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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河上的月光:二十九,回鄉創業遭人笑,老同學困難出手幫

作者:鬼眼穿魂
蒙河上的月光:二十九,回鄉創業遭人笑,老同學困難出手幫

陳厚仁放了一挂爆竹,陳思農挂上擋松開離合器,腳下一加油,汽車發出轟鳴聲,緩緩向前。

一家人站在家門前目送着陳思農離去,陳思農在後視鏡裡看到奶奶在抹眼淚,心情格外沉重,對郭紅秀說:“我奶奶在哭。”郭紅秀說:“誰願意離家,還不都是為了生活,等我們攢夠了錢就回家做點什麼,不再出去了。我爸媽的年紀也大了……”說着說着,她也流起了眼淚。

十分鐘不到,陳思農和車隊彙合了。不少親屬聚集在那裡,千叮咛,萬囑咐自己的兒子開車不要急,路上要小心。等所有的車輛都到齊了,大家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浩浩蕩蕩朝深圳奔去。

早有人在深圳的一個村子聯系好了停車的場地,大家租好了房子,買了些生活用具,各自有了臨時的家。

白天,男人們出去搞運輸,女人們便在家裡忙家務,忙完了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過得還比較安逸。郭紅秀的主要事情就是做一日三餐的飯和洗衣服、搞衛生,另外就是保管陳思農賺來的錢。

有的車主請了司機,白天晚上不停地跑,一天能多賺幾百塊錢。陳思農沒有請司機,自己一天開十幾個小時,不是一般的辛苦。

這樣辛辛苦苦跑到年底,跑了十個月,購車所欠的款還掉了一大半,再跑幾個月車子的本就回過來了,真的還可以。

春節期間,工地停工,大家開着車,帶着老婆孩子回家過年,過了年再一起去深圳。

兒子過年回家了,陳厚仁夫婦借此機會,大年初八請郭大财家的親戚朋友到家喝了一次酒,算是陳思農和郭紅秀訂了婚。

周月娥考慮到他們倆經常在一起,未婚先孕會罰款,向郭大财提出去打張結婚證。廖三妹不太樂意,說一分彩禮錢都沒給,就這樣去打結婚證,未免太草率了。

現在陳思農車貸都還沒還清,去哪裡有錢付彩禮?周月娥說開張欠條可以麼,等陳思農賺了錢再給。廖三妹不肯,說彩禮打欠條,聞所未聞。

如果丈母娘不同意,陳思農偷着和郭紅秀去領結婚證也不行,會搞得兩家關系不好。周月娥所擔憂的無非是沒領結婚證懷了孕會罰款,郭紅秀笑着說:“媽,不用擔心,我們暫時不會要孩子。”

郭紅秀都改口叫自己媽了,周月娥一激動,沒管住自己的手,包了個六十塊錢的紅包給她。

一晃,三年過去了,郭紅秀拿着存折笑嘻嘻地對陳思農說:“我們可以回家買套房子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别這樣說,你也有一半的功勞,沒有你在身邊,我哪有這麼好的精神?不是你洗衣做飯,我會更累。”陳思農說,“我不想把錢花散了,再積一年的錢,回鄉創業。”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她問。

“現在車不好跑了,白天都不敢上路,被逮住就罰一兩萬。像我們這種泥頭車,出多了交通事故,越管越嚴了。再就是超載的問題,不超載哪有錢賺?以前是加高車鬥攔闆,現在必須把車鬥割矮一點,利潤少多了。”他滿臉倦容。

郭紅秀看着陳思農每天那麼辛苦,簡直是拿生命在換錢,心裡也難受。回鄉創業是很多在外打工者的心願,但創什麼業呢?老家好像沒什麼行業好賺錢的。上次回家,她聽說萬長根的酒廠早就關掉了,辦的草繩廠生意也不好,還沒陳思農在外跑車強。

