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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河上的月光:十九,冰釋前嫌嫌更嫌,弄巧成拙拙愈拙

作者:鬼眼穿魂
蒙河上的月光:十九,冰釋前嫌嫌更嫌,弄巧成拙拙愈拙

“兩塊現洋你一定要還?”陳思農眼望着前方問。

這裡的人都認識郭紅秀,她回答:“要還,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我們呢。”

“你知道哪裡沒有人麼?”他有意和她拉開了距離。

“老地方。你先去,我回去把你的自行車騎過來。”她想得挺周到。

陳思農對這裡非常熟悉,繞小路爬上了高高的河堤,朝老地方走去。

大年初一,河堤上不見一個人影。

沒過多久,郭紅秀便騎着陳思農的自行來了。

“你為什麼要相信大龍的話,難道我的心你現在還不懂嗎?你真是讓我生氣。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就不發火了。”她的臉上帶着笑容。

“這是我的錯,我要向你表示歉意。”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說,“我去酒廠找過你,但你們早早地就放假了。我又發表了一篇文章,準備給你看。”

“真的嗎?寫的是什麼呀?把我寫進去了嗎?”她很興奮。

“肯定的,不把你寫進去就發表不了,也是怪事。”他神色黯然地說,“我去過省城兩次,長篇黃掉了,不敢和你說,怕你跟着難過。”

“這很正常啊,哪有一炮打響的,我相信你能行。”她鼓勵他。

“也隻有你才會這樣安慰我。”他看了看她的臉,說,“你臉色不太好,哪裡不舒服嗎?”

“思農,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患病了,在醫院住了好多天,不是過年,我可能還在醫院躺着呢。我不想告訴你,怕你牽挂。”她微笑着說,“現在我感覺好多了。你肯定會想,我為什麼放假也不去看你,對麼?”

“是我不對。”不管有沒有人看見,他把她摟住了,說,“現在我更難受了。”

她說她患的病始終查不出原因,低燒難退,人一點精神都沒有。有時也會高燒,燒得她胡言亂語,直喊他的名字。他父親建議告訴他,但她母親堅決不同意。

他聽了心如刀割,眼淚又來了,說:“秀,是我不好,你要原諒我。”

“傻瓜,我沒有怨你呀。”她拍着他的肩膀,說,“不要流淚,我好好的。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不知怎麼回事,自然就踏實了。”

“我奶奶想你了,你願意去看看她老人家麼?兩塊現洋你還是自己拿着,見了面親自還給她,我去還那就是我的不對了。”他把那兩塊在口袋裡撞得叮當響的現洋拿出來,又放回了她的口袋裡。

“那好吧,哪天我去看看她老人家。”她笑了笑說,“我媽問我現洋是哪裡來的,我就是不告訴她。她說是假的,假的就假的,想要我就是不給她,嘻嘻。”

“假的?不會吧。”他有點驚訝。

“真的,我都請人看過了,是正宗的袁大頭。我媽騙我的。”她說,稍微停頓了一下,她故意問,“思農,如果我萬一患了難治的病,你會要我嗎?”

“别說你患了病,就是你無法下床,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大過年的,不能說這個話哦。”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我相信你。”她又問,“假如我嫁了别人,你還會要我嗎?”

“會要。你在跟我開玩笑,但我再也不會錯怪你了。”他開心地笑起來,年紀輕輕眼角竟然現出了魚尾紋。

“我說的是真的。”

“你和萬長根真的訂婚了?”

“大龍沒有說假話。”

“那為什麼萬長根死活不承認。”

“他不知道。”

“為什麼?”

“他爸親自到我家來了,我媽已經收了聘禮。”

陳思農這下臉色真的變得蒼白了,松開了摟着郭紅秀的手,憤怒至極:“這是什麼年代?!你媽竟然要如此包辦婚姻!我們私奔!”

