倒是特别沉得住氣，讓大家不要着急，多給柳葉一些時間。”蘇玙喝着小米粥
“過去我一直覺得思明、司徒聰、葉文伯三個人比起來，思明最有擔當，最穩重，對沒有血緣的思娟那樣好。但是，自從葉文伯家裡發生這些事之後，我認為他一點不比思明差。”葛玮看了看雲珺和蘇玙，“你倆看啊，當玙玙打電話告訴他家裡發生的這些事後，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先感謝玙玙和父母的付出。然後就問自家四位老人的心情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受到影響？後來又給上海的親生媽媽打了電話，還感謝這麼多年柳叔叔對自己母親的照顧。這波操作，我不知道思明能不能做到，反正我相信司徒聰是絕對做不到。”
“你倆都不知道，我媽和我爸昨天還說，原來還怕葉文伯叫不出口，沒想到他那麼懂事。”雲珺接過話
“這就是血濃于水，你看柳葉和葉文伯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倆人第一次見面，就有着本能的親近和吸引力，如果說柳葉對葉文伯有一見鐘情的愛情成分。可按葉文伯對玙玙的說法，他見到柳葉就是覺得特别親，但絕對不是像柳葉那種感情。”葛玮感歎
“說到一見鐘情了 ，這個柳葉也确實夠折騰人了，如果不是葉文伯當着全家人的面給她打電話，揭開她的謊言，她還不知會折騰到什麼時候呢。”雲珺搖了搖頭，然後又看向蘇玙，“還有你，咋對葉文伯就那麼沒信心呢？”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考慮事情。”蘇玙嘀咕了一句，就轉移了話題，“我倒是覺得柳叔叔和文伯親媽認識得特别浪漫，特别文藝，還特别.....”蘇玙擺了擺手，“哎呀，我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詞了。”
“還特别唯美！”雲珺笑着接話
“對，你說得太對了，就是這個詞，特别唯美。”蘇玙點了雲珺一下，“你們閉上眼睛想啊，在夏日的傍晚，文伯的媽媽穿着繡有忍冬花的旗袍，站在黃浦江邊，凝神望着江水，火紅的晚霞籠罩着她，如同一幅油畫......”
“好了，你就别遐想了。”葛玮笑着打斷了蘇玙的話，“人家柳叔叔不是說了嗎，主要是1967年的上海，根本就看不到穿旗袍的女子，是以自己才被穿着旗袍的佳慧阿姨深深的吸引了。”
“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本來佳慧阿姨向江水裡走，是想體驗一下水的清涼，柳叔叔卻以為阿姨要尋短見，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阿姨連拖帶扯的拉到了岸上。”雲珺忍不住笑了
“幸虧柳叔叔的相救，要不然哪有他們的佳話。”葛玮接過話
“是以啊，人，一定要多做好事，好人有好報啊！”蘇玙連連點頭
“說到做好事了，玙玙，你和文伯有沒有商量怎麼找柳蝶？”葛玮看向蘇玙
“他目前也沒有好辦法，隻能慢慢來了。”蘇玙喝着粥
“我看這次難找！”雲珺搖了搖頭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柳叔叔隻提供了幾張柳蝶兩歲的照片，确實難。”蘇玙贊同雲珺的觀點
“你們别忘了，他們還說柳蝶的左耳垂前面長了一顆朱砂痣，用佳慧阿姨的說法，這顆痣長的地方，就像戴一個紅寶石耳釘，特别好看。我是覺得如果柳蝶長大了，這顆痣還在的話，會是很特别的。”葛玮停了一下，“再就是她那天穿的綠裙子，有佳慧阿姨繡的一對忍冬花。”
“對，玮玮說得很對，柳蝶其中的一張照片就是穿着這條裙子。如果柳蝶不是被人拐走，而是被好心人撿到收養的話，應該會把這條裙子儲存下來，沒準等她長大之後，還會告訴她真相，把裙子轉交給她。”蘇玙聽葛玮這樣一講，也覺得很有道理。
“是以，我建議你們還是先報案，我聽雲岩哥講過，未來會是一個網絡的時代，在網上沒有查不到的内容。我剛才就想啊，沒準公安将來也會把這些失蹤孩子的資訊都放在網上，那樣或許還真有可能找到柳蝶呢。”葛玮提出自己的想法
“玙玙，要不然你和文伯就按玮玮說的辦，先去派出所立案。”雲珺看向蘇玙
“行！等文伯回來之後，我們去上海時就辦。”蘇玙點了點頭......
司徒聰今天上的這堂課，是由雲岩授課的。剛宣布下課，雲岩就沖笑嘻嘻看着自己的司徒聰招了招手，大聲道，“司徒聰！”
“到！”司徒聰邊答應着，邊笑着三步并做兩步地趕向已經向門走的雲岩。
“說吧，有啥喜事，看你這一節課都心不在焉地笑得合不攏嘴。”雲岩走出教室，在距門口不遠處停下來。
“雲兄，我要當爸爸啦！”司徒聰笑着小聲說道
“是嗎？太好了，這可是大喜事，得好好好慶祝慶祝。”不等司徒聰開口，雲岩又接着道，“明天，明天是周六，叫上文伯，在我家好好喝一頓。”
“文伯回來啦？啥時回來的？”司徒聰有些吃驚
“已經回來三天了，說是自己負責的實驗部分已經結束，上司就讓他這一組先回來了。”雲岩回答
“好！”司徒聰點頭
“那你等我電話！”上課鈴響，雲岩示意司徒聰去上課，司徒聰便像小孩子一樣，連蹦帶跳地跑進了教室。
看着司徒聰高興的樣子，雲岩的心中有着莫名的嫉妒。其實雲岩早已知道葛玮懷孕的事，是雲珺看完化驗單後，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他的，雲珺說葛玮還在上手術，自己就先告訴了蘇玙，已經約好下班後給葛玮慶祝。但心裡實在是太高興了，就和二哥說一聲。
雲岩放下妹妹的電話，本來想馬上告訴司徒聰，但轉念一想，還是讓葛玮自己告訴他更好。
雲岩的博導已經退休兩年了，作為老師最得意的學生，他從未忘記老師對自己的悉心教誨，這麼多年了，隻要有時間，他就會買些東西看望老師。有時，雲岩看着沒有孩子的老兩口，也會聯想到自己的晚年，但也隻是一個閃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