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芽
演出市場持續升溫的背後，消費者、票務平台、黃牛之間的沖突也在反複激化。
一邊是頻頻陷入黃牛騙局，花高價買黃牛票卻無法入場的消費者。4月12日在長沙舉辦的鄧紫棋演唱會，大量粉絲稱自己買了票但進不去，在場外高喊“退票”，甚至不顧阻攔直接“沖卡”，場外一片混亂。
無獨有偶，4月18日，周傑倫在杭州大蓮花體育場開唱，但有網友表示，自己花費近2w元買的6張邀請函卻進不了場。起因是，某疑似“内部人員”帶該網友提前參觀了搭建中的舞台區，還表示可以安排看演唱會，但該網友付款後對方卻消失了。
另一邊是強實名之後，引發的退票手續費貴、轉票難等新問題。不久前，有網友爆料自己于3月20日在某購票平台買了鄧紫棋3月31日的合肥演唱會門票，購票當晚身體突然不适，需要住院治療，但在聯系票務平台退票後，對方卻回複需要扣除80%的手續費。
娛樂資本論了解發現，即便是強實名制的演唱會，不少黃牛依然宣稱“手裡有票，有預算的來”，而且相比過去，黃牛票溢價反而更嚴重了。不僅如此，很多黃牛紛紛開拓了“代拍”業務，代拍一次費用高達上千元。
不斷出現的沖突和問題也引發了網友對“強實名”的争議，有人表示懷疑：“真的不如不實名，以前直接去場館外面就能買到票，有時還能撿漏，現在看個演出被搞的烏煙瘴氣；但也有很多人堅定支援，認為“非常支援強實名，因為初衷是杜絕黃牛，但現在的事實是大量邀請函以比黃牛票更貴的形式流入市場。”
一邊是消費者的抱怨，一邊是行業從業人士的吐槽。
“現在的消費者被電商平台，尤其是拼多多慣壞了，覺得‘七天無理由’，甚至‘僅退款’都是理所當然的，但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商業模式”，一位演出主辦方坦言。
“一部分粉絲，甚至是先投訴，後退票，批量撥打12345投訴主辦方。演出前後這段時間是整個團隊最忙的時候，但我們現在必須撥出專人，負責處理政府部門對接過來的客訴，并及時給出回應。”
雖然陣痛不斷，但從整個票務市場的規範化來看，強實名是必須要走、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如果沒有強實名，當下的演出市場隻會更加混亂。”一位演唱會行業從業多年的頭部演出商這樣表示：“但強實名之後，還須各方根據市場回報細化規則，做好配套，才能讓演出行業健康發展。“
“強實名”之後，黃牛黨更猖獗了？
強實名的推出，就是為了打擊黃牛。但不可否認的是，黃牛并沒有因為強實名的普及而徹底退出市場，反而出現溢價更高、騙局更多的情況。
以周傑倫“嘉年華”世界巡回演唱會長沙站為例，在本次演出的官方售票平台大麥上，已經明确提醒“強實名”、“人、票、證資訊不比對無法入場”。但在開票同期，不少票務也同步售票，并且溢價在3倍以上。此前，就有不少消費者反映“搶票的時候演唱會門票秒沒，但票務那兒有大把溢價票”。
而且更讓消費者心累的是，強實名之後不僅沒有杜絕黃牛，反而讓黃牛票更貴了。有網友表示“原來紙質門票黃牛加價三五百，現在邀請函錄資訊基本一兩千起。”
背後的原因不難了解，首先，從強實名對黃牛的影響面來看，可以明确的是，強實名的确打擊了一部分黃牛，尤其是路人牛和粉牛越來越少了，但依然會有少量票流通到二級市場。
“很多大型演出都會有一部分贈票，這部分票其實很難完全實名制化，很多還是會流入到黃牛手裡”，一位資深演出主辦方告訴我們。
其次，在有限的票量以及強實名的限制後，黃牛票也開始水漲船高。此前隻需要紙質票就可以入場，但如今強實名之後，很多票源都是贈票等，黃牛票需要進一步内部綁定資訊、實名錄入。
再次，票源配置設定不夠公開透明，也是目前存在的問題。雖然官方規定演出舉辦機關面向市場公開銷售的門票數量不得低于核準觀衆數量的85%，但實際上，很多演出門票會同時放在三、四家平台上售賣，是否達到85%及以上的售賣比例，不得而知。
