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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過世後爸撿讨飯女做老婆,繼母意外出走,再見面她帶個半大小子

作者:鹿慕溪

講述人:王桂芬

來源:身邊人的故事。

我叫王桂芬,出生在淮河沿岸的一個小村子,這裡地勢低窪,十年九澇,是以,女孩都不願意嫁進來,我們村是有名的光棍村。

我爺爺家很窮,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伯找了個殘疾女人,媽媽和姑姑是兩換親,姑姑嫁給了我舅舅。

我出生在60年代末,在我3歲那年,媽媽生病去診所打針,結果打“反針”了,還沒有離開診所就去世了。

爸爸一個人帶着我,日子多難可想而知了,好在有爺爺奶奶幫襯。

我奶奶的腳很小,但奶奶很勤勞,每天踮着小腳,不是挖野菜就是割豬草。

奶奶很疼愛我,有點好吃的總是偷偷的塞給我,還叮囑我不要給大伯家的孩子看到了。

媽過世後爸撿讨飯女做老婆,繼母意外出走,再見面她帶個半大小子

那個年代窮,奶奶家也沒有好吃的,無外乎就是一個煮蕃薯或者一個雜糧馍馍,奶奶每次來我家,她手往袖籠裡一插,我就知道給我帶了好吃的。

媽媽走時爸爸才26歲,奶奶四處托人給爸爸張羅對象,但是我們村好多未婚男人都找不到老婆,何況爸爸這種情況呢?

這年代讨飯的人很多,盡管我們缺吃少喝,每次家裡來讨飯的,奶奶都會讓我抓一把蕃薯幹給他們,因為我的手小。

奶奶說“都是窮人,給多了沒有,人家上來拜門頭不能落空。”

我八歲那一年冬天,外面飄着大雪,人躲在屋裡,風透着門縫嗖嗖的鑽進來,凍得人瑟瑟發抖。

奶奶望着外面的大雪感歎到“這白瞪眼天呀!想凍死人呀!”邊說邊拿着棍子頂門。

就在這時,雪地裡走來一個讨飯的女人,她目光呆滞,衣衫褴褛,這手拿着棍子,一隻手拿着一個破搪瓷缸子。

奶奶立馬把她迎進屋,我習慣性的跑到土囤裡,抓了一把蕃薯幹。

奶奶接過女人手中的搪瓷缸,給她盛了一勺蕃薯茶遞給她說“外面那麼冷,趕快趁熱喝了吧!”

女人接過蕃薯茶,兩眼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玉米面馍馍,那時候我家一天三頓吃蕃薯 ,很少能吃馍馍。

偶爾吃頓馍馍,奶奶也是算好,按人頭一人一個,奶奶總是給自己挑最小的馍楔子。

我有點護食,看見女人死死的盯着馍馍,就把馍匾子端起來了,匾子裡面還有一個馍,奶奶還沒有吃呢!

奶奶轉身拉住我,伸手拿起馍馍遞給讨飯的女人,又拉出凳子讓她坐下慢慢吃。

看着女人狼吞虎咽的,奶奶歎口氣說“老天爺呀!啥時候才能讓窮人吃飽飯呀?”

奶奶和女人邊吃飯邊聊天,女人說她是河南人,家鄉遭水災,她就丢下女兒出來讨飯了,他們一共出來五個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女人邊說邊哭了起來。

我這才注意到,女人穿的很單薄,鞋子也露出了腳趾頭。

看見女的哭,奶奶也哭了,奶奶一輩子菩薩心腸,見不得苦命人。

吃飽喝好,女人千恩萬謝的走了,臨走時奶奶把媽媽結婚時穿的一件棉襖送給她了,奶奶問她住在哪裡?她說住生産隊的牛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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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女人經常出現在村子裡,每次路過我家,奶奶都給點吃的,臨走時還給她抓一把蕃薯幹。

女人也挺好,有時候讨到白饅頭,就送過來給我吃。

眼見快過年了,女人還待在我們村不走,那天女人又到我們家讨飯,奶奶問她:快過年了,你咋還不回家呀?

