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世界免疫周”，延續了去年“大追趕”的主題，呼籲全球加速彌補新冠疫情造成的免疫進度落後，“繼續追趕”。但實際上，在交通不便、電力短缺且遭受氣候變化威脅的脆弱地區，疫苗接種的施行難度仍然很大，亟需有創新性、可持續性的本土解決方案。而來自中國的電動三輪車，正在為南部非洲農村的衛生工作，帶去力量和火花。
騎上三輪，給孩子們打疫苗去
三輪車和疫苗接種之間，能有什麼關系？
泰比·奇德莫（Tebbie Chidemo）是一位年輕的社群衛生員，她所負責的伊加瓦（Igava）社群診所，在距辛巴維（威）首都哈拉雷東南約108km外的韋紮（Wedza）區。
這裡是辛巴維（威）重要的糧食和經濟作物産區之一，玉米、小麥、蔬菜、煙草乃至家禽養殖和畜牧業都有大規模的務農人口。而這也意味着責任——密集的保健和醫療需求，都落在診所僅有的三位衛生員身上。
■ 伊加瓦社群診所
一個雨天，泰比騎上她心愛的電動三輪車，前往距離診所15公裡以外的Mukuyu國小，給五至六年級的女孩們接種HPV疫苗。
沉重的疫苗冷藏箱安穩放在貨箱，仍有空間放置軟墊、毛毯和其他用具，可為孩子們提供更好的接種條件。适應農村複雜路況的三輪車，讓她無需擔心泥濘的道路會拖慢進度。這一切便利和從容，在之前都不可想象。
過去，正如多年前中國的赤腳醫生，她們幾乎完全依靠步行，經常無法如期完成免疫接種目标，隻有診所5公裡内的村莊能得到及時的疫苗接種和醫療服務。
由于無法攜帶沉重的冷藏箱長途跋涉，2019年診所僅為附近國小的5名女孩接種了HPV疫苗。2020年，騎上了三輪車的她們，讓接種人數增加到48人；2021年，這一數字達到83人。
那年，她們還先後順利完成了麻疹疫苗、脊髓灰質炎疫苗的接種目标，而且效率大增。過去，一輪上門疫苗接種需要8天才能覆寫接種區的所有村莊，現在隻需2天左右。
“我們家到最近的診所要14公裡，”一個剛接種完HPV疫苗的女孩說，“而且隻能步行。”
■ Mukuyu國小，泰比準備為女孩接種HPV疫苗
“打針”大概不會得到孩子們的喜愛，可騎着橙色三輪車來的姐姐，讓這次疫苗接種也成了她們接觸外界的橋梁。三輪車拉來的不僅是免疫保障，還有及時、必要的防疫健康教育。
騎上三輪，衛生員們不僅能夠完成疫苗接種目标，還在20公裡範圍的多個社群開展疫苗知識宣傳，得以覆寫較遠的社群和流動性較差的人群。
"過去整天走家串戶真的非常累，"泰比坦言，“有了三輪車，我的身體狀況更好了，還可以在任何時間、以最快速度趕去病患身邊，提供幫助，這是作為衛生員最棒的體驗！”
泰比和她的姐妹們不再被長途跋涉的辛苦所拖累，也更有精力拓展不曾掌握的保健、診斷和治療技能：
她們上門接送孕婦進行産前檢查和分娩，降低在家生産的風險，亦可以上門服務卧床不起的病人，甚至能扮演“最後一公裡救護車”的角色，将病患送往上級醫院。日常的兒童發育監測、流行病控制更有效率地開展起來，還會去農場為不友善離開工作崗位的勞工送藥。
■ 通過三輪車提供急救運輸服務
伊加瓦診所主管估計，2022年，診所衛生員通過三輪車開展的服務，直接覆寫了該地區7500多人中的5800餘人。這也幫助減少了診所就診的等候時間，避免了人群聚集産生的交叉傳播。伊加瓦診所也成了地區業績最出色的基層診所，随之而來的成就感和自豪感，也讓衛生員們更加熱愛這份事業。
■ 使用三輪車的社群衛生員
疫苗接種的“最後一公裡”困境
這一切成為可能，源自一家辛巴維（威）社會企業“美力非洲”（Mobility For Africa）的嘗試。創始人白杉（Shantha Bloemen)在非洲工作生活的二十年裡，看見交通不便帶來的發展瓶頸，外派中國期間，中國農村田間地頭的電動三輪車，給了她無限靈感。
從聚焦農村婦女，讓她們騎着電動三輪車“走得更遠、賺得更多”，美力非洲也關注社群服務的痛點：衛生員、警察、社工也大多依賴步行開展服務，社群工作者的體力和精力被大量消耗在“走路”上，工作的效率和品質都差強人意。
以衛生服務為例，美力非洲團隊調研發現，不少辛巴維（威）當地的基層衛生工作者都曾想方設法地以創新的方式解決交通需求，比如向農場主借車、向上級機構申請車輛，或者嘗試借用自行車、機車乃至手推車。
然而，醫療系統的大部分車輛都隻能用于特定項目，且往往供不應求，例如救護車、運送病毒樣本的機車、專用艾滋病項目的越野車。在有救護車的縣城醫院，由于燃油短缺或申請程式冗長，也時常無法運作。即使有條件申請向上“借車”，僅有20%的基層需求能得到處理，最終也不能確定及時到位。
此外，在颠簸複雜的農村路況下，騎行兩輪自行車或機車，對以女性為主的社群衛生員來說也是不小的挑戰，加上笨重的疫苗冷藏箱，還需確定疫苗在安全時效内接種。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埃塞俄比亞代表處曾針對4種疫苗的配送鍊條進行追蹤研究，發現約20%~30%的疫苗會因冷鍊斷裂而失效。
■ 剛果（金）某社群衛生員用自行車帶着疫苗冷藏箱穿過積水的草地，為偏遠地帶的兒童接種疫苗。圖源：UNICEF
電動三輪車寬敞的“沙發座”和大容量的貨鬥，完美解決了衛生員的需求，駕駛安全、友善載物、速度快且純電動——這對于燃油成本幾乎兩倍于中國、多次經曆油荒的辛巴維（威）來說，無疑格外重要。
需求比對，美力非洲在辛巴維（威）衛生部門的支援下，定向募集慈善資金，向伊加瓦診所捐贈了兩輛三輪車，通過其在韋紮農場的光儲充一體換電站和技術團隊，提供換電和日常維修服務，且持續疊代電池和三輪車設計，讓衛生員可觸及的距離越來越遠。