又過了半年,郭紅秀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可不是小事,第一次懷孕必須注意,如果流掉了,容易導緻習慣性流産。陳思農建議她回家養胎,但她不肯走,一定要留下來幫他洗衣做飯。

此時,他們已經領了結婚證。當時,陳思農給了郭紅秀父母兩萬塊錢,但他們一分錢也沒有收,說不收彩禮,貼錢也貼不起,你們倆好好過就可以。

眼看年關又到了,郭紅秀的肚子已經隆起來了。陳思農和她一商量,決定把車子賣掉,回家做快遞。他既已經決定了,她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回家就回家吧,她也有些厭倦了漂泊的生活。

如今,哥哥陳思明學的木工技術已經過時了,沒人請他上門做家具,他和村裡人一起外出在工地上釘模闆,一天賺兩三百沒問題。這幾年他也積了點錢,準備明年建房子。

戴小紅在家帶小孩,算是留守婦女。郭紅秀和戴小紅有伴,兩人聊聊天倒也不寂寞。

陳思農回鄉他業做快遞,快遞是新興行業,在城市裡比較火,在鄉鎮能不能做起來就很難說。

他t先到市裡的快遞中心去了解一下情況,裡面的人對他說發往鄉下的快遞很少,基本上都是自取,目前還沒有人敢在鄉鎮上設點,怕虧本。他覺得正因為鄉鎮沒設點,是以發往鄉鎮的快遞才少,如果設了點的話,收寄友善了,自然就會多起來。他決定試一試,當場交了押金,和快點中心簽訂了合同,他所在昌盛鎮的快遞經營權就歸他了。

從市裡回來,他坐車直接到了鎮上,在農貿市場旁邊租了一個店面。那個店面挺大,有五十多個平方,上下兩層,上面可以住人和做飯。

第二天,他又去了市裡一趟,這次去買了一輛廂式貨車,花了十多萬。租店面,制作招牌,買貨架都沒花多少錢,就這輛貨車花的錢多。

一切都準備齊了,可以營業了。

一大早,陳思農開着貨車去市快遞中心取快遞,整個昌盛鎮不到三十個快遞。一個快遞的派件費隻有八毛錢,這一趟下來一百多公裡,油錢都不夠。

店裡的貨架擺了兩大排,上面隻擺了二十來個快遞,他還一股子勁地給每個收件人打電話。這樣做快遞虧得褲子都沒有穿,路過的人都替他着急。

你說他沒有生意吧,他還貼出了招工廣告,司機一名,店員一名,工資面議。趕集的時候,看招工廣告的人多,沒一個來應聘的,怕在他這裡幹拿不到工資還浪費時間。

春花帶着孩子也來趕集了,走進店門便喊:“哥,你回來做快遞了呀,以後我老公寄東西回來,我來取也就友善多了。”

“春花,和你商量件事,招不到人,你來幫我做事麼?”陳思農問。

春花以為他開玩笑,說:“你一個人都閑得慌,還要我來幫你做事。”

“用不了多久就會忙起來,暫時給你一千一個月,以後會加,不會虧待你。”他不是開玩笑。

“不來,你自己都天天虧本,再者說,我要接送孩子,在上幼稚園。”她挺惋惜地說,“在深圳開車你起碼一年随便能掙一二十萬,回來搞這個,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不管我怎麼想的,你來幫一下老哥,孩子上幼稚園随時可以去接,自由得很。”他認真地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以後還會請人,你就來幫我管理這個店。”

春花半信半疑,心想:“哥總歸不會騙我這個妹妹吧,幫他做事不要錢也無所謂,有時間我就來。”

以後店裡多了一個人,陳思農和春花,一個用電腦在碼字,一個坐在門口發呆。

萬長根早就知道陳思農回鄉創業了,開了家“為民快遞店”,天天坐在空店裡為民着想,覺得太搞笑了,決定去看看他怎麼坐得住。

“陳老闆,久違久違。”萬長根騎着機車帶着廖小花來到了快遞店,朝坐在電腦前的陳思農說。

陳思農趕緊起身,和萬長根握了一下手,又和廖小花握了一下手,說:“好久不見,兩位老同學請随便坐。”