女人捂着臉哭了,她告訴奶奶,她今年28歲,男人得病已經死了2年了,她有一個兒子,平時就她帶兒子過,男人看病借了債,還沒有還完,回去怕人讨債。

女人邊說邊哭,奶奶也陪着她抹眼淚……

轉眼間,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可女人卻突然不見了,奶奶有點不放心就帶我去牛棚看看。

原來女人生病了,她躺在床上嘴唇幹裂,臉被燒的通紅,奶奶回家拿了幾片白色藥片給她吃,又回家給她擀了碗面條,把女人感動的痛哭流涕。

奶奶看她無家可歸,就試探着說:你一個人也挺可憐的,我有個兒子人挺好,媳婦過世幾年了 ,我感覺你們挺般配的,如果你願意就留在我家别走了。

女人當時有點猶豫,但經不住奶奶勸說,答應看看再說,奶奶告訴女人說:我兒子在外面打河壩,過幾天就回來了。

爸爸回來那天,奶奶特意把女人收拾一下,給她洗了頭,讓她穿上媽媽的花棉襖,我這才發現女人長得挺漂亮的,雙眼皮,大眼睛,笑起來還有一對小虎牙。

女人一眼就看中爸爸,當天晚上奶奶就讓女人住進我家了。

那年春節女人在我家過的,奶奶跑供銷社扯了兩塊布,給她做了一身衣裳,又稱了一斤水果糖散一下,兩個鋪蓋卷一合就等于成家了,女人成了我的後媽。

女人叫本秀,奶奶讓我喊她秀姨。

秀姨很能幹,對我也是視如己出 ,奶奶是打心眼裡喜歡她。

那時候還是生産隊,秀姨白天出工,收工了還順帶割一筐草交生産隊,村裡人都誇奶奶有福氣,白撿了個漂亮的兒媳婦, 還那麼能幹。

我不記得媽媽長得什麼樣子,聽鄰居說秀姨比我媽媽漂亮。

可能是從小就缺少母愛,我一點都不排斥秀姨,秀姨也是走到哪裡就把我帶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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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我怕冷,秀姨就給我做棉鞋,還給我用棉花縫一副棉手套。

夏天我熱的睡不着,她就讓我躺在她懷裡給我搖蒲扇。

看見我和秀姨這麼親,爸爸也很開心,當秀姨是寶。

秀姨不但對我好,對奶奶和爸爸也沒說的,而且和鄰居的關系相處的也融洽,自從她嫁進來以後,三間土坯房被她收拾的幹幹淨淨,利利朗朗的,桌子,凳子都擦的锃亮锃亮的,鄰居都喜歡到我們家唠門子,我們家成了情報中心。

秀姨的手很巧,她納的鞋底闆闆正正,不扭不翹,而且針腳大小均勻,爸爸穿出去人見人誇。

她給我做的繡花鞋可漂亮了,小朋友都羨慕我,她還會繡鞋墊,我們村人都說娶到她是爸爸三生修來的福氣。

79年實行了生産責任制,我們一家人分了十來畝地,成了土地的主人,日子有了奔頭,也就是那一年,秀姨生下的妹妹。

奶奶并沒有因為秀姨生下女孩嫌棄她,對她依舊很好,家裡老母雞嬎的蛋,奶奶都攢起來,留秀姨坐月子吃,那個年代一個雞蛋換一斤鹽,坐月子也舍不得吃雞蛋。

我也很疼妹妹,守着床邊不敢離開,生怕别人把她抱走了。

每天放學,我就把妹妹抱起來玩,這時候秀姨就佯裝要打我,她說“讓妹妹多睡幾個月,現在就起來,開春了田裡忙,妹妹沒人帶。”

妹妹小時候是我帶大的,在外人眼裡根本不知道我們不是一個媽生的,别人也不知道秀姨是我的繼母。

我們家的日子越來越好,唯一遺憾的就是秀姨生妹妹時子宮受傷,後來沒有懷孕。

秀姨也有不快樂的時候,我經常看到他呆呆的坐在院子裡,眼含淚水,我知道她是想家了。

秀姨經常在我面前說“不知道你弟弟過的好不好?他有沒有飯吃?有沒有書讀?”

但是我小時候一直搞不懂,秀姨為什麼不回家?