郭紅秀并沒有表現出憤怒之色,這和她的性情迥異。

“我也沒有理由怨恨自己的媽,既然她要這樣安排,我就順了她吧。我感覺我已經折騰不起了。”她的表情那麼平靜,好像不是說自己,是在說别人的事情。

“你決定嫁給萬長根了?”他眼裡快要噴出火來。

“是的。”她沒有絲毫留戀似的,點了點頭,說,“我會去看看你的奶奶,不想讓她留下遺憾。”

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陳思農完全聽不下去了,拂袖而去。

郭紅秀望着陳思農憤怒的遠去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回了家。

萬長根他們左等右等,等不到陳思農和郭紅秀,到放自行車的地方一看,不見了陳思農的自行車,知道他招呼也不打,已經走了,便各自回家去了。

夜已深,人已靜,郭大财和老伴說起了悄悄話:

“三妹,我今天觀察了一下,小陳和秀秀的感情蠻深的,要不,把小萬他爸送來的彩禮退了吧。”

“秀秀都點了頭的事情,況且小萬一直對她那麼好,你還怕出意外啊。”

“想當年,你媽也不願意你嫁給我,是你偷偷跑過來的,你忘了?”

“時代不同。那時我跑過來,你家裡放一挂爆竹就算成婚了。”

“我對你不差吧。”

“這是兩碼事。”

郭紅秀躺在床上聽得一清二楚,心想:“媽,你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我是患了病怕連累思農,不然,我會委屈求全麼?我相信,不管怎麼折騰,思農永遠會愛我。”

大年初六,郭紅秀隻身來找陳思農。她沒有進門,隻是想去看看朱婆婆。

事先,陳思農已經把具體情況和朱婆婆說了,她得知郭紅秀患了病,更是心疼得不得了,說:“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不會看錯人。”并痛痛快快地又收下了郭紅秀送給她的兩百塊錢。

當陳思農又帶着郭紅秀來看朱婆婆時,朱婆婆無論如何要親手煮碗面條給她吃。

朱婆婆這麼大年紀,為郭紅秀煮面條,裡面還放了四個雞蛋,一個雞腿。郭紅秀深受感動,在朱婆婆再三要求下,她甚至不知道什麼味道,把一碗面全部吃光了。

朱婆婆非常高興,說:“我不會看錯人的,我絕對不會看錯人,秀秀是個好姑娘。思農,你可千萬不要薄待她,有一口吃的,你讓她先吃。不要薄待她,做人要有做人的樣子,不能傷她的心。”

郭紅秀哪裡受了朱婆婆的肺腑之言,揣在口袋裡的兩塊現洋根本不敢拿出來還給朱婆婆,淚珠兒直往下掉,說:“奶奶,有你這番話,我哪怕做牛做馬,也永遠是你的孫媳婦。”

“快看看,思農,多好的閨女,這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哦。”朱婆婆一激動,老淚又來了。

陳思農心平似水,心裡話:“奶奶,人家真的已經成了别人家的媳婦了,沒有必要動感情了。”

不管怎麼樣,郭紅秀特意來探望自己的奶奶,多半也是看在他陳思農的情面上,要不,天下那麼多老年人,她怎麼不去看,偏偏要來看望他的奶奶。

郭紅秀走時,陳思農還是去送了她。這一送可送出麻煩事了,正好被萬長根的父親萬德泉撞見了。

當時,萬德泉并沒有吱聲,隻是沖郭紅秀笑了笑便走了。

陳思農去過萬長根家幾次,和萬德泉早就認識,他喊了萬德泉一聲“叔叔”,但萬德泉裝作沒聽見。

萬德泉回到家火冒三丈,對萬長根說:“今天,我又撞見你的老同學姓陳的和姓郭的在一起了,真的氣死人了!”

“爸,你氣什麼?他們一直都很好呀,不在一起才奇怪呢。”萬長根一點都不難過。

“我叫你加大馬力去追,可你,連根毛都沒追到,太令人失望了。”萬德全指着萬長根說,“你還是我的兒子嗎?”

“她脾氣太壞了,黃廠長也這麼說,追到手也是燙手的山芋。”萬長根說。

萬德泉幹脆直說了:“不管她脾氣壞不壞,隻要她為我們萬家生個兒子,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明天約她到家裡來,她一定會答應,不要怕!”