還不等萬長根開口,陳思農便說:“長根,你認識的人多,可以幫我找個司機麼?就是每天上午幫我去市裡拉下快遞,下午把收的快遞送過去,工資面談。”

“你自己都閑在這裡,還要請司機?我估計你在外面賺多了錢沒地方花,這樣來消閑。”萬長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貨架,說,“你怎麼就一點都不急呢?”

“怎麼不急?我現在就為招不到人而急,急得都睡不着覺。”陳思農說。

“哎呀,真是有錢就是任性,服了。”萬長根了解不了陳思農,說,“一個快遞賺八毛錢,十個快遞賺八塊,一千個快遞賺八百。即使你一天能有一千個快遞派送,除掉人工費、店面費、車損和油錢,也剩不到幾個錢啊。現在每天才幾十個快遞,能有一千個快遞那是天方夜譚。我勸你盡快止損,真的不要搞了。”

“每天一千件,兩千件都不止,不用多久你就知道。到時,我收件都不止一千件,你相信麼?”陳思農底氣十足。

“我相信,夢裡什麼都有。”萬長根心裡話,“書呆子經商,老本賠個光。”

廖小花忍不住了,對萬長根說:“你操多了心,人家思農虧得起,就當是體驗生活也不錯。”

陳思農頻頻點頭,對着廖小花一挑大拇指:“知我者小花也。”

廖小花最終還是沒有和黃大龍成婚,裁縫也不做了,跟着萬長根做起了草繩廠的老闆娘,這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三個月過去了,陳思農開的快遞店仍然沒有什麼起色,收件加派件,入不敷出。

此時,郭紅秀到了臨産期。陳思農想起老同學楊曉麗在市醫院婦産科,便和郭紅秀一起去找到了她,請好幫忙接生。

楊曉麗的母親廖二妹和郭紅秀的母親廖三妹是親姐妹,楊曉麗自然會盡全力幫郭紅秀接生。陳思農沒有招到司機,每天上午必須親自去市裡取快遞,生孩子的事情便委托給自己的母親和嶽母負責。

三天之後,郭紅秀順利産下一個男孩,陳思農很高興,給兒子取了個名字:陳遠方。

家裡又添了一口人,周月娥悉心照顧郭紅秀母子倆自不必說。

陳思農早出晚歸做着虧本買賣還樂此不疲,家裡也沒人說他,隻覺得這幾年他跑車吃了苦,身邊有點積蓄,等他折騰累了,自然會醒悟過來。

半年過去了,真如陳思農所言,昌盛鎮的快遞就明顯多起來了,突破了五百件,而且一天比一天多。每當趕集的時候,來取快遞的人絡繹不絕,春花一個人在店裡根本忙不過來,不得不再招一個婦女來幫忙。

現在,在外務工的人員都知道鎮上有一個快遞點,家裡的老人趕集的時候順便可以去取件,什麼東西都往家裡寄,就是想為老人省點錢。家裡的土特産,臘肉、幹魚、花生、芝麻、豆子等等,老人們則往外寄,寄給在外面打工的子女吃。

這下,大家不得不佩服陳思農的眼光,不知他一天能賺多少錢。他每天也會統計一下收入和支出,純利到底有多少,算來算去,一天也就賺三四百塊錢,比在深圳開車還差了一大截,不滿意。

見陳思農的店裡生意好起來了,不愁拿不到工錢,有人願意來幫他開車。他也不虧待司機,上午三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要配合搬貨,月薪兩千,幹得好有獎勵。

昌盛鎮每隔兩天趕一次集,兩天的快遞貨架上堆不下,也是件煩惱的事情。這天,有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站在店門口抱怨:“你們這還叫為民快遞,一點都不為民着想。我女兒在網上給我買了一台洗衣機,我又拿不動,放在你們這裡幾天也不幫我送過去,這也叫為民?”

