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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報新聞首席記者 張一帆 陳洋洋 杭州報道
淩晨5點多，天微微亮，來自全國各地的時尚服裝店主和遊客湧向杭州四季青。
人潮洶湧，“中國服裝第一街”的巨幅廣告牌下，人們匆匆湧來，滿載而歸，又匆匆奔向各地。
四季青，全國規模最大的服裝批發集散地之一。21個市場、1.4萬個攤位、近6萬名從業人員……它最火爆的時候，全國14億人中平均每人有一件衣服來自這裡。
人們感歎，“中國服裝第一街”四季青，猶如服裝界的“橫店”。這條街上，一座座大樓裡，藏着無數個檔口，一個個“格子”，像無數個忙碌的劇組，同時開拍不同的人生故事。
在它背後，是一個關乎時尚潮流的“穿搭江湖”。
“一平方米”女主角
臨近4月底，杭州連續陰雨，天氣有些冷。淩晨5點多，27歲的穿版模特徐倩倩早早起床，趕往檔口化妝。
這天是新款到貨的“拆包日”。
這一天，來自全國各地的時尚女裝店主湧向四季青，徐倩倩也要迎接新一天的挑戰。
徐倩倩工作的檔口是一家爆火的女裝店。早晨7點前，她已經在店裡穿版。十幾個貨架上滿滿當當挂着上千件新衣，還有上萬件新衣正陸續運進來。店内有個一平方米左右的增高台——這是她的舞台，也是她的“戰場”。
“這件誰要？”
“我！我要！”
徐倩倩的穿版現場，就是個線下“直播現場”。小小的台上，她幾乎“秒穿秒脫”，一件件展示新款穿搭；擁擠的台下，來自中國天南海北的時尚女裝店主，看了倩倩的穿搭，争先恐後地舉手，幾秒鐘内就要作出判斷，下單搶貨。
這是四季青的一個縮影。
走進四季青，仿佛進入了一座迷宮。十幾座巨型服裝商場，成百上千間密密麻麻的服裝檔口，一個個模特展示台，讓人眼花缭亂。
在四季青中洲服裝城，很多檔口“嗨”得像明星見面會，年輕的穿版模特們像明星一樣在舞台上不停展示新衣，打扮時尚的小哥扮成DJ打着碟，拿着話筒，瘋狂“喊麥”。
五六秒換一件，一分鐘十幾件，一天換幾百上千件……在這個歌聲四起、人聲嘈雜的“穿搭江湖”中，穿版模特飛速換衣，快得像按下快進鍵。
“一天穿脫幾百件很正常，火爆時能穿脫一千次。”早晨8點，在旺田·四季青服裝城3樓喬拉菲女裝店，來自哈爾濱的穿版模特小米已經忙了2個小時，試穿了200多套衣服。
8:20，她終于找到幾分鐘空隙，跑下展示台，匆匆喝了兩口白粥。
小米全程穿着高跟鞋，不停接過導購遞來的服裝，套上、轉圈、脫下，多角度展示新衣的亮點，客戶一點頭或一搖手，她立馬換穿下一套。
臨近中午12點，小米點了一份久違的東北菜。外賣送進來，剛吃沒幾口，來顧客了，她又匆匆回到台上。
一邊是台上忙碌的身影，一邊是涼了的飯菜，這是小米來杭州打拼5年的日常。
“忙起來一分鐘換十幾套，平均五六秒過一個款。”小米說，穿版模特看似光鮮，其實很考驗精力和體力。她每天早上6點多上班，下午5點多下班，一天要站10小時以上，有時候腰酸背痛，頸椎“咔咔”響。
在人潮擁擠的檔口、成堆的衣服包圍中，無數像倩倩、小米一樣面容姣好、身材苗條的年輕姑娘站在台子上，不停穿脫，忙着展示新款服裝。
她們動作麻利，速度驚人，高峰時期一分鐘要換穿十幾次……在這裡，“倩倩”們的穿搭總是備受矚目，一套令人眼前一亮的穿搭，時時引起遠道而來的主顧和遊客們叫好。很多時候，這一平方米舞台上的穿搭，甚至影響着女裝市場的潮流動向。
來這裡的人都知道，四季青服裝特色街區最紅火的時候，全國14億人中平均每人有一件衣服來自這裡。在這條著名的“中國服裝第一街”，全國的批發商蜂擁而來，又匆匆而去。他們将檔口模特們的“一穿一搭”帶出了四季青，又帶向全國。
一天1000萬元？
“67件！這是婷婷要的衣服！”
一大早，旺田服裝城的南澳檔口已經擠滿了人，穿版模特吳亞夢台上台下穿梭。她的主業是穿版模特，同時也是店裡的銷售。
四季青的人們并不避諱掙錢這個話題。穿梭在一間間熱門檔口，你幾乎看不到閑人，店裡每個人都忙得像陀螺。
吳亞夢大多時候在台上穿版，有時在台下幫顧客選款。看到她身上好看的款，遠道而來的顧客有時一拿就是幾十件、上百件。
一次試衣，意味着一次成交機會，也可能意味着，超過1萬元甚至10萬元的下單額。
在四季青，每家有“穿版模特”的檔口，都有一個模特台。在這樣一兩平方米的小小舞台上，年輕的穿版模特，“站”出百萬級、千萬級的生意。
