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朱嬸低頭走路回家，臉紅如霞。
門前，小兒子于龍正在等她，臉繃緊如窗紗。
朱嬸看見于龍，先是一愣，接着尴尬地笑了笑，低聲說：“回來了。”但她并未停下腳步，而是徑直進屋，去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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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龍住在離父母十幾裡遠的地方，隔三差五回家看父母。看見母親垂頭喪氣的樣子，猜她一定又是輸了錢，心裡十分窩火，緊跟着進房間，責怪道：“姆媽，你兩個兒子條件又不好，你怎麼要天天賭博呢？”
朱嬸聽了，臉立馬變得紫紅，她擡頭橫了于龍一眼，然後扭了扭身子，不再理他。
于龍見狀，知趣地往外走，邊走邊說：“您沒事就去和鄰居聊聊天，要不也幫父親做點事，别天天賭博了，我們供養不起。”說完，于龍就騎了自行車離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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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嬸很像男人，雙手插口袋，肩部高聳，走路一步三搖。她很少幹家務活和農活，大多時候在街上賭博，假如錢輸完了，就站在一旁看别人賭，太陽不落山，她一般不回家。
于龍父親忠厚老實，耕田使牛一把好手，脾氣還很好。
換了誰，遇上朱嬸，怕是打過800次架了。
但于龍父親想得開，說：“她在，孩子就有媽媽。”
村裡人都誇朱嬸好福氣，朱嬸聽了呵呵笑，想必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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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于龍哥倆成了家，朱嬸沒了負擔，加上兩個兒子偶爾給錢，賭得更歡了。
平日裡，朱嬸都有輸有赢，傷本不是太大。
可最近手氣頂背，連着十天，朱嬸都輸了，她急着翻本，越急越輸，急得嘴上都起了泡，看見于龍，自然是不想說話。
于龍的一番話，無疑是火上焦油，朱嬸越想越生氣，那骰子是誠心跟我作對，就不想讓我赢？我賭了一輩子，這是賭到頭了？于龍說得對，他兄弟倆也混得不好，哪有那麼多錢給我賭呢？不賭，活着也沒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這麼一想，連朱嬸自己也吓了一跳。在此之前，她可從未想過要輕生。可當他再想起于龍說的話時，很快又堅定了這一想法。
第二天，朱嬸又去了街上。這次，她沒有去賭博，而是去了一家小攤上，買了一包耗子藥。握着耗子藥，她像小偷一樣，急匆匆朝家趕。
回家後，朱嬸樹一般倒在了床上，望着房頂直發呆。
于龍父親從地裡回來，十分納悶，問她：“今天怎麼沒去賭博？”
朱嬸有氣無力地說：“不舒服。”
于龍父親聽了心裡一緊，趕忙走到床前問:“哪裡不舒服？趕快去打針？”
朱嬸聽了，眼睛一紅，抿了幾下嘴唇說：“我想喝湯。”
于龍父親連忙答應說好，并很快離開房間，去廚房燒蛋湯。
趁此間隙，朱嬸想了很多。
這些年，老伴從沒嫌棄自己懶惰，也沒責怪自己輸多了錢，還巴心巴肝地對自己好，也該知足了，早點走，讓他也享幾年清福。
想到這，兩行清淚滾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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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于龍父親端來蛋湯，朱嬸讓他放在床頭的椅子上，故意支開他說：“太燙了，等會喝， 你去忙吧。”
于龍父親聽話地走出房間，背起鋤頭，去了屋後的菜園。
這時，朱嬸趕緊坐起身，認真梳了梳頭，照了照鏡子後，拿起鼠藥，就快速倒進湯裡，并拿了勺子攪拌。待攪拌勻後，她端起碗，最後看了一眼門外，心一橫，仰脖喝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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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于龍父親再進房間，朱嬸已身體僵硬，她口吐白沫，翻着可怕的白眼，一看就是吃了老鼠藥。于龍父親抱起朱嬸，痛哭失聲：“你不去賭博，就是有問題，我應該看着你的呀……”朱嬸的身體在他懷裡劇烈抖動着，抖動着。
朱嬸死了，村裡人都說是于龍氣死了母親。于龍也不辯解，隻是以後很少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