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在睡夢中，聽到手機響。
我很少做夢，手機響倒不會打斷美夢，但因為晚睡晚起的習慣，就很不喜歡一大早就有人打我電話。
多早算早？八點之前。
我的手機鈴聲跟老公的鈴聲不一樣，即便睡意朦胧，也知道是我的手機在響。
通常我會把手機是放在客廳充電。就讓老公去拿手機。
他拿了手機回卧室，我問是誰打的。
他：咱媽。
我看來電顯示“奶奶”，知道是婆婆打來的。
接聽。
婆婆打電話，向來都很直接，不問你起來了嗎，不問你在哪，更不會問你方不友善接電話。
她問：搬家那天，你看那兩個紅櫃子上鎖了嗎？
我：有個櫃子是我擡的，我看着鎖了。另一個，不是我擡的，我就沒注意。應該是鎖了吧？
又問：有什麼東西丢了嗎？
一大早，才六點多鐘婆婆打電話來問，應該是有什麼東西找不到了。可能是在櫃子裡。
婆婆說：哎呀，丢了什麼俺也不給你說了。我就把鎖挂在鎖鼻上的，沒鎖，東西就沒了。
我說：不可能沒鎖。你好想想。别放錯地方。
她說：我想得清楚地，包了一包東西放裡邊的，沒鎖。都怪那個老頭，煩得我要命，就沒上鎖……哎呀，恁也不好生看着點。
最後這句，是責怪的意思。怪我沒給看好，讓貨拉拉的人偷了東西？
自從搬家，這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興師動衆找東西了。第一次找什麼我忘了，第二次找超市的購物儲值卡，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給偷了，懷疑丢了。
“這次，不會懷疑貨拉拉的人給偷了吧？”挂了電話，我問老公。
他說：人家偷的可能性為零。肯定是自己擱忘了地方。不找的時候就找到了。
然後他又打電話給婆婆，問：媽，你不會是一晚上沒睡好吧？櫃子裡有什麼好東西？是有黃金啊還是有銀子？……
婆婆說了什麼話，我沒聽清，大意是“我不跟你說了”，就挂了電話。
老公這段時間被公婆折騰得更沒了脾氣。發過好幾次誓“不稀管他們了。”
我這人向來反應遲鈍，好像越來越鈍感。
下午去散步。朋友說陽江路的單櫻開過了我沒看到，現在雙櫻正絢爛，讓我去看看那櫻花。
本來是要一邊聽書一邊散步去賞花，走到小區門口才想起沒帶耳機。也不折傳回家去拿，是以一邊走，一邊就有時間想事情。
散步在路上，才想起：咦，婆婆該不是懷疑我偷了櫃子裡的東西吧？
為什麼給我打電話？明明一大早，她兒子也在家，卻不打兒子電話。
搬家那天早七點，老公去老房子那邊裝車，我在新房子這邊接應，等貨拉拉送到，看什麼家具安排在什麼地方。
那兩個櫃子我有印象，我父母家也有那種木頭櫃子，長方形，通常用來放被子，平時不怎麼打開。也許是我媽的嫁妝，外婆家陪送的。
婆婆家的櫃子，不知是什麼木材，應該不是樟木。其中一個上了鎖我有印象，擡的時候感覺特别沉，我費了很大力氣都沒舉到寫字台上，喊大姑姐家外甥幫的忙。
當時我還想：這裡邊裝了什麼東西？可能，一堆破爛。
用我老公的話說，百分之八十都該扔。
但據說，“破家值萬貫”。
那天貨拉拉給搬了兩趟家。第一批送到的，就有那兩個櫃子。貨拉拉的人把東西搬到樓上，把床安上，就回去拉第二趟了。
我一個人在那裡，就幫忙擦了擦家具，還把其中一個寫字台搬到了次卧。那時是下午一點多鐘，我拉動的時候唯恐發出響聲，在兩個桌腳下面墊了布。之是以記得時間，是想到可能樓下人家有午休，搬家影響通行，給大家帶來不便，才最應該跟左鄰右舍、特别是樓下住家打個招呼……還想起庫索寫的《自在京都》裡寫的她在日本搬家，那真是人性化。
可能為了友善搬運，寫字台抽屜當時是抽出來單獨放置的。我看到最上面有個信封，打開來看到裡面有1967年的最高訓示，還拍照發了個朋友圈。然後又放回了原處。
婆婆他們在貨拉拉第二趟送貨時同期抵達。當時新房子裡隻有我一個人。也許她現在東西找不到，胡思亂想，懷疑到了我頭上？
這樣一想，難免氣惱起來。
當時正準備過區政府東邊的那個紅綠燈。
穿過馬路，左手邊是一片樹林，筆直的水杉清秀挺拔，枝上新綠清脆欲滴，我本來要徑直向北，一轉念就進了樹林，然後又看了櫻花，還在白丁香和紫丁香花上一下子就找到了五瓣的丁香，那預示着以後的幸福吧……心情一下子也就好了。
畢竟人到中年，有了一大把能将自己從低落的、負面的情緒中拯救出來的方法——出去走走，多看看美好的事物，轉念一想……包括像今晚這樣寫下來。
上周還在臨沂，有天我去婆婆新家送東西，正趕上婆婆要下樓，說有個三節棍忘在三輪車上了。
“三節棍？要那玩意兒幹嘛？還不賣破爛……”心裡這麼想着，我還是說，你在家歇着吧，我下樓去給拿。
下樓一趟，看三輪車上沒有。看看車框裡，也沒有。
婆婆的三輪車我認得。車鬥裡還有張公公的證件照底片，可能是搬家時落下的，我給拿回家放到了書櫥裡。
上樓報告婆婆三輪車上沒有。她又說可能是在路上掉了。一陣丢了寶貝似的唉聲歎氣。
我說，你别是忘了，根本沒拿到車上吧？
她說，我肯定是放到車裡了，當時還聽到“哐啷”一聲。
後來，那個三節棍婆婆自己下樓找到了。在三輪車座位底下。
我壓根不知道那座位還能打開。而她一直說在車鬥裡。
人老了，容易忘事。如果還很強勢，對兒女就是災難（一種修行）。
朋友L十一曾寫過《婆婆的存單》。
想起我奶奶。爺爺去世後，奶奶家曾雇過一個保姆，有次她找不到金戒指還是金耳環了，就懷疑是保姆給偷的，還報了警。後來東西找到，保姆家裡人不依不饒，我小姑買了東西去給人家陪了禮陪了錢才擺平。
這件事，我是聽誰說的，就忘了。
婆婆愛咋想咋想，那是她的事。
我該散步散步，該看風景看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