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硬剛美國的ASML

文 | BT财經資料通，作者 | Rickzhang

在科技行業的浪潮中，光刻機巨頭ASML（阿斯麥）一直是引領者，但近日公布的财報卻給這位行業佼佼者潑了一盆冷水。

2024年4月17日，ASML披露了第一季度财報，數字背後的故事卻讓人深感寒意。

營收與利潤的下滑像是寒冬中的冷風，讓人瑟瑟發抖。在2024年第一季度，ASML實作淨銷售額52.90億歐元，這個數字雖然龐大，但同比下降了整整21%，僅僅達到了公司之前預測營收區間的中點。盡管毛利率為51%，略高于預期的48%至49%，但淨利潤卻僅為12.24億歐元，同比大幅下滑38%。

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ASML正面臨着嚴峻的挑戰。而挑戰的背後，是中國大陸客戶訂單的減少，以及台積電和南韓客戶的拉貨量縮減。新增訂單金額僅為36億歐元，其中EUV訂單占6.56億歐元，這一數字相比于去年同期的資料可謂是慘淡。

回顧2023年，ASML曾在中國市場的強勁需求下風光無限，全年銷售額高達276億歐元，毛利率和淨利潤也分别達到了51.3%和78億歐元。然而，好景不長，進入2024年，形勢急轉直下。公司原本對今年的營收預期與2023年持平，但第一季度的實際業績卻遠低于此前50億到55億歐元的業績指引。

更為觸目驚心的是，2023年ASML出貨了449台光刻機，但到了今年第一季度，出貨量驟然下降至僅70台，環比減少了54台，幾乎被腰斬。這樣的業績暴跌，無疑給ASML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業績的慘淡直接反映在了資本市場上。投資者們對ASML的未來持悲觀态度，股價應聲下跌。資料顯示，ASML的股價在财報釋出後跳水，一度下跌了6%。

這一系列數字的背後，凸顯出中國市場對于ASML的重要性。正如ASML總裁所言，與中國市場脫鈎是不切實際的，尤其是在晶片半導體領域。阿斯麥首席财務官更是預計，随着出口限制措施的實施，阿斯麥2024年在中國市場的銷售額可能會下降10%至15%。

這成為阿斯麥最難以忍受的痛。

财報顯示的真相

在全球半導體産業鍊中，ASML一直是光刻機領域的佼佼者。然而，最近公布的财報卻顯示，這家行業領頭羊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挑戰。數字背後，隐藏着怎樣的故事？

一季度，ASML實作了52.90億歐元的淨銷售額，但仔細剖析，其中13億歐元來自裝機管理業務，而淨系統的銷售額為39.66億歐元。值得注意的是，EUV系統在淨系統銷售額中占比高達46%，比上個季度提升了6個百分點。這似乎是一個積極的信号，但背後的真相卻并非如此簡單。

從應用角度看，邏輯制程廠商的銷售額占比高達63%，而存儲制造廠商的營收占比僅為37%。這一資料透露出，存儲晶片廠商在裝置支出上正變得越來越保守。在産能過剩的陰影下，他們不得不謹慎行事。

再來看光刻系統的銷售數量。一季度，EUV系統銷售了11套，而ArFi和KrF系統的銷量分别下滑了30%和50%。更令人擔憂的是，新增訂單金額僅為36億歐元，遠低于去年同期的92億歐元。這一數字的變化，無疑給ASML的未來蒙上了一層陰影。

面對這樣的困境，ASML的高層試圖給出樂觀的解釋。他們指出，如果把2023年第四季度和2024年第一季度的新增訂單累計來看，有将近130億歐元，這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然而，這樣的解釋顯然無法掩蓋一個事實：ASML正面臨着嚴重的産能過剩問題。

産能過剩意味着光刻機需求的下滑。這一點，ASML也無法否認。他們預測，光刻機需求在2025年以後才會迎來增長。在這之前，ASML的出貨量相比2023年大機率是整體下滑的趨勢。而2023年出貨量的大漲，更多地是因為中國市場在許可失效前的大量傳遞。