“老人家,我們一個快遞不論大小,公司隻給八毛錢,總不可能虧本給你送過去,你也要了解一下哦。”春花停下了手裡活,向老太太解釋。現在她真的成了店長,手下剛來的一個員工歸她管,因為人家實在不懂。

“送過去我又不會不給運費,我女兒說了,十塊二十塊無所謂,你們就是不送。”老太太說。

陳思農趕緊走到店門口,對老太太說:“老人家,我下午幫你送過去,現在太忙了。”

下午,陳思農把洗衣機搬上三輪車,專程給老太太送過去,并幫她把洗衣機安排好了。老太太很感動,問他要多少錢。他說不要錢,幫老人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應該的。她馬上給女兒打了電話,說碰到好人了,沒收一分錢。

傳回的路上,陳思農反思了一下:“不是老太太提醒,我差點違背了初衷。辦這個快遞點,難道隻是為了賺錢嗎?賺農村老年人的錢實在不忍心,以後,凡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年人,大件快遞一律免費送貨上門,不計成本;凡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年人來寄東西,隻收成本費。”

這一舉措深得民心,很多老年人都誇陳思農這個老闆不錯,是做大事的人。

有愛貪小便宜的人收件和寄件故意要老年人出面,陳思農費了時間去送貨上門不說,還少賺了不少錢。他明知有這回事,裝作不知道,心想:隻要老年人出了面,不管是誰的快遞,我都是為老年人服務。你喜歡占小便宜就讓你占,我是看在老年人的份上。

快遞做得再好,服務得再周到,也就是這個樣子,沒聽說誰做快遞發了大财。這一點,陳思農心裡也清楚,是以,一定要開拓思路。

陳思農想開一個網店,發貨有優勢,但苦于不知道賣什麼好。

又到了趕集的日子,陳思農在店裡聽見有人在集市上吵架,隻聽有人在說:“沒有錢付工錢,還當什麼老闆?不給錢,以後誰還幫你幹活?”

好奇心驅使,陳思農走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想到看到了黃大龍,正灰頭土臉地站在那裡任人數落。

“大龍,這是怎麼回事?”見老同學受如此委屈,陳思農義不容辭地走上前去。

“我承包了一百多畝地種蕃薯,蕃薯收上來賣不出去,付不起工錢,他們天天追着我要,唉……”黃大龍直歎息。

“到底欠了他們多少錢?”陳思農問。

“加起來,起碼欠了我們兩萬塊錢,他寫了欠條。今天說明天給,明天說後天給,現在說沒錢了,我們不要活命呀?”那些圍着黃大龍的人義憤填膺地說。

“幹活拿錢,天經地義。大龍,帶他們到我店裡來,現在就結給他們。”陳思農拉着黃大龍往店裡走,那些要債的老頭老太太緊跟其後,生怕他跑了。

春花在店裡正忙得不可開交,見陳思農還有心思管别人的閑事,沖他喊了一句:“哥……”

陳思農知道春花的意思,對跟過來的人說:“把欠條拿出來,沒有欠條我不會替我兄弟給錢哦。”

“怎麼沒有欠條?有!”有個人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欠條,說,“欠了我五百塊錢工錢。”

“大龍,你看一下欠條是不是你寫的,是我就給錢。”陳思農對黃大龍說。

每張欠條黃大龍都過了目,确定了陳思農才付錢。最後,那些欠條全轉移到了陳思農的手裡,等于黃大龍欠了陳思農一萬多塊錢。

“思農,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黃大龍感激地說。

陳思農很是疑惑:“大龍,你不是在做泥水匠麼?怎麼承包起土地來了?”

“唉,一言難盡啊!”黃大龍一副懊惱不已的樣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