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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先生的讀書樂

作者:莘縣融媒

2024 年 04 月 23 日

作者:喬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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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是學習他人智慧、汲取精神力量的一種重要方式。由于頗費腦力,有些人以此為苦,而宋代大文學家蘇轼(字子瞻,号東坡居士)等卻以此為樂。因為通過閱讀,心靈可以随着書上的文字,精骛八極,神遊萬仞,跨越時空阻隔,與古今賢哲結為知己,讓蘇轼品味到讀書的快樂。

東坡先生的讀書樂

《東坡居儋讀書圖》。楊千懿 繪

讀書從好樂中悟入

蘇轼年少時,以歐陽修、梅堯臣為榜樣,又以古代聖賢孟轲、韓愈的文章,為模仿對象,十分喜歡他們文章中蘊含的超然脫俗之樂,讀其文如見其人,心向往之,不斷練習。在宋嘉祐二年(1057年)的科舉考試中,他以第二名的成績高中進士,得到了梅堯臣、歐陽修的賞識,歐陽修贊歎說:“此我輩人也,吾當避之。”蘇轼則說:“有大賢焉而為其徒,則亦足恃矣!”

蘇轼讀書從喜好快樂中悟入,他平生沒有其他嗜好,唯“以圖史為園囿,以文章為鼓吹”。宋元祐八年(1093年)蘇轼任禮部尚書時,對宋哲宗趙煦說:“臣等幼時,父兄驅率讀書,初甚苦之,漸知好學,則自知趣向,既久則中心樂之,既有樂好之意,則自進不已。古人所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然必欲進學,亦須自好樂中悟入。”“好樂”即喜好快樂。即便貶谪海南期間(1097年—1100年),過着“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的艱苦生活,能得到朋友鄭嘉會随船寄來的圖書,他以書為友,倍感欣慰,說“諸史滿前,甚可與語者也”。

資料圖:三蘇祠蘇轼、蘇轍“南軒苦讀”場景。

蘇轼愛讀書,與父親蘇洵的教育有關。蘇轍在《藏書室記》中說,蘇家有書數千卷,父親蘇洵親手輯錄校勘,以傳給子孫閱讀。蘇洵對蘇轼、蘇轍說:“讀是,内以治身,外以治人,足矣。”宋紹聖四年(1097年)七月十三日,蘇轼初到儋州,夜裡夢見父親蘇洵檢查他讀書情況,“計功當畢《春秋》餘,今乃始及桓莊初”,意思是按計劃應該把《春秋》讀完了,但父親來檢查時他才剛剛讀了少半,急得他像一條挂在鈎上的魚,驚懼之下,從夢中醒來,慨歎道:“我生紛紛嬰百緣,氣固多習獨此偏。棄書事君四十年,仕不顧留書繞纏。自視汝與丘孰賢,易韋三絕丘猶然,如我當以犀革編”(《夜夢并引》)。他反思自己,像孔子這樣的聖人,讀書尚要“韋編三絕”,而自己不如聖賢,讀書必須讀更多遍,應當讀用犀革裝訂成的書,才能防止圖書散亂。

資料圖:《漢書》。

讀書作文,以意為先。讀書培養了蘇轼的浩然正氣,使他在面對人生浮沉時,能保持“平生學道真實意,豈與窮達俱存亡”的意志,最終成就了以文化人、以文報國的功業。蘇轼十歲時,母親程氏教他《後漢書》,當讀到東漢《範滂傳》時,蘇轼為範滂高尚的人格和不幸的遭遇,慨然太息,對母親說:“轼若為滂,母許之否乎?”母親回答:“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邪?”長大以後,蘇轼“博通經史,雄才大略,勁氣直節,豪宕不羁”,與他年少時讀經史諸書有密切關聯,而“屬文日數千言,援筆立就”,則是天資加勤奮的結果。

