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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
豐(豐)”字的下面是祭祀時盛放祭品的“豆”,上面是“豆”中盛滿了谷穗的樣子。
“豐(豐)”字的本義是指祭品的豐盛。
01說 文 解 字
先來看卦辭。「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王假之”,即王來到這裡。(詳見《家人卦》:王假有家(點選轉跳);《萃卦》:王假有廟(點選轉跳))“勿憂,宜日中”,即不必擔憂,(祭祀)宜在日中正午時(舉行)。
《象傳》:雷電皆至,豐。君子以折獄緻刑。《豐》的下卦是離☲,離為火光與閃電;上為震☳,震是雷聲的震動。是以象辭說《豐》的卦象是雷電交加。“折獄”,是斷案獄訟。“緻刑”,是動用刑罰。由《豐》的卦象而聯想到:君子應像“雷”的威震和“電”的光明那樣,來斷決判案和施以刑罰。
《彖傳》:豐,大也。明以動,故豐。王假之,尚大也。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明”是閃電,“動”是雷聲。是以彖辭說《豐》的卦義是豐盈、盛“大”。
“王假之,尚大也”彖辭解釋王親臨的祭祀場面,一定是崇尚盛大的場面。“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彖辭解釋之是以要在日中的正午時舉行祭祀儀式,是因為這時的日光是直射地面,能夠遍照整個天下。“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太陽一旦過了日中就偏西了;月亮一旦滿盈之後,就會開始虧蝕。
日月就是一直在做這樣循環往複的圓周運動。“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連天地都存在着滿盈與虧蝕,都會随着時間而消失與生長,人又怎麼會長生不老、國家又怎麼會長盛不衰呢?這是告誡我們強盛隻是一時的,決不可自驕自傲。
文獻選讀
接着來看爻辭。
1)初九:遇其配主,雖旬無咎,往有尚。《象傳》:雖旬無咎,過旬災也。“配”在帛書本中寫作“肥”。“肥”有仁厚的意思。“遇其厚主”,即遇到仁厚的君主。“雖旬無咎”,哪怕是等個十天也無所謂。象辭“過旬災也”,超過十日則可能會有災禍。“往有尚”,前往則有賞。“尚”是賞的通假字,
2)六二:豐其蔀,日中見鬥,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象傳》:有孚發若,信以發志也。“豐”是大。“蔀[bù]”是覆寫在棚架上面遮蔽陽光用的草簾子。“日中見鬥”,黑暗得在中午的陽光下都能見到北鬥星。這好像是遇到了一次日全食。“往得疑疾”,這時候前往做事會得多疑的毛病。“有孚發若,吉”,但若能以誠信待人,則能撥開遮蔽,多疑的毛病就會自愈,吉祥。象辭“信以發志也”,即以誠信來發揚其志向。
《詩經·小雅·十月之交》:日月告兇、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㷸㷸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碎)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詩經·小雅·十月之交》中的“烨烨震電”,不就是《豐》下卦的離和上卦的震嗎?而《豐卦》中的“日中見鬥”,不就是《詩經》中的說的“日食”嗎?天文學家陳遵妫認為這首詩是文獻中關于日食的最早記錄。據現代天文學推算,這是發生在在周幽王六年,即公元前776年。
另外據《國語·周語》記載,在周幽王二年,陝西曾發生一次大地震。山崩地裂,洪水來襲,上百條的河流頓時沸騰,崇山峻嶺頃刻塌崩。伯陽父歎曰:“周将亡矣!”可是古人不敢公然反抗王權,隻能通過這些異常的天象來抒發對國家治理的不滿。
3)九三:豐其沛,日中見沬,折其右肱,無咎。《象傳》:豐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終不可用也。“沛”字的本義是雨水豐盛,在這裡應是“旆”的通假字。旆[pèi]是旌旗上飄帶的末端形如燕尾狀的裝飾。“豐其旆”,意思是鋪天蓋地的旗幟,遮住了天空。這是暗喻朝政的昏暗。象辭說“不可大事”,意思是氣勢很大,但終不可成大事。“沬”為昧的通假字,是昏昧、昏暗的意思。“日中見沬”,即日中之時,被鋪天蓋地的旗幟遮蔽得天昏地暗,隻能見微明之光。這是暗喻朝政的昏暗。“肱”是胳膊由肘到肩的上臂部分。“右”是因九三是陽爻,右為陽、左為陰。“折其右肱”,即折斷了作為主力的右臂。象辭說終究不可用,即不可成事。這是喻指賢人被害。
4)九四:豐其蔀,日中見鬥,遇其夷主,吉。《象傳》:豐其蔀,位不當也。日中見鬥,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覆寫在棚架上面的草席,把陽光遮蔽得在中午的陽光下都能見到北鬥星。象辭說這是九四爻的位置“不當”,是以造成“幽不明”。這是暗喻昏君當政。“遇其夷主”,與初九的“遇其配主”,意思應該相近,“夷”是平的意思。“遇其夷主” 即遇到了平正公允的君主。是以吉祥。
5)六五:來章,有慶譽,吉。《象傳》:六五之吉,有慶也。“來章”,有人送來詩篇文章。“有慶譽”,即有美好的聲譽。
6)上六: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戶,闃其無人,三歲不覿,兇。《象傳》:豐其屋,天際翔也。闚其戶,闃其無人,自藏也。“豐其屋,蔀其家”,擴大其房屋,鋪設好房間内的席子。“窺其戶,阒[qù]其無人”,然而窺視其門戶,卻空曠得不見人影,寂靜得聽不到一點人聲。“三歲不觌,兇”。甚至三年都不見有人來。這說明有兇險。難道是這家人因家道衰落而避難逃亡了?象辭“天際翔”,巨大的飛鳥在天際翺翔也不見人影。“自藏也”,是說這家人在屋裡深藏不露。
《豐卦》雖然是在說豐盛、盛大,但是卻自始至終在告誡我們:強盛隻是一時的,人不會長生不老,國家也不會長盛不衰,切不可陶醉于盛大的景象之中,更不可自驕自傲。遇到昏君當政,雖然氣勢遮天,但終究成不了大事。就像是日食一樣,黑暗隻是暫時的。但是在王權統治下,人們隻是指望遇到一個仁厚、公允、平正的君主,然而不敢想應該如何去“革故鼎新”,建立新的、更好的制度。
——以上是根據馮時先生的授課筆記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