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歌
▓ 徐曉冰
部隊夏季海訓在福建甯德地區。這裡的海岸、海島、水域，更貼近馬祖、東引列島等敵占島。我們的進駐，當地軍民給予極大的關注和支援。
這天，水警區放電影，新片《海島女民兵》。因為這是跨大軍區、跨軍種的聯誼活動，他們特别熱情，三次電話邀請駐訓沙呈港的兄弟機關。隊裡也非常重視，停止當晚的訓練：去看電影。
三年前“前線”老作家黎汝清深入海島創作長篇小說《海島女民兵》，隊裡的老同志就與小說中主人公“海霞”原型汪月霞熟悉并結下不解之緣，全隊戰友早就期待着這部電影了。
18:30，隊長、政委、參謀長帶着隊部、後勤和三中隊兩個小隊出發了；5分鐘後，一、二中隊分兩路出發。水警區大禮堂，經錢參謀實測，需9分40秒到達。
18:40，隊長帶隊到達禮堂門前，整好隊列，通報部隊到達。水警區首長迎上，隊長政委留下參謀長就進去喝茶抽煙等電影開場了。
18:57部隊進場，一片掌聲中，填滿了留白的座位。
1分鐘後，雙方首長上台緻辭。随後電影開始。
我到偵察隊後，很快就發現了一件“怪事”：凡是列隊到兄弟部隊看電影或參加活動，總是在開始前二三分鐘才進場，決不會在開始前五分鐘進場。
水陸兩栖偵察隊是一個争強好勝，處處都要壓人一頭的存在。唯獨在和兄弟機關一起看電影這種枝末“小事”上拖拉疲沓，很費解。我請教二小隊副隊長張山，他是我的老鄉，是隊裡很了不起的一個人物。
他聽了哈哈大笑：“就是躲拉歌嘛！因為隊裡沒有能唱、會唱和指揮唱的人。老隊長那張老臉丢不起，才出此下策。這叫船頭先到，船尾在路上，随後就到。”
拉歌，是我軍特有的一個優良傳統，最能展現一個部隊的團結向心力、高昂的戰鬥力、與兄弟部隊的融會為……拉歌，比的是氣勢，唱得好差不要緊，隻要在一個調子上，放開嗓子：吼——就行了。張山無奈地搖搖頭，他和我都是在部隊大院長大的，也就是看着拉歌成長起來的，但他堅決不顯示自己音樂藝術方面的才能。我是“音藝盲”，從小就牢記叔叔們的教誨：男孩就是要練好力氣，打架能赢就行了；别搞唱啊跳的那些沒出息的花頭活，那是女孩子幹的事。我以為然！
偵察隊是強訓機關，一年到頭除了年節，多數時間在外駐訓，協調訓練多是二三人配合，最大的機關是小隊配合。哪有時間練歌，吼起來全是左嗓子破鑼。
拉歌要有氣勢！這點，我們就有點先天不足了：架子大（級别高）的“小”部隊（兵少）。到齊了也就那幾十号人。每次到各守團看電影，就如陷進汪洋大海之中，來客的總是中間最顯眼位置。兩首唱過就:“偵察隊來一個！”了，還“12345，我們等得好辛苦！”每個連都150至170多人，别說唱了，就拉歌的氣勢就地動山搖。
唱吧，扯着嗓子剛吼完“說打就打”音沒落,“唱得好不好呀”拉歌聲又起，“好！”我們心裡想的就一個字：屁！“再唱一個要不要！”“要！”于是先《打靶歸來》，接着《階級仇，壓槍堂》越唱越不齊，直“唱”得兄弟部隊不好意思拉了，才轉向“内戰”。
轉年初春，我帶第四小隊赴南麂島，對敵控東引島作“隔海觀察”訓練。駐該團十七連前哨排。
哨長（該排排長）劉昌生是武漢人，老高二的，68年兵，和副小隊長張山同年兵，這類人我曆來都是非常敬仰的：真才實學的老大哥喲，也叫做“學曆壓制”吧。空閑時，向他請教點數學問題。他誨人不倦，循循善誘，三次下來，我連“韋達定理”都搞通了。
4月底，副參謀長率錢參謀和我還有張山再次上島，目的是驗證上次觀察中的疑點和高倍望遠鏡的使用技術。前哨的哨長已換了人，劉昌仁排長兩周前升副指導員回連部上任了。喜事嘛，趕緊在電話中，恭賀幾句，約好離島前喝一頓。五一節在島上過的，看了兩場電影，參加了一場表彰大會，到底是大部隊，那熱鬧，那氣氛——我，詞窮（文化低，才疏學淺）。其中，最突出的拉歌手就是新晉的十七連劉副指導員，搞得全場跟着他們節奏跑。
7月上旬，部隊在黃岩西邊長潭水庫合練整隊泳進。一輛“大屁股”拉來了劉昌仁。他調來任宣傳幹事，正連級，幹副營的活。這老劉走了哪門子狗屎運：三月升二級，翻年可能就副營了。
“我走狗屎運？我是兩腳都踩到你們兩堆狗屎上。給你們一人一箱黃岩蜜桔作答謝。行吧？”老劉哈哈大笑。
開隊務會時，我彙報了上島的收獲，順嘴講到十七連的劉昌仁：那拉歌的水準。張山接着說，老劉當學生時就是校合唱團指揮，運動初起，是“鋼二師”的口号鼓動手，拉口号、拉歌是專長，還能寫會畫，吹拉彈唱也行。
散會後，政委留下我倆，又叫來了老隊長和副參謀長及錢參謀，叫我倆重講一遍劉昌仁。講完就讓我們一一遠處發财去了。
掐尖子，曆來是偵察隊的絕技，各邊防團、營防不勝防。老隊長經常不要臉地說：缺啥補啥，前線有幾萬人馬，還找不到我要的人才。這不，兩個月不到，挖來了。
老劉确實有幾把刷子。
八一 節，帶20人參加甯、台、溫及舟嵊部隊拉歌賽獲二等第一名，一炮走紅。
例行飯前一歌成了教歌。每頓唱句，放開喉嚨就吼，吼着、吼着記熟了，敢吼了，吼整齊了。不覺間大家會了20多首進行曲，還湧現出了4個拉歌能手。
從此，老隊長每次都帶隊提前半小時進場，坐在首長席上，心情愉悅地笑看拉歌:享受啊！
【作者簡介】徐曉冰，1952生，網名冰尕。下鄉插過隊，當兵打過仗，做過鹽水鴨，當過工會幹部， 南師大中文系畢業。最後公職是雜志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