我14歲那年夏天,發生了一件事情,把幸福撕扯的支離破碎。

那年夏天天氣非常的炎熱,爸爸和秀姨去糧站交公糧,秀姨搬着一口袋糧食往糧“山”上倒的時候,留了點小心眼,她用手抓着口袋兩隻角,留下兩把糧食,結果碰巧被糧站從業人員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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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揪住秀姨,當衆奚落她,糧站人很多,還有一些同村的熟人,大家一下子圍攏過來,秀姨羞的滿臉通紅,低着頭哭。

這時候爸爸上去說好話, 從業人員把爸爸兇了一頓,還說要把秀姨關起來,讓爸爸拿錢贖人。

秀姨是老實巴交的農村女人,也不識字,她哪經過這樣的陣勢,這下可把她吓壞了,以為自己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

秀姨趁人不備跑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爸爸求着村裡人幫忙,找了幾天都沒找到。

秀姨就這樣消失了,爸爸這才想起來,和她過了這麼多年,隻知道她是河南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從此家裡失去了歡笑聲,四歲的妹妹天天哭着喊着找媽媽。

爸爸很愛秀姨,秀姨嫁進來這麼多年,兩個人相敬如賓,齊心合力,從來沒有紅過臉,他不相信秀姨會撂下他和這個家,他更擔心秀姨有什麼不測。

那時候我剛讀初一,秀姨走後,我放學回來要帶妹妹,還要幫着奶奶做家務。

爸爸也變了,成天借酒澆愁,喝多了就坐在村口,面向西北方向發呆,他知道那個方向是秀姨的家,秀姨如果回來他能第一時間看到。

奶奶也是成天以淚洗面,秀姨嫁進門這麼多年,奶奶當她是女兒看待,她也當奶奶是親媽,家裡突然少了一個人,奶奶什麼都不習慣。

特别是看到爸爸整天借酒澆愁 ,對家裡不管不顧,奶奶更是生氣。

那天我放學,看到爸爸一個人在家裡,他雙手抱頭,兩手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頭發,邊哭邊喊秀姨的名字,旁邊地上還丢了個酒瓶,我知道爸爸又喝多了。

秀姨在我們家已經六年,他們兩個人相濡以沫,這份陪伴已經成了親情,浸透到了骨子裡,可是如今她卻不聲不響的走了,生死未蔔,爸爸根本不能接受。

很快就冬天了,秀姨還沒有出現,于是村子裡出現風言風語,有的人說秀姨做了錯事,沒臉見人跑了;有的人說秀姨想孩子回家了;還有的人說秀姨嫌家裡太窮又嫁人了。

具體是什麼原因誰都不知道。

每天晚上吃過飯,爸爸就端着小凳子坐在門前,眼睛望着西北方向,我知道他忘不掉秀姨,等秀姨回家已經成了爸爸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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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一直說秀姨早晚都會回來的,因為她那麼善良,不可能丢掉妹妹。

在思念和等待中,冬天到了,西北風呼呼地刮着,爸爸依然每天去村口等候。

小年那天,吃飯時,爸爸端着碗哭了,奶奶歎了口氣說“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如果本秀想回來,春節前肯定回,如果春節不回來,就沒有希望了。”

爸爸說“她一天不回來,我就等她一天,我相信她肯定會回來的,我了解她的為人,她為這個家付出那麼多,何況我們還有孩子。”

第二天早上又下雪了,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好多天,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那天吃飯的時候,爸爸告訴奶奶說:昨晚我夢到本秀回來了,我有預感,這兩天她肯定會回來。

奶奶歎了口氣說“能回來就好!這樣下去我都怕你被折騰瘋了。”

吃好飯,我和妹妹纏着爸爸幫我們堆雪人,爸爸頭也沒回來就走了,我和妹妹就跟着屁股後面追。

爸爸走到村口停住了,我讓爸爸陪我們開始打雪仗,但是爸爸心不在焉的邊打往村口張望。

我和妹妹玩的正起勁,爸爸突然用手碰了碰我說“貴芬,你看路上來兩個人,那個高的是不是你秀姨。”爸爸邊說邊揉了揉眼睛。

滿地白茫茫的一片,很刺眼,也看不清楚。

順着爸爸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往這邊走過來,我笑着說“爸,你想秀姨想瘋了吧!人家還帶着孩子呢。”

爸爸尴尬笑了笑,沒有說話,但目光一直沒有收回來。

突然我聽到一個聲音在喊“秀菊,長林”這聲音很熟悉,是秀姨。

一刹那,兩行熱淚順着爸爸臉頰滾了下來,他伸手逮着妹妹的胳膊,拎着妹妹就往前跑,我也緊随其後,嘴裡喊着“秀姨回來了。”