傳授“八面受敵”讀書法

蘇轼勸求學的少年,要多讀書、熟讀書,授“八面受敵”法。“故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送安惇秀才失解西歸》),他認為,要讀透一本書,并不是一次把所有内容都了解透徹,而是要讀數遍,每遍都以“一意”來讀,也就是突出一個主題詞,“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但作此意求之,勿生餘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故實、典章文物之類,亦如之”。這樣的讀書方法雖然看起來愚鈍,“而他日學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也”(《又答王庠書》)。有人問蘇東坡:“先生您博學多聞,我們可以學得像您一樣嗎?”東坡回答說:“可,吾讀《漢書》,蓋數過而始盡之。如治道、人物、地理、官制、兵法、貨财之類,每一過,博求一事,不待數過而事事精核矣,參伍錯綜,八面受敵,沛然應之而莫禦焉”。東坡的這種讀書方法,毛澤東曾在《關于農村調查》中提倡大家學習:“蘇東坡用‘八面受敵’法研究曆史,用‘八面受敵’法研究宋朝,也是對的,今天我們研究中國社會,也要用個‘四面受敵’法,把它分成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軍事的四個部分來研究,得出中國革命的結論。”

《東坡行吟圖》。劉運良 繪

抄書、背書,是蘇轼常用的讀書方法。古時寫字用毛筆,兩個柳姓外甥向他們的舅舅蘇東坡求書法真迹,東坡勸外甥們多讀書、多寫字,說“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柳氏二外甥求筆迹二首》)。讀書、抄書,是東坡的日常功課。他谪居黃州時,司農朱載上到訪,等了許久,東坡才出來,道歉說:“剛剛完成了日課。”朱載上後來得知,原來東坡的“日課”是抄《漢書》。東坡說:“某讀《漢書》,到此凡三經手抄矣。初則一段事抄三字為題,次則兩字,今則一字。”又一日,朱載上見東坡在抄《漢書》,試舉題一字,東坡立刻就能背誦出數百言,無一字差缺。可見,東坡平時讀書、抄書,極為認真。谪居海南儋州期間,東坡對朋友稱贊兒子蘇過抄書,在《答程全父推官》中寫道:“兒子比抄得《唐書》一部,又借得《前漢》欲抄。若了此二書,便是窮兒暴富也。”

通過讀書神交古代賢哲

蘇轼認為讀書須持之以恒,他在《與元老侄孫》一信中,勸侄孫不要得到功名就放棄讀書,說“然亦須多讀書史,令文字華實相副,期于适用乃佳。勿令得一第後,所學便為棄物也。”東坡登陸海南島時,帶了柳宗元詩文和陶淵明集,“常置左右,目為二友”。元符二年(1099年)閏九月,瓊山(今屬海南省海口市)秀才姜唐佐前往儋州,向東坡求學,元符三年(1100年)三月他離開儋州時,蘇東坡書寫了柳宗元的詩作《飲酒》《讀書》相贈,曰“子歸,吾無以遣日,獨此二事,日相與往還耳”。東坡抄贈姜唐佐的《讀書》詩,大意是讀書可以愉悅心情、陶冶情操,雖然讀書參加科舉考試,可以獲得功名,但不可把功名利祿作為讀書的主要目标,要明白讀書的意義,和吃飯一樣,是為了滋養自己的六尺身軀,不可為了虛名浮利,委屈了自己的心智。詩中寫道:

幽沉謝世事,俯默窺唐虞,

上下觀古今,起伏千萬途。

遇欣或自笑,感戚亦以籲。

…………

竟夕誰與言,但與竹素俱。

倦極便倒卧,熟寐乃一蘇。

欠伸展肢體,吟詠心自愉。

得意适其适,非願為世儒。

道盡即閉口,蕭散捐囚拘。

巧者為我拙,智者為我愚。

書史足自悅,安用勤與劬。

貴爾六尺軀,勿為名所驅。

資料圖:儋州桄榔庵遺址。

竹素,指代書籍。在蘇轼看來,讀書的最高境界,是結識精神上志同道合的朋友。東坡谪居惠州、儋州期間,陶淵明的詩文,無疑給了他許多精神慰藉。他說“吾于詩人,無所甚好,獨好淵明之詩,其詩質而實绮,癯而實腴”“吾于淵明,豈獨好其詩哉,如其為人,實有感焉”。東坡一生創作和陶詩109首(蘇轍《追和陶淵明詩引》),其中,大部分是在海南創作的,這些和陶詩反映出東坡在海南所處的困境,及内心對陶淵明的精神認同、傾慕和景仰。從讀陶詩,到和陶詩,東坡的讀書之樂,創造了中國文學史上特殊的和陶文學現象,搭建起兩位詩人跨越時空深情對話的橋梁。

(作者系海南省圖書館研究館員)

來源:海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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