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蒙河上的月光:十四,捏雪人海誓山盟,送好酒居心叵測

作者:鬼眼穿魂
蒙河上的月光:十四,捏雪人海誓山盟,送好酒居心叵測

見郭紅秀匆匆往外跑,看門的大爺問:“小郭,那個男的是誰呀?”

“那是我哥。”郭紅秀邊跑邊回答。

大爺聽了心裡挺納悶:“這麼漂亮的女孩,怎麼會有一個那麼邋遢的哥哥?他又不說清楚,說了我肯定讓他進去。”

郭紅秀不顧腳下打滑,跑到陳思農的身邊,見他滿臉胡子,臉色蒼白,刹那間,心中冒起的一股酸水直往上湧。

“秀秀,一向還好嗎?”他關切地問,眼裡充滿了愛憐。

他這般模樣,她心裡格外難受,難受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用點頭來回答他。

“你比之前黑了一點,瘦了一點,工作還順心吧。”他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沒有流出來。

“我很好,真的,我很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往前走走。”為了平複一下激動而複雜的心情,他推着自行車慢慢往前走。

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真的穿着一件紅色的呢子大衣,和他想象中的一樣。不過,這片雪地裡絕對不會有雪蓮花,就像他沒有高頭大馬一樣。

運動能緩解激動的情緒,當他們走到松樹林旁時,情緒穩定多了。

“幾個月沒見面了,思農,你今天怎麼會想到來見我?”她問。

“下雪了,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如此潔白無瑕,是以我想來見你。”他說,“你就是我心中的雪蓮花。”

“你怎麼胡子都不刮了?不怕别人笑話你嗎?”她問。

“别人笑我太瘋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無所謂了。”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說,“是有點長,過兩天再刮吧。”

“思農,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她說。

“但說無妨。”他說。

“如果你選擇的路行不通,那該怎麼辦?你就一直這樣下去嗎?”她問。

“我也想過,實在走不下去不是不走,隻能放慢點追求的腳步。我又不是怕吃苦的人,随便幹點什麼還是活得下去,這個你不要擔心。”他淡然地說。

“我是怕你夢想破滅了,人也瘋掉了。”她傷心起來,說,“人家黃大龍和廖小花都訂婚了,我好羨慕他們。我真的不在乎你能否成為什麼大作家,隻要像黃大龍一樣學門手藝,或者到我們酒廠打打工,我也心滿意足。你為什麼要逼自己呢?”

“我不想平庸地活着,哪怕我隻能平庸,依然要抗争。”他眼望蒼茫的松樹林,說,“不說了,我今天來就是想陪你看看雪景。潔白的世界,隻有心靈純潔的人才值得擁有。我們的愛情,比雪純潔,比風凄涼。秀秀,不要再為我着想了,不要想不開心的事,順其自然吧。”

他們倆順着松樹林邊的路一直往前走,後面留下兩行深深的腳印。

“我們用雪來捏兩個小雪人吧,看誰捏得最像。”她突然開心起來,微笑着說。

“好。”他蹲下身子,抓了一把雪在手裡,開始捏雪人。

沒過多久,他們都捏好了一個雪人,把它們擺放在一起。

“我捏的有點像你麼?嘻嘻。”她看了看他的臉問。

“有點像,又不像。”他又問她,“我捏的應該像你吧。”

“也不像,我是瓜子臉,你捏成馬臉了。”她說着在雪人面前寫了四個字:永不分離。

他在後面又加了四個字:今生今世。

他們不再說話了,他猛地抱起了她,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放下。

她撲到了他的懷裡,突然哭了起來,說:“思農,你去我家提親吧。我騙我媽說我懷孕了,他們也就沒辦法了。這些日子,我真的太難熬了,你知道嗎?”

“秀,此生,我陳思農欠你的情一世也還不清!”他聲音怆然。

此時,太陽終于沖破了雲層,燦爛的陽光灑在積雪覆寫的大地上,灑在他們捏的雪人上,灑在他們有些悲涼的心坎上。

這次,陳思農突發奇想去見了郭紅秀,心有安慰,而那份責任感也更沉重了。

“放手也是愛,此生若是不能給她幸福,我情願忍受一輩子的思念之苦。和她相愛一場,不論有無結果,我都無憾。謝謝你,秀秀。”他似乎預感到自己的未來定然窮困潦倒,提前做好了放手的心理準備,哪怕郭紅秀依然還是一往情深地愛着他。