面對父親咄咄逼人的态勢,萬長根想不通,不知父親哪裡來的底氣,想叫郭紅秀到家裡來就會來,可能嗎?

不管父親是做夢還是喝多了酒的話,萬長根真就跑到郭紅秀家,請她到家裡玩一下。沒想到郭紅秀的父母同意,她本人也非常樂意。

見兒子把郭紅秀請來了,萬德泉夫婦笑眯了眼,家裡剩下的菜放在一邊,現場殺雞殺鴨,一定要讓她吃到最新鮮的美食。

郭紅秀也不避諱和萬長根單獨在一個房間裡,甚至主動坐到他身邊。隻要萬長根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想法,摟住她親個嘴什麼的,絕對沒問題。然而,萬長根就像那些狡猾點的耗子一樣,送上門的食物不敢吃,偏要自己去偷才吃得放心。現在,以前求之不得的郭紅秀投懷送抱來了,他還怕,裝謙謙君子,連她的手都不敢碰一下。

“長根,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你有沒有真正喜歡過我?”郭紅秀用迷人的眼睛看着他。

“這個、這個……”他竟然回答不上來,好像剛剛才認識她。

她見他回答不上來,便又問:“如果我說,我從來沒喜歡過你,但很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有什麼感想?”

“這個、這個……”他還是回答不上來。

她不再為難他了,說:“我們去吃飯吧,或許你喝了酒就會把心裡話說出來。”

這是郭紅秀第一次來萬長根家吃飯,所有的菜都是剛剛做的,可見萬長根父母對她的重視了。

郭紅秀還沒開始夾菜,自己的碗裡已經堆滿了雞腿、鴨腿,這都是萬長根的父母夾給她的。她哪裡吃得了那麼多,說:“不要夾給我了,我自己來,你們也吃。”

萬德泉看着郭紅秀,越看越喜歡,對萬長根說:“老同學來了,今天她要是沒吃好就是你的責任。”

“嗯嗯,紅秀,你想吃什麼随便,一定要吃飽吃好。”往日談笑風生的萬長根,在自己家裡變得特别拘謹。

“謝謝,謝謝。我不懂禮節,那就随便吃了。”郭紅秀夾了幾片青菜葉子放在嘴裡嚼。

“吃雞腿,吃雞腿,不要吃青菜。”萬德泉陪着笑臉勸。

“過年吃多了油膩的東西,我就想吃點青菜。”郭紅秀反客為主,說,“你們不要看着我吃,一起吃。”

萬德泉這才恍然,隻顧着看郭紅秀吃,自己還沒有動一下筷子。

到最後,郭紅秀隻是吃了幾片青菜和蓮藕,一隻雞腿也沒吃。

在萬長根家估計也待了有四個多小時,郭紅秀向萬德泉一家告辭。萬德泉塞了一個紅包給她,李秋蓮也塞了一個紅包給她,不要不讓走,沒辦法,她隻好收下。

請客容易送客難,萬長根喝多了點,不敢用自行車搭郭紅秀,怕兩人都摔到水溝裡去。郭紅秀沒喝酒,不是不想喝,是肚子受不了。她來騎自行車,讓萬長根坐在後面,朝太平觀騎去。

到了郭紅秀家,萬長根酒勁上來了,隻覺得天旋地轉,走不了了。

還是那把躺椅,萬長根躺在上面痛苦地呻吟着,沒過多久哇地一聲又吐了一地。廖三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拿來草木灰,把地面弄幹淨了。

“紅秀啊紅秀,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喜歡你,我愛你,你可不要反悔哦。”萬長根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反什麼悔喲,你自己保重身體哦,不要喝太多就好。”廖三妹抱了一床被子蓋在萬長根的身上,生怕他着涼。

郭紅英和男友嚴正也在家裡,見萬長根醉成這樣直搖頭。

“秀秀,這個人你也願意嫁給他,以後天天爛醉如泥,你怎麼受得了?”郭紅英對着郭紅秀的耳朵說。

“媽受得了,我就受得了。”郭紅秀毫無表情地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