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拍2024春拍 | 董松專文：潘玉良《瓶花與曼陀鈴》
開拍2024春拍推出傳奇女畫家潘玉良1944年作品《瓶花與曼陀鈴》，并榮幸邀請潘玉良研究專家董松老師特别撰文，探析作品及背後的故事。同時開拍亦邀請董松老師做客“開講”直播間，于4月21日10:30展開“潘玉良在法國”直播沙龍，敬請期待。
開拍CUPPAR
，
将在04月21日 10:30 直播
預約
潘玉良在法國
董松 安徽省圖書館研究館員、
潘玉良研究專家
謝揚 開拍國際
江明洋 開拍國際
視訊号
吹盡黃沙始見金：
潘玉良《瓶花與曼陀鈴》
文/董松
開拍2024春拍
潘玉良照片（約1920年）
潘玉良是20世紀中國畫壇最有影響力、最有代表性也是成就最高的女畫家。
1920年9月，她考取上海美術學校第十一屆西洋畫正科班，成為中國高等美術學校錄取的的第一批十二個女生之一；
1925年，她考入意大利羅馬皇家美術學院學習，她的油畫作品入選意大利國家級展覽會，成為獲此榮譽的第一位中國人；
1928年9月，她擔任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西畫系主任，成為中國高等美術院校西畫系曆史上的第一位女性上司者；
1928年11月，在上海開幕的《潘玉良女士留歐回國紀念繪畫展覽會》是中國女性的第一次西畫個展；
1929年-1935年，她長期擔任國立中央大學西畫教授，成為那個時代“中華女子作家之冠”；
2005年，潘玉良1949年油畫《自畫像》在香港佳士得拍賣會上以1022萬元成交，創造了中國女藝術家的最高成交價記錄；
2014年4月6日香港保利2014春拍“中國及亞洲現當代藝術”專場，潘玉良1946年作品《窗邊裸女》以3453萬港元成交，重新整理并再次創造了中國女藝術家的最高拍賣記錄。
這些屬于潘玉良創造的中國第一，都足以證明她是21世紀中國女性藝術家群體中的“第一人”。
一
潘玉良1895年出生在揚州，1977年在巴黎去世，享年82歲。她的藝術人生可以分成三個時期，分别是1920至1928年在國内外的求學期、1928-1937年在國内的發展期和1937-1977年在巴黎的藝術成熟期。
1920年，潘玉良考入上海美術學校西洋畫科學習，1921年赴法國留學，先後在裡昂中法大學、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校和意大利羅馬皇家美術學院學習油畫和雕塑，系統的西方繪畫教育，為她打下了堅實的藝術根基。
1924年潘玉良考入巴黎高等美術學院注冊證照片
（法國國家檔案館藏）
1928年潘玉良學成回國，到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前再次赴法，是她人生的第二個時期。這個時期，可以用“叱咤風雲”四個字來概括潘玉良。她奔走于上海和南京，在上海美專油畫科和中央大學教育學院，兩所當時最重要的美術高校擔任重要教職，期間舉辦了四次個人展覽，作品在全國教育部第一次展覽等當時幾乎所有重要的展覽會中展出，并且代表中國畫家到日本和澳洲舉辦展覽。她的藝術活動資訊和美術作品頻繁出現在各大報紙雜志，她無疑是這一時期中國最出色的女畫家和最優秀的美術教育家，她用自己的表現成為那個時代女性畫家“執牛耳者”。
中央大學藝術系師生在梅庵前合影
左起為：夏同光、吳鴻翔、錢壽荃、
金有衫、楊柳、徐悲鴻、
黎月華、潘玉良、吳榮康、
陳之佛、周希傑、張蓓英、
孫多慈、楊建侯、顧了然、
問德甯、呂斯百、趙俊山、
安敦禮、施世珍、胡翊文
