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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園田居的陶淵明日常生活是怎樣的?

作者:讀者報

我們并沒有真正地了解陶淵明。

陶淵明的《歸園田居》是田園詩代表作,表達了對官場生活的厭倦,對鄉村生活的向往,那樸素而又誠摯的情感感染了無數人。

古往今來的國人多多少少都有和他一樣的歸隐情結。在繁忙、庸碌、口是心非、爾虞我詐、為五鬥米折腰的職場生活中,不知生活意義何在的人們,不免也會生起效仿心,想要晴耕雨讀,采菊東籬,悠然自得。然而,多數人迫于現實隻能選擇繼續辛勞。人們時常感慨,以為陶淵明歸園的日子會更好過。

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陶淵明歸隐後的生活,是最接近小農而明顯差別于小農的。

接近小農,說明他非常辛苦,日子沒有那麼好過。這樣的日子,普通的士人是完全接受不了的。如果親眼看見他的生活狀态,甚至會心生鄙夷。

《五柳先生傳》實際上就是陶先生的自述,他回到老家種地,但自古以來種地就不賺錢,能吃飽就不錯了。他又嗜酒如命,沒有收入,便買不起酒。親朋好友知道他好這口,偶爾請他喝,他就抓住機會,每回都要喝得酩酊大醉。

陶淵明家裡的條件非常差,“環堵蕭然,不蔽風日”,土牆之上,是茅草頂棚,漏風又漏雨。家人沒錢買衣服,磨破了就縫上,實在縫不上,就打個結。家裡除了他本人,還有老娘、妻子、小孩,很多時候糧食不夠吃,隻好挨餓。

能怎麼辦呢?

很多人會說,陶淵明朋友很多,他完全可以靠朋友接濟生活。但陶淵明不是這麼想的,隐居時他住在農村,但朋友們都住在城裡,不在身邊的朋友,是很難指望得上的。而作為一個有自主思想的人,也不能總開口去借,于是沒飯吃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一個天才的主意——當叫花子。

詩歌《乞食》描繪的正是陶淵明要飯的場景。當時已經沒飯吃了,陶淵明端着碗出門要飯。他路上猶猶豫豫的,尋思着該去哪裡要,該找誰要,思來想去,得找個看起來裝修很好的家庭,便狠下心來,走到了一戶人家叩門,向主人說明了來意。

主人知道後,非常高興,不僅請他到家裡面坐,還一起喝了酒,從早上談到了晚上。他贊揚主人,說主人就是漂母一樣的恩人,但他并不是韓信那樣前途無量,隻有死了以後,在幽冥中報答主人的恩情。

偶爾飲酒,過年才吃點肉,古代的農民,就是這樣生活的。

陶淵明原先在九江城東面的彭澤縣當縣令的時候,按規矩分到一塊地。地的面積不小,種出來的糧食歸縣令自己。這就為他這樣廉潔的官吏提供了一定的物質保障。家裡人想用這塊地種糧食,陶淵明不願意,非要種高粱,因為高粱可以釀美酒。家人據理力争,說全種高粱就要餓死人啦。他才向家人妥協,宣布其中兩百五十畝種高粱,剩下五十畝種粳米。

可是,陶淵明辭官後,這塊地也沒了。

古時許多官員,為官三年,斂财十萬。辭官還鄉,就會拿出任官之時撈的錢财購置大量的土地和房産,完成土地兼并的初期積累。而陶淵明為官清廉,一分餘财都沒有。他雖然不算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好兒子,但确實是個好官,是廓然大公之人。回鄉後買不了地,他隻好在南山開荒種豆子——好在他不用繳稅。

他的身體很不好,往往幹不動重活兒,種下豆子後很長時間沒有打理,導緻“草盛豆苗稀”。這點作物不夠吃,于是全家人每天編草鞋和涼席,他也親自動手,編好了就拿到集上去賣,換錢買米。

他們日常的飲食就是粥,要自己煮。有一回正煮着粥,柴火引燃了茅屋。他開始救火,但是火蹿得太快,燒成了一道壯觀的火牆。陶淵明一看,反正也救不了了,就跪下給大火磕頭,對火神說:“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就吃不上飯!”

這場大火,可能就是義熙三年(407)夏天燒毀他家宅的那場大火。

陶淵明畢竟是名士,不可能沒有一點好運氣。

江州的官員請他出山,給他送禮,他拒絕,但是好友前來拜訪時送的禮他照單全收。官員、文學家顔延之名滿天下,本來兩人不認識,但都是文學家,也都是酒暈子,某天坐在一起喝酒,就成了好朋友。顔延之這人酒品太差,喝多了就抱着樹,什麼髒話都說得出來,出現過好幾次酒後失德事件,人謂之“顔彪”。這個“彪”,和遼北第一狠人範德彪的彪是一個意思,陶淵明卻很喜歡他。

顔延之到始安赴任的時候,路過浔陽,專程去探望陶淵明。他知道陶淵明生活困難,臨走的時候留了兩萬(文)錢。陶淵明很不客氣地收下了,等顔延之走後,讓兒子去存在酒家,作為喝酒的預付款。每回取酒,就讓店家劃賬,省了掏錢包的麻煩。但他一開始喝得太快了,後來才知道要省,于是常往酒裡兌水,以求“少延清歡”。

他喝稀飯,飲摻水的酒,幹農活,編草鞋。除去朋友偶爾送來的酒錢外,可以說陶淵明的生活與廣大農民一直以來的生活是一樣的。古語所謂“安貧樂道”,其實就是這樣的。安貧樂道的生活是貧寒、辛苦、饑餓的,往往是不可忍受的。

陶淵明和普通人的不同,是他可以選。有大錢不去賺,有官不去做,非要過人們眼中的苦日子,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陶淵明依然保持着逍遙樂觀的心态,正是人們欽佩他的原因。

他面對的還有輿論壓力。一些文士、好友固然欽佩他辭官的勇氣,但鄉民們可不知道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平日裡隻見到他不用繳稅卻依然貧困,此人慵懶、酗酒、迷糊,穿着破衣爛衫,還經常去要飯,走兩步,喝一口,不知道哪會兒就會躺在路邊或者人家的花叢下睡覺。農村人管這種人叫二流子。

然而,陶淵明終究是有别于田家混子的。隐居的20多年裡,即便很多次曾被征召去當大官,他都固辭不就。他無法改變風雲,也沒有選擇庸庸碌碌的富貴,而是選擇貧寒的無拘,清白懶散。

在他看來,錦衣玉食就要違背心願,自由自在就要忍受饑餓。當二者隻能選擇一個的時候,他甯願選擇後者。故而梁啟超評價:“自然界是他愛戀的伴侶,常常對着他笑。”

他選擇了自然,在人們不解的目光中自得其樂。

(摘自《古人的想法真奇怪》 豆子/著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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