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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摔跤”人生!一個鄉村教師和學生的夢想花開

作者:天眼新聞

陳遠洋作為一名山村非專業體育教師,自學摔跤,在惡劣的環境中堅持四十年如一日地無償帶學生開展摔跤訓練,因材施教、選才在一線、訓練在一線,讓學生走出大山成為了全省乃至全國的優秀摔跤運動員,徹底改變了命運,充分展現出了為人師者堅守、堅持、無私、愛生的優秀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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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的學生外出參加比賽。

3月28日,再次見到陳遠洋時,他高興地分享了一件喜事:他教出來的兩名摔跤學生,陳志傑和楊紫藝,踏上了前往淄博參加U17比賽的征途。知道這個消息,陳遠洋格外興奮,他既為學生感到高興,也為自己堅持了一生的事業感到榮譽。

時光拉回四十年前,陳遠洋回憶起自己的“摔跤”人生,不免感慨:擇一事,終其一生,風雨兼程。

萌芽——發榮滋長 把愛好變終身事業

武陵山脈綿延不絕,群山環抱中,有一座小鎮——貴州省銅仁市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纏溪鎮。這裡水木清華,風月無邊。生于斯,長于斯。作為老師的陳遠洋深知,山區裡的孩子要想走出這座大山,是多麼不容易!

1987年,是陳遠洋從教的第三年,從村小到鄉鎮國小,他始終堅守在教書育人的崗位上。而他,因為自己的愛好,影響了許多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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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和學生在比賽現場留影。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電影《少年寺》等武打片風靡全國,在全國掀起一片國術熱潮,當時正值青春年少的陳遠洋也不例外。還是一名國文教師的他,閑暇時間總愛跟着電影裡面比劃比劃,練練拳腳,是以身體素質和身體靈活度要強于普通人。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通過電視機看到了摔跤比賽,心想“這有什麼難的嘛,不就是抱着打滾兒打架嘛,我也能練”。

有想法就行動。随後,陳遠洋多次到遵義體育學校、貴州體育工作大隊等對摔跤運動進行實地了解和學習。

“通過詳細了解,我發現通過摔跤走體育特長生路子确實也可以升學,想到部分文化課不理想的學生,以後升學肯定是困難重重,農村娃娃都很皮實,練習摔跤應該可以,畢竟山區這些地方太落後了,打籃球踢足球等運動也不現實。”回憶教學生學摔跤的初衷,陳遠洋如是說。

說幹就幹,陳遠洋到遵義市體校、貴州省體育運動學校自費進修學習了自由式摔跤相關課程,又在學校物色起了摔跤苗子,每天放學後就無償帶着學生們開始了練習。沒有相關場地和摔跤墊子,害怕學生受傷,他就帶領學生到草坪上、河沙壩上進行摔跤的正常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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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和學生在比賽現場留影。

無論周末還是寒暑假,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樣走過人生四十載。

“想想那時候,條件真的很艱苦,我最擔心的就是訓練中娃娃受傷。”陳遠洋說。回首那段歲月,陳遠洋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把摔跤這件事堅持了四十年。

然而,陳遠洋老師雖然是好心無償帶孩子們練習摔跤,但是一開始并沒有得到家長、學校的支援,他的妻子對此也是滿腔怨言。

“家裡的事情他基本不管,每天放學了還要帶着學生到河邊沙壩去搞訓練,天黑了還不見回家,是以我家吃飯是吃得最晚的,周末和寒暑假也是如此。”陳遠洋的妻子鄧梅說,最生氣的還是有些家長上門來我家質問,明明又沒有收一分錢。

“一開始我跟陳老師學習摔跤,我父母是反對的,覺得那沒什麼用是不務正業,但是我自己很喜歡,是以還是偷偷去參加訓練,餓了就吃點陳老師帶的幹糧和水。”摔跤訓練不被了解和支援,從陳遠洋的學生、現貴州省體育工作大隊摔跤主教練餘周處也得到了證明。

但這些困難并沒有讓陳遠洋放棄,他依然在種種不被了解中選擇了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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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遠洋帶學生在草坪訓練。

随着1995年他帶的第一批學生餘周等人國小畢業後通過走摔跤特長的路子考上了遵義市體育學校後,大家對此的态度和看法也發生了改變,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要把摔跤訓練這項事業堅持下去的決心。

“有的孩子文化成績本身不好,但體育方面突出,既然摔跤也可以讓孩子們升學,為什麼不去做呢,我覺得必須要做而且要做成,教育就是要因材施教,把有這個潛力的學生挖掘培養出來。”陳遠洋說道。

