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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科大教授:我為什麼喜歡在圖書館工作和“打盹兒”

作者:中國科學報

文 | 《中國科學報》 記者 溫新紅

南方科技大學(以下簡稱南科大)教授田松說,在美國哈佛大學(以下簡稱哈佛),他才慢慢地、充分地了解到,圖書館為何是大學文化的核心。

很少有人會像田松這樣以第一視角去觀察、體驗美國大學的圖書館,進而以學術的方式研究并介紹這些圖書館。用田松的話來說,《哈佛的圖書館和博物館》一書的寫作“既是記叙文,又是說明文”,叙述了他對圖書館的感受、什麼時候第一次來、來了看到什麼等,個人色彩很濃厚,正是因為在哈佛的圖書館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圖書館”,把圖書館當成工作甚至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田松才“忍不住要去調查一下它的曆史”,了解它是怎麼回事,挖掘其背後的故事。

由最初出于興趣,到有意識地“打卡”各地各類圖書館,《哈佛的圖書館和博物館》給了我們一個了解美國文化的獨特途徑,以及不同于宏大叙事的視角。

《中國科學報》:您對美國的圖書館總體感受是什麼?

田松:2006年10月,我第一次到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以下簡稱伯克利)訪學。其間遇到一件事讓我印象深刻,我在學校圖書館的系統裡檢索到一本書,但這本書不在伯克利,在另外一座城市的另一所大學圖書館裡。我在伯克利填了一張單子,過了一周,書就寄過來了,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而且看完之後,隻需在伯克利還。

在伯克利時我經常去學校外的公立圖書館,圖書館的建築、藏書、服務等讓我感觸良多。2007年春天我還專程去了位于美國華盛頓的國立圖書館,這個圖書館的建築本身就是文物,裡面的裝飾、壁畫、雕塑讓它就像一個藝術館。藏書多,服務也特别友善,我作為一個外國人,拿着護照,不到20分鐘就辦了圖書證,然後就可以進入所有的閱覽室看書、借書。

《中國科學報》:哈佛名下有79座圖書館和檔案館,這個數量很讓人吃驚,美國的大學都有這麼多圖書館嗎,還是哈佛比較特殊?

田松:哈佛的圖書館确實比較多。哈佛園是哈佛最早的校園,也是最核心的部分,這裡幾乎每棟樓裡都有圖書館。

另外,由于校園比較大且分散,差不多每個學院、每棟教學樓甚至大學生宿舍樓裡都有圖書館。比如哈佛科學中心有卡博特科學圖書館,理工科大學生的書都在這裡;離哈佛園比較遠的天文系,有天文台,也有一個圖書館。

除了這種學院建制的圖書館,還有專題性圖書館,比如女性曆史圖書館,裡面收藏了大量和女性主義、婦女運動相關的資料、檔案以及照片。

美國大學的圖書館可能普遍是這種格局,即有一個主館,其他的則是不同種類、形式的。其數量取決于學校大小和校園規模,像伯克利的圖書館也是分散在校園裡,但數量顯然比哈佛少了很多。

《中國科學報》:這些圖書館的大小、内容、藏書差別大嗎?

田松:哈佛的圖書館藏書非常多。主館韋德納圖書館是世界五大圖書館之一,它的大閱覽室不僅大,而且特别輝煌。

圖書館的英文是library,這個詞可以了解為一棟樓、一間房子,是以一間教室那麼大的屋子也可以叫作library。哈佛的柴爾德紀念圖書館,其實就是韋德納圖書館三樓裡一間小的圖書室,可以說是“館中館”。

哈佛的圖書館非常多樣化,有的顯得“高大上”、莊嚴肅穆,有的就比較随和、很親民。不同的圖書館有不同的曆史淵源,藏書方向不一樣,服務對象也不一樣。比如拉蒙特圖書館,是專門為大學生服務的,裡面有一個閱覽室放的都是供大學生假期旅行的書;地圖收藏室是一個熱愛地圖的人捐贈建立的。

《中國科學報》:哈佛的學生和學者是怎樣利用圖書館的?

田松:我去圖書館都是為了工作,并不是因為用裡面的書才去,把它當作一個辦公空間。他們的情況和我類似。如果有學生選修某一門課,與這門課相關的書分布在相對集中的一些位置,他就可能在這段時間去借書、看書。

圖書館裡有一些服務設施,如免費掃描,我找到一些年代久遠的書時,就很高興地使用了這項服務。

《中國科學報》:您說在哈佛對圖書館有了新的認識和了解,圖書館不隻是借書、還書的地方,能具體談一下有哪些新的認識嗎?

