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 1 月，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釋出聲明稱，拟在全國範圍禁止用人機關與雇員簽訂競業禁止性條款。當地時間 4 月 23 日，FTC 宣布全面禁止所有員工（包括進階管理人員）簽署新的競業禁止協定。對于現有的競業協定，進階管理人員的現有競業協定仍然有效，其他員工的現有競業協定則在規定生效日期後不再強制執行。
其中，最終規則将“進階管理人員”一詞定義為指收入超過 151,164 美元且處于“政策制定職位”的人。該法規的生效日期為《Federal Register publication》釋出後 120 天，而不是 FTC 公告後。
根據 FTC 估計，禁止競業協定将帶來以下影響：
- 新企業成立：新企業成立率提高 2.7%，每年新增 8,500 家新企業。
- 創新崛起：每年平均增加 17,000-29,000 項專利。在禁止競争協定的第一年，預計将增加約 3,000 至 5,000 項新專利，并在第十年增加至約 30,000 至 53,000 項。這意味着十年間每年專利增速為 11-19%。
- 員工收入提高：未來十年員工工資增加 400-4880 億美元，員工的平均年收入将額外增加 524 美元。
- 會出現更多“矽谷”嗎？
“對于任何在美國從事科技工作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重大消息。現在的禁止競業協定不僅在加利福尼亞州（像以前一樣），而是在全國範圍内。”科技行業從業者 Gergely Orosz 評價道。
Orosz 還特意指出，“對于亞馬遜的任何人來說都非常非常相關”，亞馬遜對于低級别的工程職位也實行競業協定，甚至在 L4 級别也強制執行，他們的競業禁止讓很多人不敢換工作。Orosz 預測，這下亞馬遜别無選擇，隻能開始在加州以外地區支付更多費用。
而在該政策釋出之前，如果你在華盛頓，一名微軟員工如果在亞馬遜發現了更好的機會，那很可能會因為換工作而被起訴。想要離職創業的亞馬遜員工同樣可能因與其 1.87 萬億美元的雇主“競争”而被起訴。而解決這兩種問題的辦法很簡單：搬到加利福尼亞州，華盛頓的競業禁止聲明在那裡無法得到執行。
另外，相信很多人還記得去年底 OpenAI 的内部宮鬥，當時 Altman 被董事會驅逐，很多員工聲稱要離開 OpenAI。三天後，微軟公司 CEO Satya Nadella 就宣布，Altman、Greg Brockman 等其他 OpenAI 員工都将加入微軟，上司新的先進人工智能研究團隊。
雖然最後這些人還是回到了 OpenAI，但就像外媒說的：“這隻會發生在矽谷。”在其他地方都不太能行得通。
矽谷所在的加州地區是美國幾乎完全禁止競業禁止協定的三個州之一。加州在 1872 年就立法禁止競業協定，2023 年更是進一步限制競業：在 2024 年 2 月 14 日之前，雇主必須向在職及已離職員工提供個性化的書面通知，向其說明離職後的任何競業禁止條款都是無效的，否則遭受處罰。此外，加州也進一步保護員工福利，如将雇員的帶薪病假從三個工作日（或 24 小時）延長至五個工作日（或 40 小時）。
“競業禁止協定在加州沒有立足之地。”該州總檢察長去年提醒雇主和員工。
加州的政策也導緻，在這次 AIGC 浪潮裡，谷歌、OpenAI、Meta 等大廠之間的人才流動非常大。根據資料統計公司 Live Data Technologies 統計，自 2022 年 12 月至今，谷歌的很多人才流入 OpenAI，OpenAI 來自谷歌和 DeepMind 團隊的成員占總流入比例的 7.5%，遠高于第二名的 Stripe 和第三名的 Meta。
不過，矽谷企業仍然找到了變通的辦法，經濟政策研究所（EPI）調查中發現許多雇主仍在事實上實施競業協定。但如果企業遭到質疑，員工大多時候能夠在法庭上勝訴。
巨頭們，沒有反對成功
全世界苦競業久矣。EPI 2019 年的一項分析發現，全美近半數企業中都存在處于競業禁止狀态的員工。雖然很難提供确切數字，但 EPI 調查報告估計，全體私營部門雇員中約有 27% 到 46% 受到某種形式的競業限制。
國内因競業協定引發的訴訟案件比比皆是。去年消息，前百度員工跳槽到位元組跳動，因違反競業協定，被原公司訴訟，判決需賠償 144 萬元。今年報道，一位在位元組跳動任職産品經理的網友爆料，稱自己在工作兩年後的，被惡意勸退。在順利拿到了快手公司的 offer 并接受工作的一年後，他突然接到通知，位元組跳動竟然起訴了他違反競業協定，要求賠償高達 60 萬的違約金。
根據 InfoQ 之前的《競業協定“下沉”，普通程式員逃不過的坑》采訪報道，競業協定已經成為普遍現象，無論員工是否掌握機密都要簽署，而競業的公司非常對象多、幾乎涵蓋了網際網路知名企業。
而在國外，這種情況也不少見。
2020 年，前亞馬遜網絡服務産品營銷副總裁布 Brian Hall 在晉升失敗後接受了谷歌的同級職位，之後亞馬遜起訴了他違反競業禁止協定的條款，要求禁止 Hall 在谷歌從事雲營銷工作，這件事在當時引發了很大争議，部分原因也是競業協定的範圍不止核心技術人才了。
有意思的是，根據報道，在 Hall 簽署協定前後的讨論中，亞馬遜高管多次告訴他公司不會執行“模版”保密協定中的非競争條款。在 FTC 最後規則釋出的時刻，他也在推特上表達了自己的開心：“對于員工來說，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