郭紅秀到外面和陳思農相見的事情,萬長根很快就知道了,對她說:“紅秀,思農來了也不叫他到廠裡來坐坐,下雪天你們還在外面聊呀。”

“他就是來陪我看雪的。”她沒有隐瞞。

“他的長篇小說寫完了沒有?”他問。

“不知道,我沒問,他沒說。”她回答。

“就怕花了那麼多心血寫出來不能出版,那不是白費了力氣麼?聽看門的大爺說,他一臉的胡子,還以為他是壞人,進都不敢讓他進來。他如此癡迷,我們這些外行人真是看不懂。”他發出了一聲感慨,“這樣下去怎麼能行,哪天我們幾個老同學一起去看看他。”

“最好這段時間不要去,他一門心思在寫作,反感别人去打攪。我估計他是沒什麼希望,到時可能也會想辦法賺錢,或者學手藝。”她不贊成去陳思農家。

“實在不行,叫他跟我來燒鍋爐吧。”他笑着說,“下了班,我也陪你看看雪景,樂意麼?”

“樂意哦,你等我。”她答應了。

酒廠一般是下午六點下班,等他們下班時,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隻是屋頂和山丘上有一些。

萬長根騎着自行在前,郭紅秀騎着自行車在後,他們一起往家趕。

“還說看雪,雪都化掉了,天也黑掉了,還是陳思農聰明,把握得住時機,我呀,總是錯失良機。”他對着她說。

“下雪有下雪的風景,雪後有雪後的風景,你怎麼說錯過了呢?”她佯裝不懂他的話意。

“也對,你才是最美的風景,下不下雪都一樣。”他大大方方地說,“現在天冷了,我為你買的那條絲巾還保留着,你要不要?”

“不要。”她沒有猶豫,說,“思農早就送了一條給我,你留着給你的心上人吧。”

“斬釘截鐵,幹脆利索,呵呵。”他一點不尴尬,說,“哪天想個辦法把你從陳思農身邊搶過來,讓他哭鼻子去。”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你得到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也是枉然。”她不回避這個問題。

“搶的就是你的心,哈哈……”他大笑起來。

她和萬長根在一起很開心,和陳思農在一起心就會憂郁,可還是喜歡和陳思農在一起,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回到家中,萬長根對父親萬德泉說:“下雪天,陳思農都去見了郭紅秀,看來,他們是藕斷絲連啊。”

萬德泉是何等人物,閱人無數,說:“再正常不過。郭紅秀能有今天,不全是我的功勞嗎?你以為她真的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跑得了業務,真是可笑。我事先已經和那些批發商說好了,補償給他們,保證不讓他們虧本。”

“這樣啊,”萬長根險些驚掉了下巴,說,“那我們家豈不虧大了?”

“不就是為了你嗎?不就是為了後代有個好的基因嗎?虧什麼虧?”萬德泉拍了一下桌子,說,“我盡力了,你倒是行動起來,這是為我娶媳婦呀?”

萬長根很委屈,說:“我什麼話都說過了,她就是不和我好,又有什麼辦法?”

“證明你沒有找到切入點!蠢貨!”為了這件事,家裡也耗掉了不少本錢,萬德泉不發火才怪。

萬長根自慚形穢,說:“明天我跪在她面前試一下,不行别怨我哦。”

“唉,一代不如一代,泡個妞怎麼這麼難呀?恐怕要我親自出馬了。”萬德泉搖頭歎息。

萬德泉一發火,老伴李秋蓮一般不敢做聲,此時才小聲說:“德泉,長根經曆得少,大事還得你出面定奪啊。”

這話萬德泉愛聽,手一揮,說:“我是下不了狠心,下得了酒廠就是我的。她一個小姑娘,我随時可以叫她回家種田,真是不知好歹。這件事情說難也不難,我去找老郭談談,老是這樣憋着怎麼能行。”

“這下壞事了,沒有回旋的餘地了。”萬長根暗暗叫苦,心想,郭紅秀非陳思農莫屬。

為了挽救最後一點希望,萬長根不得不發聲:“爸,求求你了,千萬别去找陳紅秀她爸,這樣隻會把事情越鬧越糟,我深知她的脾氣。”

萬德泉沒有反駁,想了想也覺得兒子說得對,說:“我這也是最後一招棋,迫不得已,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把她帶回家來。”

“短了點,最少要半年。”萬長根說。

萬德泉也不在乎再等三個月,說:“半年就半年。”

對于兒子的承諾,李秋蓮深表憂慮:“兒呀,半年能搞定麼?”