直到1996年,陳遠洋正式将自由式摔跤項目引入纏溪國小,并于次年将摔跤項目立為學校重點課程項目。自此,他每天堅持帶領學生訓練4個小時以上,犧牲了自己的業餘休息時間和陪伴家人的時間。

因為熱愛,他始終自得其樂。哪怕是在最艱苦的2022年,妻子鄧梅在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縣人民醫院生病住院期間,他也是每天兩頭跑,往返于縣醫院和學校之間,從沒落下過學生的一天訓練。

“因為體育項目的日常訓練非常重要,耽誤不得,是以不管我自己再苦再累都必須克服,不能把孩子們的訓練和前程給耽誤了。”陳遠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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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帶學生在摔跤室訓練。

摔跤是一項非常辛苦且不斷變化的體育項目,除了帶學生們日常訓練,陳遠洋還不斷通過各種管道去學習最新的摔跤知識和規則,以便更好地培養孩子。

“除了在網絡上學習之外,隻要有摔跤比賽我都會積極帶學生去參加觀摩,每次送學生去體育學校參加集訓我自己也是抓緊時間在一旁學習,也經常向已經走出去的學生學習探讨向同行請教,他們常年在比賽一線了解的東西肯定比我多。”陳遠洋表示,隻有自己先了解全省全國最新的相關規則,才能指導學生在比賽中獲勝。

就是在這樣的長期不斷學習和實踐中,陳遠洋從一名鄉村國文老師兼職體育老師起步,先後獲得了貴州省第十一屆運動會“優秀教練員”“國家摔跤一級裁判員”、銅仁市教育工作先進優秀個人等榮譽稱号,在摔跤這個項目上從門外漢成長為了國家級專業裁判員,真正做到了“師也,達者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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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遠洋的國家一級摔跤裁判員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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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的省級摔跤裁判證。

收獲——累累碩果 桃李芬芳

他的付出沒有白費,多年下來,在陳遠洋的無私付出和精心培養下,以纏溪國小為起點的“山區”娃娃們逐漸成長為貴州省乃至全國級别的優秀摔跤運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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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纏溪國小一角。

1995年纏溪國小畢業的餘舟,進入貴州省遵義市體校摔跤隊,現任貴州省體育工作大隊摔跤隊總教練。2011年,他在全國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民族式摔跤項目62公斤的比賽中,獲得一等獎,是第一位在全國大賽中拿到冠軍的貴州苗族小夥;2002年纏溪國小畢業的餘水,進入貴州省遵義市體校摔跤隊,國家級摔跤運動員,多次代表大陸參加國際比賽,獲得2011年全國錦标賽60KG冠軍,同年獲南昌城市運動會60KG冠軍和獲亞洲青年賽第三名;2010年纏溪國小畢業的羅政,進入貴州省體育運動學校,後考入貴州師範大學學習,目前在貴陽市體育運動學校任教;2013年纏溪國小畢業的廖廣生,進入貴州省體育運動學校,2019年獲第二屆全國青年運動會,摔跤銀牌,國家一級運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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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纏溪國小摔跤館榮譽牆。

這些耀眼的成績讓陳遠洋無比自豪,摔跤特色課程也成了纏溪國小的金字招牌,也是面對質疑最好的證明。

2021年,纏溪國小獲得了“銅仁市摔跤訓練基地”;2023年,先後獲得了“貴州省摔跤運動推廣”先進機關和“貴州省摔跤協會摔跤後備人才訓練基地”稱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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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介紹學生參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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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培養的曆屆精英學生。

如今,纏溪國小内擁有兩間專門的摔跤訓練教室,裡面配備了專業的摔跤墊子和器材,學生常年保持在30多人,是該校當仁不讓的社團人氣王,前來咨詢想要學習摔跤的學生和家長也是絡繹不絕,陳遠洋用來記錄傳播學校摔跤課日常的抖音社交平台粉絲也不少。

“不但有印江本地各個鄉鎮的學生在咨詢,也有遵義、江口、思南這些外縣的網友在咨詢自家娃娃是否可以學習摔跤,但是我們學校确實也容納不了那麼多人,外地的過來也不友善。”陳遠洋說,希望摔跤項目可以在更多學校推廣,可以讓更多感興趣合适摔跤的孩子參與進來,讓孩子們多一條出走大山的路。

傳承——接力發展 讓摔跤走得更遠

螢燭雖微,光芒可耀四野;滴水之力,潤育葳蕤桃李。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轉眼30多年過去了,陳遠洋最初帶的一批摔跤學生,如今也已經40多歲了,但不論他們身在何處、取得何等成績,陳老師依然是他們心中最尊敬和感激的人。

