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鄭瑪峰:二貴

作者:雪絨花原創文學

二 貴

文/鄭瑪峰

鄭瑪峰:二貴

二貴3歲時被母親送給了李木匠。二貴的親生父親早逝,母親患有心髒病,硬撐着把二貴拉扯到3歲,實在是養活不了他了,才把他送人。李木匠是二貴的遠房親戚,論輩分二貴應該叫他大伯。他抱養二貴時已經五十多歲,秃頂,脖子上常挂着一副用細麻繩栓着的老花鏡,走路低着頭弓着腰一瘸一拐的,黑粗布褲子的膝蓋油漬麻花,有些許發亮。李木匠年輕時對妻子經常家暴,導緻妻子抑郁成疾,年輕輕就去世了,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街坊鄰居都知道李木匠脾氣暴躁,而且還吝啬、難打交道,平日也都敬而遠之,沒人和他來往,更沒人給保媒拉纖,李木匠一直鳏居,且越發性格孤僻情緒易怒。

二貴小時候非常頑劣且還是孩子王,春天院子裡的小楊樹剛長出嫩綠嫩綠的樹葉,二貴拿着小皮鞭抽打小樹,把小樹打的披頭散發;晚飯後經常帶着一幫孩子瘋玩做惡作劇。一次,他把李木匠的白茬皮襖偷出來,讓一個小男孩毛朝外穿在身上,卷軀着身子蹲在昏暗的路燈下,一幫孩子悄悄地躲在暗處窺視,一女人走過時被吓的“媽呀”一聲,連跳帶叫,不知遇到什麼怪物,一幫孩子從黑暗中跑出來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二貴就像是打了勝仗一樣,一臉的壞笑和得意。

夜已經很深了,二貴帶着興奮和滿足回到家,掀開門簾,看到李木匠一瘸一拐的正在翻箱倒櫃找東西,李木匠扭頭看到二貴抱着白茬皮襖,頓時火冒三丈,順手拿過皮鞭照着二貴沒頭沒臉的抽打起來,邊打邊罵:“我叫你偷家裡東西,老子今天打死你個龜孫子!”二貴邊哭邊罵:“我x你娘的,我x你娘的,你打死老子算了……”,李木匠抽打的越狠,二貴罵的越難聽,就是不告饒。

鄭瑪峰:二貴

二貴17歲那年,李木匠死了,死在了滴水成冰的臘月,據說是半夜咳嗽被痰憋死的,李木匠平時有肺心病,之前也住了幾天醫院。天剛蒙蒙亮,北風呼呼地刮着,院子裡光秃秃的楊樹被呼嘯的北風刮的搖來晃去,地上鋪着厚厚的積雪。二貴從屋裡艱難地背出李木匠的屍體,吃力地放在了用于拉木材的手推車上,準備送往火葬場。李木匠還穿着平時穿的衣服,臉上蒙着白藍相間的手絹也不知被大風刮到了何處;身下什麼也沒鋪,身上什麼也沒蓋,手推車上還殘留着積雪;寂靜的清晨,二貴一個人頂着瑟瑟的北風,臉和手都凍的通紅,用力地推着車,空曠的雪地上,手推車發出吱拗吱拗的響聲,沒有哭聲,沒有燒紙,也沒有第二個送靈人,當天李木匠就被火化了。

李木匠死後,二貴開始到處打工,他在工地上搬過磚,扛過水泥,運過鋼筋,幹過泥瓦匠,當過木工,總之工地上的髒活累活他都幹過,直到22歲那年遇到了劉美麗。

劉美麗是一名建築預算員,40多歲,圓臉、微胖,性格風風火火,口直心快。他看二貴可憐,就經常接濟二貴。有一次,二貴患急性闌尾炎,高燒疼痛不止,劉美麗找車把他送到了醫院,還陪了幾天床,看到二貴的衣服破了,又給縫補好,洗幹淨。二貴從小沒有享受過母愛,一直都是在李木匠的訓斥和皮鞭下長大,沒人關心陪伴,在劉美麗的身上感受到了母愛的溫暖,漸漸地對劉美麗有了依賴。

劉美麗看二貴肯吃苦,又會做木工泥工活,腦子也活泛,就教他工程預算和繪圖,二貴也很有天賦,一學就會。開始時,劉美麗和二貴給别人幹,慢慢地他倆一起開始承建工程,後來還注冊了公司。二貴24歲那年,劉美麗把21歲的大女兒曉平嫁給了他。婚後二貴和曉平育有一子,如今二貴的孫女已經10歲了。

鄭瑪峰:二貴

今年暑假我回老家,二貴(現在稱李總)請我們幾位在外地的發小吃了一頓飯。他開着寶馬,穿着不知什麼品牌的運動休閑裝,花白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看上去從容、随意,和我印象中的那個瘦弱倔犟、頭發淩亂有點壞壞的小孩怎麼也聯系不起來。他喝了許多酒,半醉半醒地和我們說了自己這麼多年的經曆。他說:“我已經把公司交給兒子管理了,我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接送孫女,享天倫之樂!冬天去海南住,夏天回北方住!我還資助了兩名貧困生,隻要他們有出息,念到哪,我就供到哪。唉,年輕時吃了不少苦,現在趕上好時候了。”臨走還送給我們每人一把他自己做的削皮刀。

正所謂:“莫道春光難攬取,浮雲過後豔陽天!”

鄭瑪峰:二貴

作者簡介:

鄭瑪峰,赤城縣教育局退休幹部,熱愛生活,喜歡文字,筆耕不辍,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