這就導緻了黃牛票無法真正被消費者監督，也降低了消費者對“強實名”的信任度。不久前，趙雷演唱會上出現了尴尬的一幕，第三方售票平台“秒售罄”，但現場依然有大量的空位，趙雷在台上表示“人坐得稀稀拉拉，但是票确實是沒有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雖然後續經紀人回複“因為門口的人太多了，開場的時候沒有進來，票務沒有問題”，但網友并不買單，“看到回複真的笑了，票務有沒有問題您不知道嗎，内場都已經炒到5000了，從我們的時光到沒有信号，十年粉真的累了，不看了也不搶了。”
這充分說明在所謂的一票難求背後，不僅僅是演出熱度下的供不應求，更與票務市場的規範不足有關。
其實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黃牛是票務市場中衆所周知的灰色地帶，而且往往主辦方與黃牛之間也存在着一定的合作關系。
“但這主要是看誰占主導地位，比如有大型演出為了不破價，不會在官方平台降價，就會通過黃牛折扣走掉一部分票，這是為了保證一部分回收”，一位演出行業從業者告訴我們。
雖然目前來看，強實名并沒有完全被杜絕，但其實也能看出黃牛受到了一定的打擊和抑制，票源更少、風險也更高了。包括鄧紫琪長沙演唱會的“錯票”風波，也是該措施下對黃牛的一次重擊。
80%手續費引争議，“強實名”催生新沖突？
強實名帶來的沖突，不僅存在于黃牛與消費者之間，還在票務平台和消費者之間。
過去，演出門票明确“不支援退換”，但消費者如果有事不能到場，可以在二級市場再次出掉，這樣也能降低一部分損失。但“人、票、證”必須統一的強實名制，在抑制了黃牛的同時，也限制了消費者在二級市場的交易。
其實，官方針對“強實名”的措施，已經同步推出了“5000人以上的大型演出，應該建立活動退票機制，設定合理的梯次退票收費标準，保證購票人的正當退票權利”的規定，但該規定也引發了一系列新的問題。
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高昂的退票手續費。娛樂資本論觀察發現，目前市面上普遍的退票手續費是0、20%、50%、80%這幾個檔位，根據退票時間的不同對應不同程度的退票比例，近期登上熱搜的1399元票隻退280元，就是該規定下的一個執行個體。
其實收取一定的退票手續費，是為了保護主辦方的合法權益。畢竟演出是一個高時效性、稀缺性的消費品，如果出現開演前大量退票的情況，對主辦方也是不小的打擊，而且很多票如果不能按時銷售，屬于主辦方的直接損失。
“因為演出的成本都是提前投進去的、而且都是固定成本，是以需要提前售票回收，如果不加以限制出現惡意退票行為，主辦方的損失是非常大的”，此前，另一位音樂演出公司的從業者向我們解釋了預售及條件退背後的邏輯。
但現在的情況是，即便80%的手續費不算是常态，大多數演出如今都設定了50%的高比例退票手續費。而且讓很多消費者不解的是，高昂的退票手續費往往是在開場前半個月甚至更久、不影響二次銷售時間的情況下産生的。
例如，焦邁奇“遊泳回家”北京站的演唱會，票務平台顯示5月1日至5月10日期間，退票手續費為50%，而該演出時間為6月1日。棱鏡北京站的演唱會，在4月22日至5月5日期間，退票手續費為50%，距離演出時間還有12～21天的售票空間。
提前預售加上高手續費，引發了消費者的不滿。不僅如此，不同城市的退票規則不一樣也給消費者帶來了困擾。近期，林俊傑JJ20多場演唱會開票，但根據大麥資訊，濟南站最高是30%的退票手續費，而蘇州站、貴陽站最高退票手續費為50%。
而且林俊傑哈爾濱場在預約搶票期間，雖然平台明确可以“條件退”，但詳情頁面中并沒有顯示具體的退票規則。
此外，部分平台推出的候補手續費也引發了争議。在周傑倫杭州場售票期間，可以使用票務平台的“門票候補”功能，但根據平台規定，使用者使用候補功能時，需要收取總票價6%的服務費用，被很多網友質疑“吃相難看”、“官方黃牛指定溢價”、“這算不算公然當黃牛了？”