每年教師節,陳遠洋都會收到特别多的祝福,每年春節他也基本不外出走親訪友,就專門在家接待前來探望的學生。

“每年過年我們家都特别熱鬧,學生們都會來探望他,陪他聊聊天,我看着心裡也覺得高興,同時也了解了他的做法,支援他去做他愛做的摔跤事業。”妻子鄧梅說,丈夫從不讓學生們破費買什麼,總說來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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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陳遠洋培養摔跤後備教練。

“我文化課成績不甚理想,如果沒有陳老師的引導選擇走摔跤這條專業體育路,估計也考不上學校,隻能早早外出打工或者是做點小生意。從小山溝裡出來,能走到今天我感覺很滿足和慶幸。”現任貴州省體育工作大隊摔跤隊總教練的餘舟自述,如今他已在貴陽定居。此外,他的弟弟餘水幼時是出了名的調皮搗蛋,緊随其後學習摔跤,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如今在遵義市體育學校任教,兄弟倆先後成才也徹底改變了這個曾經貧困的農村家庭。

“陳老師訓練時對我們非常嚴格,但是待我們又特别親切,而且不求回報,甚至還要自掏腰包給我們買吃的,我對他是既感激又敬佩,我會以陳老師為榜樣,盡所能把家鄉更多人帶出來,為壯大我們貴州的摔跤事業盡一份力。”自餘舟之後,印江已有9人先後進入貴州省體育工作大隊摔跤隊工作,下一步,他計劃呼籲在印江舉辦一次全省的摔跤賽事。

雖然學生們已從纏溪國小畢業,進入了上一級學校學習,但陳遠洋依舊會時常關注,跟蹤了解他們的情況。

家住纏溪鎮街上的陳志傑今年17歲,從纏溪國小畢業後就讀于遵義體育學校,曾獲得2023年全國U15國際式摔跤錦标賽自由跤41KG組第三名,已被選入貴州省體育工作大隊參加訓練,近期他将要去參加一場比賽,陳遠洋也抽空來到他家,跟其父母交談起來,了解孩子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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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獲獎。

“我們很信任陳老師,纏溪學習摔跤走出來的娃娃也不少,孩子學習摔跤他自己也喜歡,而且他讀體育學校花費也很少,我們沒有費什麼心,希望孩子能取得好成績。”陳志傑母親代澤英笑着說道。

如今,在纏溪國小摔跤班,不但有男生,也深受女孩子們歡迎,五(一)班的陳思雨就是其中之一。10歲的她看起來瘦弱文靜,可是隻要教練老師一聲令下,過肩摔做起來她比班上一些男生還厲害。

“我很喜歡跟陳老師學習摔跤,學習摔跤可以保護我自己,也能鍛煉身體。”陳思雨說,家裡爸爸媽媽也很支援她學習摔跤。

在陳遠洋的努力推廣和影響下,摔跤項目不單受到了學生們的歡迎,也受到一部分老師喜愛,其中的佼佼者有3位,分别是纏溪國小體育教師遊貴勇,國家二級摔跤裁判員,貴州省摔跤協會會員;纏溪國小體育愛好教師田錄基,省級摔跤教練員,國家三級摔跤裁判員,貴州省摔跤協會會員;韋現超,纏溪國小體育愛好教師,貴州省摔跤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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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獲獎。

幾十年時光一晃而過,如今陳遠洋已經58歲了。即将退休的他,心中最牽挂的依然是纏溪國小摔跤隊的持續健康發展,這3位老師也是他悉心培養的摔跤項目教練後備接班人。

“我自己本身是一名數學教師,從2015年開始跟陳老師接觸摔跤後,就漸漸跟着他學習訓練,因為喜歡就一直持續到現在。這些年個人的身體素質得到很大提升,也從陳老師身上學習到了為人師者的堅守和付出,我将以他為榜樣,不斷地提升自己的摔跤教練專業水準,把我們學校的摔跤項目一直發展下去。”田錄基鄭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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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備教練田錄基帶學生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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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後備教訓韋現超帶學生訓練。

“這些年,我以個人興趣為起點,一直堅持從事摔跤工作,很高興為山區孩子的成長,打開了一扇實作夢想走出大山的全新大門,直至退休,我都會把自己繼續奉獻給學生和我所愛的體育事業。”陳遠洋說。

纏溪國小校長楊雪芳表示:“正是陳遠洋的努力和堅持為纏溪國小,乃至銅仁市的體育工作貢獻出了卓越的力量,使得纏溪國小的體育課出彩出色,為學校‘五育并舉’中的體育注入了特色和活力,給纏溪國小以摔跤運動特色強校營造了平台和載體,也為全校教師樹立了一個為人師表的好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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