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4月23日開始，中央網信辦在全國範圍内，開展為期兩個月的“清朗·整治‘自媒體’無底線博流量”專項行動。整治重點，聚焦“自媒體”無底線造熱點蹭熱點，制造以假亂真、虛實混雜的“資訊陷阱”等突出問題。近日，西安警方就打擊了一起網絡謠言案件，在這起案件中，自媒體賬号通過拼湊資訊釋出不實消息，引起大量轉發和關注。
2023年12月21日，某短視訊平台上，一條短視訊引發了很多西安市民的關注。視訊裡，流經當地的一條河流潭峪河上，冒出一陣陣白色的熱氣，有市民擔心是不是市政的熱水管道出現了洩漏。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因為發這條視訊的時候是在甘肅地震後，有很多網友留言說會不會跟甘肅的地震有關系。
由于涉及市政管道，當地多個部門很快介入調查，然而查來查去，這個視訊裡提到的内容，跟地震和水管破裂都沒有關系。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經過調查，這是長安新區熱力公司的一條熱力管道。經過潭峪河，熱力管道的從業人員也進行了現場調查，管道也沒有破裂，也沒有出現熱水外洩的情況。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民警 劉通：因為這條管道在河道上，在冬天的時候管道過熱，在河面上産生的水蒸氣。
根據調查核實的結果，當地很快釋出了官方消息。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此之後，網絡平台上仍然有一些自媒體賬号在不斷散播西安市鄠邑區管道破裂的消息，而且帖文裡還言之鑿鑿相關部門正在對事故原因展開深入調查。警方調查發現，有的帖文配發的圖檔甚至都不在陝西省。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這張配圖是經過我們調查是2011年的5月份，商丘網當時釋出的管道破裂的一張圖檔。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拼湊的不實帖文，在很多自媒體賬号上被大量轉發，并引起了很多網友的恐慌。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在發現帖文之後的幾個小時裡，我們陸續發現了很多同質的不同類型的不同描述的一些帖文，這些帖文總閱讀量已經達到20多萬了。
雷同謠言猛然出現 背後竟是AI“洗稿”
一條自媒體釋出的不實資訊，為什麼經過官方辟謠後謠言還在大量傳播，甚至愈演愈烈，這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查不知道，原來，在這些散布不實消息的自媒體賬号背後，竟然隐藏一條依靠AI人工智能洗稿并且未經稽核、肆意釋出的産業鍊。
根據警方的調查，最早釋出不實消息的，有一個名叫“可愛的牛牛往上沖”的自媒體賬号。而這個賬号的實際操作人，是四川綿陽的王某。于是，辦案民警趕到綿陽，對王某進行了傳喚。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在我們調查的過程中發現，王某加入了一個微信群，微信群裡面像王某這種類型的群衆還比較多。他們微信群的群主，每天定時會推送一些文章到群成員自媒體賬号的草稿箱裡面。
據王某交代，微信群裡的成員收到這些文章後，還需要在草稿箱裡點選發送，這樣就可以把文章釋出到各自的自媒體賬号上，而釋出者會根據閱讀量和轉發量來擷取收益。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使用者擷取收益之後，會把收益五五分成，把一半的收益分給建群的群主，也就是供稿人。
警方很快查明，王某所在的微信群群主是柳某，而據柳某交代，跟他一起釋出文章的還有他的同學唐某，而且他們釋出的文章也都不是自己寫的，而是來自AI自動生成。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這位姓唐的同學給柳某推薦了一款叫“翠綠筆墨”的寫稿軟體，然後柳某跟着唐某一塊注冊“翠綠筆墨”的寫稿軟體，用軟體每天寫很多帖文發送到群裡面。
涉案軟體每天自動生成19萬篇文章