台積電、三星、中芯國際等晶圓代工廠的業績下滑，更是給ASML的前景蒙上了一層陰影。這些大廠都放緩了采購的步伐，因為先進工藝的産能過剩已經成為一個不争的事實。即便是在AI晶片的崛起下，台積電的5nm工藝才得以滿負荷運轉，但這并不能改變整體産能過剩的局面。

在這樣的背景下，ASML的未來充滿了不确定性。他們能否熬過這個産能過剩的寒冬？又能否在2025年迎來光刻機需求的增長？

對此，阿斯麥總裁兼首席執行官Peter Wennink表示：“阿斯麥預計2024年第二季度淨銷售額為57億至62億歐元，毛利率在50%到51%之間。預計研發成本約為10.7億歐元，銷售及管理費用約為2.95億歐元。随着半導體行業從低迷狀态中持續複蘇，我們對于2024年全年的展望保持不變，預計下半年的業績表現将比上半年強勁。我們将2024年視為調整年，持續對産能提升和技術進步進行投資，為迎接行業的周期拐點做好準備。”

然而，目前看問題都懸而未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ASML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壓力。他們必須找到新的突破口和增長點才能走出目前的困境。

其實，财報中早已給出答案。

中國依然是最大客戶

從最新的财報來看，阿斯麥一季度的銷售業績幾乎可以說是“中國依賴症”的集中展現。

中國大陸地區的銷售額占比高達49%，相比上個季度激增了10個百分點。與此同時，曾經的主力市場如中國台灣和南韓，卻顯得萎靡不振，占比分别下滑至僅6%和19%。這一變化，如同一個風向标，清晰地指出了阿斯麥在全球市場布局中的重心轉移。

這一切的背後，是中國大陸地區客戶不斷擴大産能的需求。他們持續購入ArFi等産品，成為阿斯麥業績的重要支撐。然而，這種高度依賴單一市場的局面，也讓阿斯麥的未來充滿了不确定性。

事實上，阿斯麥與中國市場的緊密聯系并非一日之功。早在三方協定簽訂後，阿斯麥就堅持向中國國内出貨，甚至在協定到期後，仍努力争取到了4個月的許可期，繼續向國内供應2000i等型号的光刻機。這種堅持，不僅展現了阿斯麥對中國市場的重視，更凸顯出其在全球産業鍊布局中的無奈與妥協。

可是，許可的到期如同一個警鐘，提醒着阿斯麥與中國市場之間的微妙關系。随着許可的結束，阿斯麥一季度的營收、利潤以及光刻機出貨量均出現下滑。

這無疑驗證了阿斯麥總裁溫甯克此前的預言：離開中國市場，阿斯麥将面臨巨大的挑戰。

中國市場對光刻機的巨大需求，與阿斯麥的出貨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盡管阿斯麥在過去一年中加速向中國國内出貨，甚至幾乎傳遞了所有預付光刻機訂單，但根據三方調查資料顯示，這仍然隻滿足了中國國内市場需求的一半。

這種供需失衡的局面，讓阿斯麥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面，他們渴望滿足中國市場的巨大需求；另一方面，卻又受到各種出口管制的限制，無法自由出貨。

這種局面也讓人們開始審視中國本土的光刻機産業發展。中信證券等權威機構認為，随着國内對光刻機産業鍊的投資和支援力度持續加大，國産高端光刻機尤其是14-28納米的DUV光刻機的發展有望快速獲得新的突破。

這一預測無疑給阿斯麥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因為一旦中國本土的光刻機産業取得突破，阿斯麥在中國市場的地位将面臨嚴峻的挑戰。