不過文章下面，有人稱“不幸的是，FTC 無權這樣做，暫緩令會很快到來。”
對于企業來說，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消息。FTC 收到了近 2.7 萬封關于此項提案的評論信，其中反對聲音最為強烈的是紐約洲的華爾街。華爾街企業最喜愛的員工管控政策之一就是競業協定。
華爾街金融企業則擔心全面叫停競業協定會造成巨大損害。如果員工在接觸到高度敏感的專有資訊之後立馬跳槽到企業最大的競争對手工作，那肯定會引發嚴重問題。
“競業協定的一刀切式叫停，将損害競争關系與經濟運作。”證券行業貿易組織證券業及金融市場協會（SIFMA）在一封評論信中寫道。SIFMA 董事會成員都是來自摩根大通、摩根士丹利、美國銀行、花旗集團和高盛等主要金融公司的高管。
各類知識産權貿易組織中掌握董事會席位的大企業們也紛紛向貿易委員會表達了反對意見，包括谷歌、蘋果、輝瑞、埃克森美孚、通用電氣、寶潔、通用磨坊和耐克等。
而根據 FTC 主席 Lina Khan 在去年 10 月的公開言論，絕大多數評論都堅決支援聯邦貿易委員會全面叫停競業協定的提案。
廢除競業協定并不容易。這次 FTC 提案反對最為強烈的華爾街所在的紐約州，其實此前就曾拟議提案，主張禁止該州内的所有競業協定，但行業利益集團對此明确反對，提案最近也被紐約州長 Kathy Hochul 否決。
LHH 北美招聘方案負責人 Laurie Chamberlin 表示，貿易委員會的舉措讓本就受到疫情嚴重沖擊的華爾街進一步陷入不利局面。Chamberlin 解釋稱，由于采取市場上最不受歡迎的複工政策，“華爾街各主要企業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像過去那樣擁有強大的人才吸引力”。
全面禁止競業協定後會怎樣？
招聘企業 Page Executive 北美管理合夥人 Paul Webster 明确表示，這項禁令的通過會讓華爾街企業的職位之間擁有更大的流動性，特别是在并購、銷售和交易等長期受到競業協定限制的領域。
華爾街招聘公司 SteveDouglas 的 CEO Matt Shore 表示，華爾街企業的上司層已經需要認真審視員工的敬業度和滿意度，避免他們“因為工作體驗不佳而出現大規模外流”。
Shore 建議華爾街企業應該立足各個部門、各個層面開展全面的競争分析，以確定自身崗位具有市場競争力，包括分析工作應涵蓋福利、帶薪休假政策、生育福利、職業流動性以及員工滿意度調查。
在 Shore 看來，企業唯一能把握的就隻有雇員的工作環境和企業的薪酬結構。
如果頂尖人才因競業協定松綁而選擇離去，那麼企業必然需要拿出更有競争力的薪酬方案來加以挽留。 企業可能不得不為那些有意離開的人才提供更加優厚的薪酬方案，或者願意以談判的方式商定待遇。招聘公司 Phaidon International 董事總經理 Kareem Bakr 表示，這很可能引發“極為激烈的競購戰”。
當然，華爾街也可利用其他方式，例如延期補償，以阻止員工離職。金融行業還可以增加股票或期權許諾以增強員工粘性。Webster 指出，這些已經是目前常見的薪酬工具，而且相信在競業協定消失之後其使用頻率将顯著提升。
當然，直接給出高工資也是個可行的選項。Webster 直言，如果其他企業開出 50 萬美元年薪，那你可以直接開出 80 萬美元，這樣人才加入并穩定留存的幾率自然更高。
對于後競業協定時代的靈活市場，求職者們可以更輕松地尋求工作方式更友好的企業雇主。
Webster 表示，企業可能需要在新冠疫情之後的辦公政策方面提供更多靈活選項。他提到，雖然摩根大通和高盛這樣的行業巨頭也許還有資格繼續要求每周在辦公樓裡工作五天，但 90% 的企業必須得在遠端辦公等靈活選項上做出讓步，否則很可能失去人才吸引力。
雖然上述建議針對的是華爾街企業，但其實所有企業都很實用。可以看出來，競業協定的禁止确實更加利好員工。不過，這不代表企業沒有保護自身業務的辦法。
Ballard Spahr 律師事務所合夥人 Leslie John 表示，“企業還可以簽訂其他協定來保護其專有資訊、商業機密與知識産權。”除了競業協定之外，不少公司還會使用禁止招攬協定與保密協定來限制那些有權通路其商業機密及其他專有資訊的員工。
“是以，哪怕競業協定徹底消失，員工們也仍會受到其他合約協定的強制限制。”John 說道。
據了解，目前美國的商業秘密法和保密協定 (NDA) 都為雇主提供了保護專有資訊和其他敏感資訊的完善手段。研究人員估計，超過 95% 的競業協定員工已經簽署了 NDA。
參考連結：
https://www.ftc.gov/legal-library/browse/rules/noncompete-rule
https://www.cnbc.com/2024/02/08/one-of-wall-streets-favorite-employee-control-tactics-is-under-attack.html
https://www.geekwire.com/2020/amazon-sues-former-aws-marketing-vp-brian-hall-accepts-google-cloud-job/
https://www.junhe.com/legal-updates/2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