在自媒體賬号上釋出文章博流量，竟然還用到了專門的寫稿軟體。涉案的這款“翠綠筆墨”軟體一天就能生成19萬篇文章，7天能達到上百萬篇。它是如何運作的？又是怎麼流向網絡的呢？
據警方了解，這款名為“翠綠筆墨”的軟體，是一個名叫黃某的男子開發的。使用者需要從一家專門售賣新聞稿件的網絡平台上，購買大量的真實新聞稿件，形成稿池。接下來，注冊使用者就可以根據各自的需求，自動生成一篇篇的文稿。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這個軟體生成文章的特點就是它會從大量的從平台購買的社會熱點新聞裡，根據使用者的需求抓取熱點比較高的文章，然後用AI軟體把這些文章進行拼湊、前後段落颠倒、同義詞替換，産生一篇同質的反映同一件事情的不同類型的文章。
為了規避監管，不引發風險，這款軟體在抓取社會熱點文章時，還專門設計了關鍵詞篩選的功能。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這個文章會規避一些涉政、涉案件、涉暴恐的文章。
據民警介紹，從2023年10月黃某開發“翠綠筆墨”軟體之後，在三個月時間内，獲利24000多元。雖然他個人獲利不多，但是每天由這款軟體自動生成的文章卻數目驚人。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我們發現，每天産生的文章大概在19萬篇左右，然後我們提取了7天這個軟體裡面儲存的文章，大概在100多萬（篇）。涉及時事新聞、社會熱點、社會生活方面的事情，他不會去核實，他（也）沒有辦法去核實這些事情。
那麼，這100多萬篇由軟體自動生成的文稿最終都去了哪裡呢？警方調查發現，這款軟體的注冊使用者雖然還不是很多，但是借助自媒體平台，這些稿件傳播的範圍和産生的影響令人擔憂。
西安市警察局鄠邑分局網安大隊副大隊長 張羽林：使用（翠綠筆墨）軟體的使用者169個，軟體錄入的自媒體賬号6000多個，就表示這個軟體現在有169個人在使用，每天産生的文章有6000多個賬号在釋出，但是釋出的這些文章都不是原創，全部是拼湊過的。
平台應要求自媒體做到3個“必須”
目前，本案涉及的賬号已被平台查封，有關軟體和伺服器也被關閉，警方還在對案件深挖。在這次“整治‘自媒體’無底線博流量”專項行動中，也強調了平台責任。平台應要求“自媒體”釋出涉國内外時事、公共政策、社會事件等相關資訊時，必須準确标注資訊來源；使用AI等技術生成資訊的，必須明确标注系技術生成；釋出含有虛構、演繹等内容的，必須明确加注虛構标簽。同時，平台要在顯著位置展示“自媒體”标注的資訊來源或标簽。那麼，如果自媒體違反相關規定，将承擔哪些法律責任呢？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網際網路法治研究中心主任 劉曉春：自媒體相對于傳統媒體而言，沒有專門的準入要求，個人、公司都可以通過以社交媒體為主要載體的賬号公開釋出内容，是以在傳播效果上具有比較明顯的媒體屬性，但是沒有傳統媒體的嚴格稽核規範和流程。是以在豐富網絡内容生态的同時，的确也帶來了很多内容失範的亂象。 自媒體造謠造假，構成對于他人名譽侵害的，需要承擔侵權責任，嚴重的構成诽謗罪，還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如果不涉及對于個人權利的侵害，編造、傳播謠言造成損害擾亂社會公共秩序和市場秩序的，可以進行行政處罰，嚴重的也會構成犯罪，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封号是從平台治理角度出發進行的比較快捷、直接的切斷謠言傳播源頭或者節點的處置方式，還是需要采取更加有效的事前和事中防範措施，比如賬号注冊核驗、動态巡查、重點環節重點防控措施等，達到防患于未然的目标。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 朱巍：傳統媒體對一些新聞包括信源的稽核力度是比較大的，核實義務是保證真實性的一個必要的條件。但是你會發現，AI“洗稿”過程中，幾乎沒互相的核實義務，有一些常識性的錯誤，作為一個理性人，一眼都能看得到的。為什麼傳播這麼廣？就是因為很多的閱聽人更喜歡獵奇，更希望這件事情可能會存在，所謂的1%的真實性，是以有了這種獵奇就變成了流量的加持。
來源丨央視新聞（總台央視記者 張李彬 阮超 何潔 何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