田松:确實在哈佛這種感受會更深一點,因為我到了哈佛才在圖書館裡工作。在國内不覺得圖書館是一個工作的地方,以前在美國其他圖書館沒有這種感受,到圖書館基本上是借書、還書。

2013年至2014年在哈佛訪學,養成在圖書館工作的習慣後,我開始換個角度看圖書館。

圖書館是幹什麼的?一個圖書館應該建成這樣的場所,僅僅讓讀者進入書庫是不夠的,還要對空間做整體設計,把圖書館作為日常生活的主要場所、書與人相處的場所,讓讀者樂于來,且隔一段時間不來就覺得缺些什麼。另外,在圖書館裡設定與借書、看書無關的休息場所也很必要。

《中國科學報》:您發明了“打盹兒指數”這個詞,還将它作為選擇工作場所的重要參數,就是指這類休息場所吧?

田松:是的,設定休息場所不是一個技術上的問題,而是一個文化上的認知。

在圖書館安置适合打盹兒的地方,表明它的服務就是歡迎你來,你來了就給你提供這麼一個場所,你要看書,給你提供各種友善,不看書,就來這裡坐着或者工作也都歡迎。相對來說,國内圖書館缺乏這種理念。

人都會有“路徑依賴”,就是你習慣到一個地方去,比如說拉蒙特圖書館裡有幾個位置我特别喜歡,那兒就成了我的一個目标,不是那種偶然路過,覺得不錯就坐一會兒,而是你從家裡出發時,就把它列在計劃裡了。于是,去拉蒙特圖書館“我的”座位,成了日常安排,時間長了就會形成一種行為模式,也會有感情。

《中國科學報》:哈佛圖書館需要占座嗎?

田松:占座取決于圖書館的情況,像拉蒙特圖書館,有些時段是特别滿的;卡博特科學圖書館有的時候人會多些,大概和學生的分布、上課等情況有關。

其他圖書館一般不需要占座,因為圖書館和校園的公共空間很多。不僅是哈佛,美國的大學校園到處都有公共空間,包括草坪上有特别大的野餐桌和凳子,随便找一個地方坐下來,把筆記本電腦打開就可以工作了。

大學的教學樓、辦公樓裡也有一些公共空間,走着走着在樓道的盡頭、一個相對空曠的地方,可能就會遇到一個咖啡館,有桌子、椅子,可以喝咖啡、約會以及工作。

《中國科學報》:您在書中重點寫了如韋德納、霍頓、拉蒙特等圖書館,加上簡單介紹的圖書館,有十幾個,而書後還列出一個更長的哈佛的圖書館名單。您去過多少個?

田松:其實我在接到這本書的約稿之前就對圖書館感興趣。本書策劃人楊虛傑向我約稿後,我就開始刻意去圖書館。名單裡的圖書館絕大多數我都去了,至少去看過一眼,而離校園遠的一些圖書館,我都是專門去的。

有意思的是,我發現有的地方名字不叫圖書館,但它裡面有很多藏書,像紐約的哈佛中心,隻要是哈佛校友就可以去。

不單是哈佛的圖書館,2013年我到哈佛訪學時租了輛車到處跑,路過城市或者小鎮的圖書館,我經常停下車到那兒坐坐,特意看看人家的圖書館。大的圖書館有四五層樓高,環境特别好;小的就像是一間小教堂,也是一棟很精緻的建築。這些圖書館有一個共性,都設定了兒童服務區域,裡面有大量的童書和一些基本的兒童玩具。

我有一個經驗,在歐美的很多城市,走累了想休息,一是去教堂,另外就是去圖書館,隻要看到public library就可以進去。

《中國科學報》:您在國内多所大學學習、工作過,國内的圖書館和美國的相比,主要有哪些不同?面對現在的數字化,您認為圖書館的未來何去何從?

田松:這個對比可能不是特别公平,因為我對國内圖書館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主要是借書、還書,對圖書館沒有很強的依賴。而且我在哈佛的那段時間,國内圖書館是什麼樣我不知道。

我寫這本書的過程中,來到南科大工作。這使我對南科大的圖書館格外關注。我發現南科大的圖書館很有國際範兒,比如公共空間的設定,甚至也有打盹兒的地方。說明我們的大學圖書館也在發生變化。

網絡和資料庫的使用确實對圖書館的物質性依賴越來越小。至于采取什麼樣的方式、走什麼道路,和這所大學自身的理念及圖書館主政人員的理念相關。

因為在哈佛的那段經曆,我對哈佛的圖書館的感情非常深,當然希望我們的圖書館朝那個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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