抵抗大流行，幹淨的水和電從哪來？
近年來異常幹旱的氣候，直接導緻了嚴重依賴水力發電的辛巴維（威）陷入電荒。也是由于缺乏清潔水源，群眾不得不取污染的室外水源維生，導緻急性傳染病霍亂大規模肆虐——這一早在20世紀已有相應疫苗的疾病，卻因嚴重幹旱和免疫不足的疊加效應，在2023年初再次蔓延。
據世界衛生組織資料，截至2024年3月，辛巴維（威）已記錄了超過27055例霍亂疑似病例，超過71例實驗室确診死亡病例和501例疑似死亡病例。
今年2月以來，WHO在辛巴維（威）及尚比亞等霍亂熱點地區開展的疫情控制和疫苗接種活動，正是通過接種小組挨家挨戶上門，基層衛生員收集水樣、追蹤病例、分發淨水藥片，以實作限制疫情的進一步擴散。
這也再次證明了，幹淨的水和穩定的電，是限制大流行的關鍵環節，而基層衛生工作的效率則是執行力的保證。
韋紮衛生所的官員表示，"過去在處理傳染病問題時，因為可以幫助我們及時跟進病例、監控傳染源的條件有限，相關工作很難做到位。“
如今，三輪車為診所帶來的效率提升，讓分發淨水片、收集水樣等曾經“優先級不高”的工作，都可以及時完成，有望在源頭限制此類傳染病的再次肆虐。
■ 美力非洲在韋紮農場（Wedza）的光儲充電站
值得一提的是，在辛巴維（威）政府的“太陽能促健康”政策倡議（Solar for Health initiative）下，光伏發電系統已開始在基層診所和醫院大力鋪設，進而保證斷電期間醫療設施的關鍵供電需求，尤其是手術燈、疫苗冰箱等設施，而這也啟發着美力非洲團隊為電動三輪車賦予更多可能性：
基層診所的三輪車，既是衛生員的交通工具，待換電的電池也可以成組作為小型儲能系統，在有太陽能或電網期間盡可能多的儲存能量，保證便宜、清潔電力的供應，持續為基層衛生員們帶去“底氣”，也為所有人帶來“安全感”。
Reference
Mobility For Africa Fund_Health
https://www.mobilityforafricafund.org/hamba-for-health
Summary findings from a trial of Mobility for Africa’s electric tricycles (‘Hambas’) in the health sector in Wedza and Igava
https://www.linkedin.com/posts/mobility-for-africa_hambas-for-health-activity-7087059890208161792-BF6k?utm_source=share&utm_medium=member_desktop
In rural Zimbabwe, electric tricycles are saving lives
https://www.gavi.org/vaccineswork/rural-zimbabwe-electric-tricycles-are-saving-lives
Sister Chidemo: Community Health Workers Covering New Ground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qbKh3SnKLE
WHO-World Immunization Week 2024
https://www.who.int/campaigns/world-immunization-week/2024
More than 2.1 million people vaccinated against cholera in Zimbabwe hotspots
https://www.afro.who.int/countries/zimbabwe/news/more-21-million-people-vaccinated-against-cholera-zimbabwe-hotspots
Active case-finding helps to curb Zambia cholera outbreak
https://www.afro.who.int/photo-story/active-case-finding-helps-curb-zambia-cholera-outbreak?country=882&name=Zambia
新冠疫苗研發成功後，如何在“最後一英裡”實作疫苗公平？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9651896
疫苗儲存箱如何降低了埃塞俄比亞兒童的死亡率
https://mp.weixin.qq.com/s/-vBSchjNnjJyHvfLTjM0xA
Keeping vaccines safe through the last mile of their journey
https://www.unicef.org/supply/stories/keeping-vaccines-safe-through-last-mile-their-journey
作者：吳雨濃
曾在吉布地、肯亞、埃塞俄比亞等非洲國家設計執行企業社會責任、跨文化傳播項目。目前常駐辛巴維（威）哈拉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