在如此複雜的市場環境下，阿斯麥的未來充滿了不确定性。

他們預測，今年多達15%的中國大陸銷售額将受到出口管制措施的阻礙。然而，即便面臨如此嚴峻的形勢，阿斯麥首席财務官羅傑·達森仍然對中國市場的需求持樂觀态度。他認為，盡管經濟環境惡劣，但中國大陸的需求将在今年剩餘時間内持續“強勁”。

作為一個充分享受全球化紅利的行業，晶片産業最不需要的就是貿易保護主義，然而美國的戰略已分外清晰：從裝置到技術本身，美國要在涉及晶片産業的所有方面對中國實施圍堵，阻擋中國從全球化産業鍊中獲得先進晶片制造技術的能力。哪怕以經濟損失為代價。

受不了的阿斯麥已經開始了“反抗”。

開始反抗的阿斯麥

出于自身的考慮，美國最近在晶片領域又開始新的一輪打壓中國企業的計劃。

據彭博社報道，美國政府正向荷蘭、德國、南韓和日本等盟友施壓，要求他們進一步限制中國擷取半導體技術。但美國的行為在一些國家遭遇了阻力，尤其是荷蘭和日本，他們對此反應冷淡，顯然不希望采取可能損害制造商利益的新措施。

在這場風波中，阿斯麥公司的态度尤為引人注目。公司上司層在多個場合明确表示，美國所謂的施壓政策給公司業務帶來了不利影響。首席執行官彼得·溫甯克更是強調，阿斯麥絕對有必要繼續獲得中國的市場準入。

面對美國的施壓，阿斯麥并未選擇屈服。相反，他們以一種堅韌的态度進行了反抗。

監事會主席尼爾斯·斯梅德加德直言不諱地表示，在向中國出口晶片制造裝置方面，公司面臨着“有破壞性的”“很不幸的”限制。他警告說，從長遠來看，這些限制措施可能會損害阿斯麥的研發預算。

這場争端甚至引發了阿斯麥可能遷離荷蘭的傳聞。然而，荷蘭政府迅速行動，宣布将投入25億歐元（約合人民币195億元）以改善基礎設施和減輕企業稅負，旨在挽留阿斯麥。這一舉措顯示了荷蘭政府對阿斯麥的重視和支援。

盡管阿斯麥與荷蘭政府的談判結果尚不明朗，但多位專家認為阿斯麥最終留在荷蘭的可能性較大。即便雙方談判破裂或右翼新政府上台，阿斯麥選擇的新總部地點仍可能位于歐盟國家。

近期荷蘭首相馬克·呂特對中國的通路被視為鞏固荷中關系的舉措。

阿斯麥的強硬立場為荷中兩國關系帶來了一些新的機遇。荷蘭政府可能出于保護本國企業商業利益的考量制定應對美國壓力的變通政策。例如允許特定型号産品的出口或延長禁令法案生效前的緩沖期等舉措以減輕對阿斯麥的不利影響。

然而美國并未放棄進一步施壓，美國商務部負責工業和安全的副部長Alan Estevez提出将推動禁止阿斯麥為已經銷售給中國大陸的光刻機裝置提供維修售後服務，尤其是涉及到關鍵零部件，這無疑是對阿斯麥的又一重大挑戰。

但阿斯麥并未被吓倒，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彼得·溫甯克明确表示：“我認為根據我們已經有的結論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為中國現有的已安裝系統提供服務。”這番話展現了阿斯麥的堅定立場和決心。

實際上，具備“穿越周期”能力的前提，是ASML繼續保持在光刻機領域的技術領先優勢。畢竟，後來者很有可能在某些技術疊代的關鍵節點反超巨頭，ASML自己就是這樣做的，溫甯克說過，步步緊逼很可能讓中國“最終将學會制造那些無法進口的半導體生産裝置”。

而想要保持領先，ASML要繼續成倍增加研發費用，這就要求ASML必須有穩健、可預期的營收。

這是阿斯麥現在敢“無需再忍”的勇氣。

因為如果再不反抗，最終阿斯麥不光是失去一個市場，可能會丢掉一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