秀姨也飛奔而來,哭着喊着妹妹的名字。

三個人緊緊的摟抱在一起,秀姨放成大哭,妹妹可能被吓到了,也哇哇的哭。

看到他們哭,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秀姨還帶過來一個男孩,男孩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一直瞪着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看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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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姨伸手拉過男孩指着我說“這是你秀芬姐姐。”

又指向爸爸說“這是你大伯,他懷裡抱的就是妹妹秀菊。”男孩有點害羞,一直低着頭不敢看我們。

當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出現在奶奶面前的時候,奶奶一把把秀姨摟在懷裡,哭着喊“感謝老天爺呀!把我的孩子還給我了,你回來啦?一天的烏雲都散了。”

秀姨拉過男孩說“小兵,快喊喊奶奶。”

男孩頭垂的很低,小聲的喊了一聲:奶奶。

奶奶拉過小兵說“好孩子,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我就是你的親奶奶。”

那天晚上,三個大人聊了很久,後來我從奶奶嘴裡知道事情的經過。

那天秀姨在糧站闖禍了,她擔心連累爸爸就跑了。

糧站離車站不遠,她也是吓傻了,就坐上開往縣城的車子,到了縣城才發現除了回河南,她真的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她也想孩子了,于是就買了回家的車票。

回家以後才知道,她走後,小兵和爺爺奶奶叔叔一起住,後來叔叔結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嬸子對小兵橫挑鼻子豎挑眼,為了小兵 ,奶奶還經常和嬸子吵架。

姑姑心疼小兵,就把他接過去了,可是姑父成天唠叨說姑姑多管閑事,是以兩口子鬧得感情不和,小兵就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

後來小兵被送回奶奶家,姑姑偷偷送錢,供小兵讀書。

秀姨回家後,房子也被小叔子占了,他就在婆婆家住了一段時間,她想回來,又不敢回,想帶孩子走,婆婆又舍不得。

前幾天因為孩子的事情,弟媳婦把婆婆打了一頓,婆婆一氣之下,讓秀姨把孩子帶走,老人哭着求秀姨答應她一個條件,不要給孩子改姓。

秀姨答應了,臨走時她跪下來給婆婆磕了三個頭,答應婆婆每年都會帶孩子回來看她。

秀姨流着淚說“媽,我對不起你,我自作主張把孩子帶過來了,也沒有和你打一聲招呼。”

奶奶笑着說“孩子跟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再說男孩不吃閑話,一棵扒根草頂個露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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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姨轉身望向爸爸,爸爸笑着說“你别多想,我們家就缺一個兒子了。”

那年開學,爸爸就給小兵安排了學校,按小兵奶奶的要求 ,小兵還叫原來的名字。

小兵過來了,秀姨更死心塌地的和爸爸過日子,她讓爸爸跟親戚學孵小雞,自己辦了個炕房,第一年賣雞苗就賺了不少錢。

在他們的努力下,炕房越辦越大,不但賣雞苗,又開了一個小型養雞場,這些年秀姨是領頭羊,爸爸跟後面打下手,婦唱夫随家裡的日子蒸蒸日上。

秀姨和爸爸靠養雞場養大我三兄妹,秀姨當我是親生女兒,我也改口喊媽媽了,小兵從來的那天就開始喊爸爸,爸爸也拿小兵當親生兒子,奶奶也拿小兵當親孫子帶。

87年,我考上師專,畢業後回到鎮國小教書,後來認識一個本校的老師,我們倆結了婚,96年被調到鎮中學,夫妻倆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一輩子也過的安穩幸福。

89年,小兵也考了師專,畢業後娶了鎮長的女兒,工作中小兵很努力,現在已做到了中學校長,還有幾年就退休了。

妹妹考的是大學,大學畢業後,嫁到北京,她老公的北京人,兩口子生活的很幸福,我們一家成為村裡第一家靠知識改變命運的人。

12年奶奶過世了,葬禮整個環節都是小兵配合爸爸辦的,按照當地風俗,小兵以親孫子的身份完成整個葬禮儀式。

爸爸媽媽現在是村裡最幸福的老人,因為爸爸身體不好,養雞場早就不幹了,兩個人的養老,大多數都是小兵負責,有時候我們給錢,他還生氣,他說他是長子,這些事情理應他負責。

小兵說了,等他退休了,就回農村陪爸爸媽媽,他的今天是爸爸給的,他要讓爸爸餘生幸福。

養恩大于生恩,我覺得這個家的福氣都是秀姨帶來的,等她老了,我要當親媽一樣伺候。

你養我小,我養你老,做人要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