1937年8月潘玉良再次前往巴黎探求藝術，直到1977年去世，這是她人生的第三個時期，這也是她藝術風格形成的最重要時期和藝術成就的最高時期。她在法國40年，作品多次入選各類沙龍展覽并遠赴美、英等國辦展，先後被授予比利時金質獎章、巴黎市長“多爾烈”獎、法國“文化教育”一級勳章等20多項榮譽。她廣泛涉獵油畫、白描、彩墨畫、雕塑、版畫等諸多門類，白描是她藝術的基礎，油畫是精華。她在吸收西方藝術精髓的同時，自覺地強調自身的民族文化身份，堅持“合中西于一冶”的藝術探索，在油畫和彩墨畫上都形成獨特的繪畫語言，得到藝術界的高度認同。
二
潘玉良油畫《瓶花與曼陀鈴》，高54cm，長63cm，布面，作于1944年，最早見于2003年嘉德春季拍賣會。後由德國油畫修複專家尤拉女士進行了專業保養，使作品最大限度地接近完成時的狀态，重新綻放出絢爛的色彩，讓整件作品光芒四射。畫面的中心是一個放置在大紅桌布上的雙柄瓷瓶，裡面插着一把盛開的郁金香。瓷瓶背後斜放着一把八弦樂器——曼陀鈴，右前方是一個上面放着火柴的煙灰缸，一支冒着白煙的半截香煙靠在煙灰缸上，給畫面帶來了趣味和靈動。
開拍2024春拍 第一階段
Lot 03
潘玉良《瓶花與曼陀鈴》
布面油畫 1944年作
54×63cm
來源：中國嘉德2003年春拍Lot0005
在潘玉良靜物畫中，水果、鮮花、花瓶、刀具、煙灰缸、香煙、撲克牌、書籍等都經常出現在畫面中。鮮花、水果和花瓶出現的頻率最高，而曼陀鈴則很少出現。有意思的是，油畫《瓶花與曼陀鈴》中的雙柄瓷瓶上描繪了一隻高傲的公雞，這正是法國的象征——高盧雄雞，而恰恰是1944年法軍和盟軍攻入巴黎，法國宣告解放，這可能就是公雞雙柄瓷瓶頻繁出現在1944年畫作中的原因。這個瓷瓶先後在潘玉良油畫中出現過7次，其中有年款的有6幅，除了一幅繪于1947年外，其他5幅作品均創作于1944年。無疑，公雞紋雙柄瓷瓶是潘玉良在1944年靜物油畫中的最愛。
潘玉良 《仙鶴花》
91cm x 64cm 1944年
安徽博物院藏
*注：此作品中同樣繪有曼陀鈴
《瓶花與曼陀鈴》作品中公雞雙柄瓷瓶
▶ 滑動檢視更多 繪有公雞雙柄瓷瓶作品
- 潘玉良《窗前瓶花》59cm x 73cm 年代不詳 安徽博物院藏
- 潘玉良《梨與黃菊花》 90cm x 59cm 1944年 安徽博物院藏
- 潘玉良《百合花》 65cm x 54cm 1944年 安徽博物院藏
- 潘玉良《郁金香與白貓》 72xm x 59cm 1947年 安徽博物院藏
- 潘玉良 《花瓶與水果》 49cm x 64cm 1944年 安徽博物院藏
- 潘玉良《瓶花與水果》 60cm x 73cm 1944年 中國美術館藏
畫面右上角有黑色簽名“玉良44”，即作于1944年，潘玉良時年49歲。“玉良”二字和創作年代的簽名組合，屬于潘玉良簽名樣式中的複合型，是标準的複合型簽名樣式，也是這一時期油畫上最常見的簽名樣式。潘玉良通常會在自己比較滿意的作品上簽名，也可以說有簽名的作品一定是她自己滿意的作品，特别是油畫，并逐漸形成了她簽名的程式化和獨特風格。我們通過對潘玉良所有作品的簽名觀察、分析、排比得出，她的簽名形式有單名型、複合型和标志型三種。這三種類型是随着年代的演進而不同，具有很強的時間辨別性。通常我們可以根據簽名的樣式，判斷出油畫的大緻創作年代以及相對應的畫風。在潘玉良的油畫中，複合型簽名是最常見的簽名方式，即“玉良”的“良”字一捺拖得很長，在長捺的下邊寫兩位或四位的數字，按照名字和年代的排列方向又可以細分為直排式和橫排式兩種。油畫《瓶花與曼陀鈴》的簽名屬于直排式複合型簽名，即簽名在上、年代在下。如果簽名上的年代為漢字，作品多見于早期（1940年以前），而年代為阿拉伯數字則多為1940年後作品。此外，四位數字年代作品一般早于兩位數字年代的作品。