“我們一天發貨近2000件，營業額50萬元左右。”旺田·四季青精品服裝市場喬拉菲店長文文說，該店作為四季青的一家火爆大店，衣服賣到了全國各地。
“我們生意很火爆，一天的營業額達到百萬以上是很正常的。”四季青中洲服裝城3樓CD女裝店店長小愛說，這家店走的是清新風和甜酷風。“拆包日”是店裡最熱鬧的日子，入駐四季青十幾年，店裡請過不少穿版模特，好生意離不開穿版模特，精彩的現場展示，讓很多顧客紛紛下單“搶貨”。
“在四季青，一個火爆的檔口，一天流水超百萬甚至上千萬，并不是什麼難事。”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女裝檔口負責人透露，自己店裡的營業額最多一天曾超過800萬元。
生意火爆，穿版模特的收入也水漲船高。
“少的一萬多元，多的一個月掙七八萬元的也有。”小米說，穿版模特行業的月薪并不統一，自己很少打聽别人的工資，但這個圈子裡，大家心裡各有一杆秤。
不久前火爆全網的四季青穿版模特胡夢嬌告訴記者，在穿版模特這個行業裡，隻要肯努力，月薪過萬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掙錢的不僅是檔口，從全國各地湧來的批發商，也總是滿載而歸，常常賺得盆滿缽滿。”四季青一位檔口老闆透露，“中國服裝第一街”建成30年來，養活了形形色色為生活努力奮鬥的人，也成就了很多人的發财夢。
漂泊與夢想
在中國服裝界的“橫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劇本。
風光的穿版模特、忙碌的檔口商戶、吃苦耐勞的拉包客、賣快餐冷飲的小老闆……“中國服裝第一街”四季青，像一個大舞台，承載了無數的青春，見證了普通人的成長、奮鬥與夢想。
不管是主角，還是群演，都在四季青這個“穿搭江湖”中，演繹着自己獨特的角色魅力。
年輕的穿版模特們，也在期待，人生劇本會在何處迎來轉彎改寫？
在這個“穿搭江湖”，有的人幸運地迎來到了人生的新入口。一純就是其中一個。
1998年出生的一純長相甜美可愛，卻頗有主見，憑着當穿版模特5年的個人經驗和獨具特色的審美，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終于在四季青開起了屬于自己的小店。
2024年，在四季青九天中星服裝城，名為right的簡單甜美風格的小店熱鬧開張。一純從模特轉型成為老闆，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像一純一樣，開一家自己的服裝店，是很多“穿版模特”的夢想。
“我要當服裝女王！”
“開一個火遍全國的連鎖女裝店！”
……
多位四季青的穿版模特透露，小時候也有過“比天高”的夢想，如今長大，想來反而會覺得有些好笑。如今，她們更願意踏踏實實地奮鬥。
27歲的小米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小米來自東北哈爾濱，她十幾歲從老家出門闖蕩，一直在服裝行業打拼。
“我剛入行時，很膽小，見人不敢說話，當了銷售半年沒敢開口說過幾句話。”小米回憶，十年前剛到北京的時候，她白天一個人坐地鐵都會害怕。
“現在變得很勇敢，一個人可以解決任何事情！”小米笑着說，這些年，她獨自跑遍全國，還去過國外，最終落腳杭州四季青，當了5年穿版模特，處事越發穩重成熟。
“祝你現在當個年輕小姑娘，老了當個時尚年輕的老太太！”忙碌中，正巧趕上同僚過生日，切完蛋糕，小米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我的夢想是發财！”一陣熱鬧之後，小米開玩笑地說。未來，她想要自己當老闆，創立一個大家喜歡的品牌。
“穿搭江湖”背後，四季青默默注視着為夢想奮鬥的年輕人們，也見證着中國女裝市場的狂飙。
多年來，它的生命力始終強勁，如今擁有21家專業市場、1.4萬個攤位和近6萬名從業人員，一度成為全國規模最大的服裝批發集散地之一，甚至遠銷東南亞、歐洲、美洲等市場。
未來，這個“穿搭江湖”上，人生的各種故事還在繼續，相信所有的努力，都會變成光，照亮人生的路。（文中部分人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