“半年搞不定,半個世紀也就搞不定。”萬長根說。

萬長根心裡明白,除非陳思農不在人世了,别說半個世紀,就是兩個世紀,他也沒信心得到郭紅秀的心。

切入點?萬長根思考了很久,似乎找到了。

這天,天氣晴朗,萬長根特意帶了一瓶好酒,趕往陳思農的家。

陳思農見老同學來了,理當笑臉相待。

“長根,我們有些日子未見面了,今天來還帶東西?”陳思農請萬長根在闆凳上坐下。

萬長根笑笑說:“這是我們廠生産的,又不值錢。李白之是以稱為詩仙,就是因為酒的作用,正所謂對酒當歌。你不喝點酒,又哪來的靈感呢?”

“說得也是,那真的謝謝老同學了。”陳思農本也愛酒,送酒給他如雪中送炭。

萬長根有點為難地說:“有件事情,我很想幫你參考參考,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和郭紅秀的事情已成了公開的秘密,見她每日憂愁,你何不快刀斬亂麻,訂婚算了。”

“她母親說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叫我這隻癞蛤蟆如何去訂?難道所受之辱還不夠,還要她再加點不成?”說到這些,陳思農胸中火起。

“那就私奔,有何情面可講?”萬長根正義凜然。

“私奔不能不說是一種良策,可往何處奔之,大江南北,還是天涯海角?到時,她若是覺得奔波勞累,你還得把她送回來,豈不冤哉?”陳思農無奈地說。

萬長根很是同情,說:“當面求之不得,私奔又有憂慮,你們這也太難辦了。”

“看在你這瓶酒上,我對你說句真心話,怎麼說呢?”陳思農沉思了一會兒,說,“就憑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想過和她白頭到老,即使她願意跟我,我也無法接受,良心上過意不去啊。誰要是真心對她好,她放棄我,我心裡反而會很高興。”

萬長根聽了肅然起敬,豎起了大拇指:“這就是真正的愛啊,一般人誰能做到?”

“長根,你對她還不錯,可謂是全心全意,我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這樣我放心。”萬長根還沒走,陳思農就打開了他送來的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喝了還說,“确實夠勁,好酒。”

萬長根慌忙擺手,說:“思農,你千萬别開這種玩笑!我和她之間的友情日月可見,純潔透明。哪怕她一時迷茫,投懷送抱,我也不敢半推半就啊。你我兄弟,這可涉及到公序良俗的問題,拜托了。”

陳思農臉露苦澀,說:“既是兄弟,又何苦拘泥?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若是不滿意紅秀品行容顔,直說就是。”

“思農,我後悔送了酒給你喝,一喝你就不明世理,告辭!”萬長根氣憤得揚長而去。

陳思農又灌了兩口酒,自言自語:“長根,你要追紅秀何必要征求我的意見,你有本事追得到還有什麼話可說,總不可能我去勸她和你好。”

一瓶酒到了陳思農手裡,半小時不到,喝掉了半斤,連花生米都沒用上,幹喝的。他在心裡說:“秀秀啊,不是我喝了酒說這個話,你可要擋得住糖衣炮彈的攻擊啊,不然,你的心靈也像俗人一樣肮髒,我永遠也瞧不起你。”

萬長根去了陳思農家不敢和郭紅秀說,說了那他就是最笨的傻子。郭紅秀倒是天天念叨要送兩瓶酒給陳思農喝,萬長根裝作沒聽到,心想:“要送你自己去送,别說給我聽,我經受不起那個打擊。”

哪知,萬長根送酒給陳思農喝的事情還是傳到了郭紅秀的耳朵裡,這隻能怨黃大龍了。黃大龍遇見了陳思農,陳思農和他一說,他就告訴了廖小花,廖小花便告訴了郭紅秀。大家覺得這是同學情,可郭紅秀并不這樣認為,因為萬長根瞞着她,則非同尋常。

郭紅秀覺得萬長根在陳思農面前多少有點居高臨下的架勢,送酒給陳思農喝哪有那麼簡單,不就是想刺激一下他麼?在他居高臨下的姿态下,陳思農勢必會顯得自卑,那麼他的目的就達到了。他無非就是想叫陳思農主動退場,把舞台交給他。她是越琢磨越來氣,見到萬長根都不想搭理了。

萬長根也是聰明人,猜到郭紅秀肯定知道自己去找過陳思農,否則臉上不會晴轉陰。他想,與其等她來問,還不如主動交待,看她怎麼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