畫面右上角簽名
三
潘玉良現存有油畫400餘幅，創作時間集中在1935年到1955年。可能是年齡和身體的原因，1950年代後的油畫作品很少，她興趣主要轉向對中國傳統筆墨的追求，創作了大量風格鮮明的彩墨作品，目前已知年代最晚的油畫是1961年繪制的《海邊哺乳》。從1920年潘玉良考上上海美專開始到1961年最後一張有年款的油畫，她的油畫創作時間跨度逾40年，其中1939—1955年的17年是她油畫創作的旺盛期和高峰期。《潘玉良全集》中共收錄有年款的油畫133件，其中1939年到1955年創作的有126件，占94.7%。這126幅油畫風格變化明顯，可大緻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1939-1944年。1940年5月巴黎被德國侵略者占領，潘玉良等許多中國藝術家去往郊區避難。這時候，她從國内帶來的生活費還比較充足，讓她可以專心繪畫。有此階段年款的作品共78件，也是三個階段中有年款作品數量最多的。以1939年的《黑衣執扇自畫像》為标志，中國傳統繪畫的墨色出現在油畫裡，黑色輪廓恰到好處的表現，使她的作品在展現娴熟技巧的同時散發出濃郁的東方韻味。
潘玉良 《執扇自畫像》
91cm x 64cm 1939年
安徽博物院藏
1945-1948年為第二階段，有年款作品25件。1944年8月，法國全境解放，巴黎重新迎來了藝術繁榮，潘玉良得以博覽各藝術流派的精華，較之第一階段的畫風變化較大。在1945年《自畫像》中，明顯地黑色漸漸隐退，代之的是強烈的色塊和率直的筆觸，調色刀塗抹濃厚色彩塊的熟練使用，高超的顔色混搭使其色彩的運用更加大膽，創造了一種明亮、和諧的畫面感。
潘玉良 《自畫像》
73cm x 59cm 1945年
安徽博物院藏
第三個階段為1949-1955年，有年款油畫23件。在經曆了二戰後流派紛呈的喧嚣後，潘玉良開始有意識的尋找自我的繪畫語言。各種流派的印記都慢慢消退，運筆更加潇灑自如、剛健沉穩，賦色濃豔明快，努力把中國傳統繪畫中的意境、筆韻融入到油畫的表現之中，使作品展現出一種細膩、舒展、爽朗的東方格調，1955年創作的三幅《雙人扇舞》是潘玉良油畫的巅峰之作。
潘玉良 《雙人扇舞》
53cm x 64cm 1955年
安徽博物院藏
1944年是潘玉良油畫風格的重要轉型期，《潘玉良全集》中有此年款油畫9件，分别收藏在安徽博物院和中國美術館。9件有油畫中，6件為靜物，是靜物油畫中帶年款最多的一年。而在中國美術館收藏的5幅潘玉良油畫中，唯一的一件靜物就是1944年創作的《瓶花與水果》，可見1944年是她靜物創作的高峰。油畫《瓶花與曼陀鈴》作于1944年，在這一年潘玉良的油畫風格開始從第一階段向第二階段轉變，此畫呈現的正是這種畫風的轉型。畫面中綠葉的黑色輪廓保持了第一階段的顯著特點，而筆觸的變化和桌布的強烈紅色又成為第二階段風格的肇始。
潘玉良 《瓶花與水果》
60cm x 73cm 1944年
中國美術館藏
整幅作品具有明顯的印象主義明亮光線和野獸派鮮明色調的特點。一個插滿紅色郁金香的花瓶置于桌上構成畫面的主角，後面明亮的背景和前面的紅色桌布之間産生鮮明的色彩對比，增加了構圖的層次感。幾朵盛開的郁金香位于畫面中線以上，綠色枝葉掩映在後面，盡管郁金香的紅色沒有桌布的紅色純正濃烈，但作者利用構圖的處理，保證了紅花成為視覺的中心，又和整體色調相融合，也就是在簡單中表現出豐富的色彩和光影變化。整幅作品用色豐富、筆觸明快，和諧的色調，娴熟的技法，品質感和空間關系的妥善處理，讓這幅畫成為潘玉良靜物畫中的重要作品。