該功能是票務平台于去年11月上線的新功能，在剛推出之際就有很多争議。有人認為，“相比天價黃牛票，6%的手續費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也有人認為，這是“變相黃牛行為，以後平台可能會減少放票，剩餘的都變成候補。”不過目前該候補規定還未大面積普及，隻适用于部分演出。
高昂的退票手續費、不統一的退票規則、候補手續費，都成了強實名下産生的新問題。再加上強實名之後，黃牛溢價更高等現實情況，也難免會有網友質疑“強實名”的意義與合理性。
陣痛不斷，但“強實名”是票務規範的必經之路
在走訪過程中，不止一家演出主辦方向娛樂資本論表示，強實名下很多黃牛、以及消費者在遇到退票、手續費等問題時，會瘋狂打投訴電話，甚至先投訴後退票，給演出推進帶來的一定的阻力。
“我們在推強實名的過程中，就激怒了很多黃牛，在我們放票期間黃牛會批量有組織地打投訴電話，我們當時不得不安排專門的團隊去應對這部分投訴，非常頭大”，此前，某萬人場大規模音樂節主辦方告訴我們。
但對于消費者、主辦方，乃至整個票務市場的規範營運而言，強實名真的無意義嗎？
其實不然，任何一項新措施的推行、市場的新變化，都會引發陣痛。目前為止強實名還屬于市場新手段，是以難免出現效果不及預期、規則不統一等新問題，但黃牛本身就是一個在動态變化的供需關系下産生的灰色産業鍊，關聯着多個利益方，僅依靠強實名不可能徹底解決問題。
從積極的一面來看，強實名的推行的确有效抑制了部分黃牛黨，減少了二級市場的溢價倒賣行為。同時對應的退票機制，客觀來看也是利好消費者的一個舉措，可以讓消費者自主購買、合理退票，保障消費權益。
隻是現在的沖突在于，演出市場整體還是處于供不應求的階段，多位頭部歌手集體開場，一票難求之下可在二級市場流通的黃牛票減少之後，也确實出現了溢價更高的問題。同時，票務售賣配置設定的不透明，也讓消費者産生了“主辦方與黃牛勾結”的質疑。
其次，退票機制不僅保障的是消費者的權益，同時也需要保護主辦方的權益。但目前退票機制主要還是主辦方主導，市場也沒有統一的規則、标準，這就導緻了退票機制的利好更傾向于主辦方，出現高價退票費、退票難等問題。
在此之下，不應該将焦點放在“強實名”的合理性懷疑上，而是需要去面對新問題，督促相關主體給出有效的解決方案。
一方面，從票源上做好管理，確定85%的公開售票比例。這樣可以進一步壓縮黃牛的空間，也能讓消費者知悉售票情況。同時加大黃牛處罰力度，比如近期鄧紫棋演唱會“錯票”風波後，長沙市警方立刻展開調查，抓獲了兩名黃牛，當場查獲鄧紫棋演唱會門票54張，票面價格共32346元。
另一方面，細化退票規則，制定合理、統一的退票标準。開拓出正規的門票流通空間，解決目前存在的退票貴、轉票難等沖突。并且對退票情況進行責任制處理，如不可抗力下，消費者提供相關證明可全額退款等等。
另外，對門票再細化分檔，來保障消費者的觀演體驗。去年有很多粉絲出現了花高價買票但隻能看到柱子的情況，嚴重影響觀看體驗。
“現在的票檔配置設定太簡單粗暴了，同樣價位的内場票，有人在中間的位置，有人在邊緣，視野和聽歌的差别還是很大的，這對消費者本身就不公平”，某演出主辦方表示。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目前大多數演唱會門票分為看台票、内場票2大類，每類别對應1～4檔的票價，總共也就4～8檔的票價區分，但從實際體驗來看，現場體驗受到多個因素的影響，同價位下也可能體驗大不同。
即便問題不斷，但客觀來說，從去年黃牛猖獗引爆輿論，到如今強實名落地，票務市場正在不斷地變革調整，以促進演出行業的規範化。
但正如目前市場反映，新規總會面臨新陣痛，是以這些新的沖突，并不說明“強實名”就是無意義的，反而是促使各方，不斷地發現并解決新問題，為消費者和主辦方打造一個更良好的買賣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