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維軍 土生土長的崇明人，老家港西鎮八字橋河。1984年離島就讀于上海，後一直在上海工作、生活©本文經授權後發表，轉載、投稿及咨詢請聯系本公衆号。
童年野趣——釣麥狗
時節将近谷雨，三麥開始膨肚，陸續秀穑頭，我不由得想起了兒時釣麥狗的童謠和過程了。那釣麥狗的情景又重新浮現在腦海裡，一切似乎都恍如昨日。
麥穑頭一透露出來，至小滿為止，是舊時釣麥狗的大好時節，為期有将近一個月。
“麥狗、麥狗，出來吃羹飯！三碗豆腐四碗菜，吃點酒，吃點菜。出來個麼就動一動，弗出來麼就一動也拗動！爺也來，娘也來，領子小倌頭子一道來……”這是過去的崇明小囡在釣麥狗時喊出的一段順口溜，還有人記得嗎？
過去崇明農家的小孩子打小就得從事挑羊草、撥雞鴨食、攔雞鴨衆生進棚等家務勞動，為父母分擔責任。即使有空閑時間，基本上沒有什麼玩具，但好動是孩子的天性，隻得挖空心思、想盡辦法尋找着各色各樣的發洩途徑。有玩伴時，一起豎腳子、颠跟鬥、豁虎跳、厾豆囊、抛豆囊、挑花繃、叛野貓（捉迷藏）、摸昏甏（蒙住了眼睛讓人四處找人的遊戲）、造房子、貓猊捉老鼠（老鷹抓小雞）等；隻适合男孩玩的還有掼牌把、掼陀螺、打彈珠、鬥雞等，女孩則有跳橡皮筋、踢毽子等；孤身一人時，推鐵環、推小車子（竹竿一頭對劈開來，裝一小木輪的自制玩具）等；不同時令季節，則有挑小棒、推冰車陀、爬冰、堆雪人、汏冷水浴等；就地取材的，有孛相勞動車車陀（有多種玩法），孛相灰篩，竹園裡蕩竹枝（絡到竹頭高處，從一根竹頭蕩到另一根上）……谷雨過後，釣麥狗成為不論男女的小孩們樂此不疲的一個玩樂專項。
那時在上學的路上、課間休息或挑羊草間隙，孩子們經常湊在一起玩釣麥狗。小孩們雙腳饅頭跽勒地上，翹起屁股，或者合撲躺倒在地面上，而雙手支撐着趴在地面上，田埂、社場心、學校的操場均留下了一幅幅孩子們釣麥狗的生動場景。
麥狗是一種很細的比米粒略長的蠕蟲，初為奶白色，後逐漸轉黑，在麥子即将成熟時欲出洞化蛹，再成生翅小飛蛾，是以人們給它取名為麥狗。可用小蒜葉、青麥芒等伸進洞内将其釣起，兒童稱為“釣麥狗”。記憶中的麥狗是一種不到一公分長的小蟲，頭大尾小，那頭有點像獅子頭的形狀。
麥狗是鑽在麥田邊的小洞裡的，隻要把麥田邊小路上、田埂上的地表土層刮開一點點，或在學校操場、社場心的地面削開一薄層，就會露出一個個像線香眼那麼大的麥狗洞。麥狗洞是朝天的，孩子們把一根根的小蒜葉子、麥芒等，小心翼翼地順着洞口插到裡面，然後一邊用小手在洞口邊的地面輕輕地拍着，一邊慢慢地重複着釣麥狗的童謠：
麥狗、麥狗，
出來吃羹飯！
三碗豆腐四碗菜，
吃點酒，吃點菜。
出來個麼就動一動，
弗出來麼就一動也拗動！
爺也來、娘也來，
領子小倌頭子一道來。
明當響亮是要滿門抄斬的殺無赦，而麥狗确實是傻傻的小家夥，警惕性很差，過了不多一會，它們在聞到小蒜葉子香味後，就要開始咬住小蒜葉子不放了。這時，當地面上的小蒜葉稍開始動了的時候，預示着麥狗已經上鈎了，輕輕一提，一條麥狗就被釣了出來。如釣麥狗用的是青麥芒，當年種的元麥(三月黃、六時頭)麥芒較長，且邊上有密密的小剌，即便麥狗不咬，也能将麥狗勾上來。
如麥狗一時釣不出來，孩子們就繼續在洞口邊上，加快手拍地面的節奏，并對着洞口繼續講：
麥狗、麥狗，
你快點出來吃羹飯！
吾裡等不及了，
你看伊特鹹出來特，
你快點，快點！
然後他們又繼續念着前面的童謠，直到釣到為止。更有發狠的話語，甚至詛咒、發誓：
釣着麥狗，
轉去吃白米飯；
釣勿着麥狗，
轉去吃大米粞飯……
說來好笑，孩子們釣麥狗時說的話，念的童謠，完全像是在對着另外一群孩子講話，你絲毫不會覺到，這是在對着蟲子講話，盡顯童真、童趣。
與釣麥狗同步進行的還有玩灰麥穑，靜等麥狗上鈎的時候，并不閑着。灰麥穑是一種真菌病害，由赤黴菌以及麥青枯病菌感染引起，通常在三麥拔節期至抽穗期出現，常在潮濕多雨的環境下發病。如果植株生長不良，抗病性下降，則容易感染灰穑病。那時，麥田裡總有或多或少的灰麥穑，孩子們常拔來玩耍。有拍粉吐口水滾球的玩法，用灰麥穑在地上敲打幾下後，待黑粉抖落在地上，然後吐上口水，再去用麥梗劃動，就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小球，滾來滾去，煞是好玩。也有用灰麥穑在光滑地面上拍粉顯影的玩法，可采集各種形狀的葉片，按自己的設想放在地面上，再用灰麥穗去敲擊，黑粉抖落下來，再拿開葉子，地面上就展現出各種好看的圖案來。
當一隻隻麥狗被釣出來後，孩子們就會提着一串麥狗，歡聲雀躍地離開麥狗洞，又繼續去挑羊草或上學了。
麥田邊的那陣玩樂，使大家都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泥小鬼，衣服上沾滿了泥末和草漬，但心裡的那份喜悅和滿足卻是無法形容的，即使回家受罰挨罵，自己也會無怨無悔。
口念童謠釣麥狗，拔灰麥穑抖黑球。兒時玩樂的那種童真野趣，至今仍給我們留下了深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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