四
潘玉良是一位非常勤奮的藝術家，一生畫筆不辍，但因長期生活在法國，遠離國内藝術界，很多年都消失在國人的視線之外，直到80年代初她的作品才開始出現在國内藝術界。
潘玉良在意大利創作油畫《酒徒》時與模特合影
1984年2月24日，潘玉良的7箱遺作、遺物運到合肥，并存放在安徽省博物館（現為安徽博物院），後經清點整理，正式收藏入庫的作品總數為4749件，其中油畫361件、國畫（彩墨畫）353件。1985年7月5日，在潘玉良誕辰90周年之際，《潘玉良遺作展覽暨捐獻表彰儀式》在安徽省博物館隆重舉行，這是1937年後她的作品第一次在祖國展出。此後，北京、上海、南京等很多大城市都舉辦了潘玉良美術作品展，在全國迅速掀起了一股“潘玉良熱”。
随着其在國内知名度的不斷提高，90年代初她的作品開始在拍賣市場現身，此後長期受到各路藏家的追捧，常年占據年度交易額的前十位。盡管潘玉良作品存世量有近5000件，但油畫數量不到10%，且95%都收藏在公立美術館和博物館中，市場上流通的作品量非常有限，這與徐悲鴻、林風眠、齊白石等的情況反差很大。大多藏家也接受了潘玉良作品稀缺的現實，這一方面給造假者留下了巨大的利益空間，另一方面又為藏家的鑒别帶來困難，偶有題材或者畫風變化明顯的作品，往往被判定為赝品，很是遺憾。
實際上，在潘玉良遺作運回國内之前，法國華僑提前從中挑選出了84件作品，準備在巴黎公開銷售，所得收入用于支付整理潘玉良遺物的各種開支。考慮到當地法國人的喜好，是以他們挑選更多的是有中國特色的彩墨畫共48件，其餘的36件油畫中大部分是人體和人物，而靜物隻有8幅。據說，作品最後大多被台灣和香港藏家購藏。這是目前了解到的進入市場的最大一批潘玉良作品，也客觀造成了可流通的潘玉良油畫靜物作品稀少，數量遠遠低于人體和人物的一個主要原因。
此外，在潘玉良的藝術生涯中，還有一個重要的标志性的事件對作品的市場價格影響很大，就是1946年10月中國留法藝術學會組織的《中國留法藝術學會會員作品展覽會》。展覽展出了學會會員滑田友、周輕鼎、潘玉良、李風白等的157件繪畫和48件雕塑作品，時任藝術學會會長的潘玉良有35幅繪畫參展，這是她的藝術創作第一次較為完整的在巴黎主流社會呈現。目前拍賣記錄上價格較高的幾幅作品都是這次展覽的展品，如創下潘玉良作品拍賣紀錄的油畫《窗邊裸女》就是出自于此展覽。2014年4月6日晚，香港保利2014春拍“中國及亞洲現當代藝術”正式舉槌，本場的封面作品潘玉良1946年作品《窗邊裸女》以2000萬港元起拍，經過多輪競拍，最終以3000萬港元落槌，加傭金3450萬港元成交。
1946年10月 《中國留法藝術學會會員作品展覽會》 場景
《中國留法藝術學會會員作品展覽會》出版物及目錄
潘玉良 《窗邊裸女》
91cm x 65cm 1946年
2014保利香港 3453萬港元成交
“吹盡黃沙始見金”，油畫《瓶花與曼陀鈴》經過近80年的曆史沉澱，愈發顯示出它的藝術價值。無論從畫面内涵本身的豐富性，還是它在潘玉良油畫風格轉型過程中的樣本意義，以及相似題材作品的存世量來看，《瓶花與曼陀鈴》都是一幅十分難得的重要的潘玉良油畫作品，也是目前市場可流通的唯一一件潘玉良1944年的靜物油畫。
作者介紹
董松，安徽省圖書館研究館員，從事潘玉良研究二十年，出版《潘玉良藝術年譜》，發表論文四十篇。
參考文獻
- 《潘玉良女士洋畫展實況》，《申報》1928年11月30日第15版
- 鄧朝源：回憶“畫魂”歸來路，《潘玉良全集8·文獻卷》安徽美術出版社2015年，第17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