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星 晚
編輯/ 陳鄧新
排版/ Annalee
從今年春節持續發酵至今的“秦朗巴黎丢寒假作業”事件，以視訊作者“Thurman貓一杯”（以下簡稱“貓一杯”）的全網賬号均被封禁為結局收官。在官方親自下場的情況下，這場反轉不斷的荒誕劇目最終回到了現實主義當中。
估計連“貓一杯”都沒有想到，一個與尋常策劃無異的劇情竟然在短時間内就引來了鋪天蓋地的流量，是以在這起事件的首條視訊釋出後的第三天，她就再度釋出了一則“大結局”視訊，表示已經找到了秦朗的媽媽并已物歸原主，目的就是希望各路“吃瓜群衆”能夠散去。
隻可惜，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一事件很快也引發了公安機關、網信辦等官方的注意，于是這場徹頭徹尾的虛構事件迅速地露出了馬腳。
兩個月後，回旋镖紮在了“貓一杯”身上，她以滿格的代價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不過，輿論還沒有停下，大家不僅對“貓一杯”的道歉不買賬，更提出了對加大力度整治網際網路環境的需求。
“貓一杯”們，是否正在瑟瑟發抖呢？
一場全民參與的鬧劇：年賺2600萬的賬号全靠編故事
“經查，為吸粉引流，網民徐某某與同僚薛某共同策劃、編造‘拾到國小生秦朗丢失的作業本’系列視訊腳本，後網購寒假作業本，用手機自拍、制作相關視訊，并散播至多個網絡平台，造成惡劣影響。目前，公安機關已依法對徐某某、薛某及二人所在公司作出行政處罰。”4月12日，在杭州市警察局西湖區分局發出這則警情通報之後，網紅“貓一杯”便開始在網際網路中逐漸失去“姓名”。
4月13日，多個社交平台陸續釋出處理消息，據微網誌平台上“微網誌管理者”賬号消息，對自媒體賬号@Thurman貓一杯_ 予以關閉賬号處置；據公衆号“微信珊瑚安全”，對視訊賬号“Thurman貓一杯”進行封号處置；據今日頭條賬号“抖音黑闆報”，抖音安全中心永久封禁賬号“Thurman貓一杯”。截至發稿，鋅刻度發現全網已難尋千萬級網紅“貓一杯”蹤迹。
多平台對“貓一杯”作出處罰
到這時，“秦朗丢作業”已經不僅僅是一條短視訊腳本了，從部落客、網友到平台、官方監管機構，這個被流量牽引的虛構故事最終成為了一場全民參與的鬧劇，始作俑者付出着慘痛的代價。
處罰結果公布後，自然也有人提出了“是否用力過猛”的質疑。但微網誌大V“江甯婆婆”仔細分析了這件事需要被嚴格處罰的原因。
一來，冒牌“秦朗舅舅”的出現，讓虛構的秦朗有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學校與年級，而布置寒假作業顯然違反了“雙減意見”，這直接對該學校産生了極為嚴重的負面影響。
二來，在事件不斷發酵的過程中，“貓一杯”面對着多方的質疑，選擇用一個謊言掩蓋另一個謊言，與網絡謠言專項行動的主旨背道而馳。
而無論事情發展到後來是否真的不再受原部落客要制，都有人直接指出，“她編段子是圖好玩嗎？不是，是騙流量來賺錢，處罰得重是應該的。”
據鋅刻度了解，“貓一杯”在全網多個社交平台上粉絲總量超過4000萬，部落客“阿發人情世故說”在自己的視訊中分析，“貓一杯”去年在某單一平台上的廣告報價為55萬元/條，一般到手價格在44萬元/條左右，按照這個量級的部落客的普遍水準來說，“貓一杯”每月至少能接到5條廣告，即全年僅單一平台、僅廣告收益就能超過2600萬元。
如今，這一切都已經化為泡影。但“貓一杯”一點都不無辜，早在本次事件之前，她就曾編造過多個謠言，甚至将其他網友分享的段子編作自己的親身經曆，以此獲得流量。一切歸零的代價足夠大，更多的“貓一杯”們應該認識到其中的教訓了。
一個容易被虛構的世界：0.1元買海量劇本
李誕在一期播客《如何殺掉一隻羊？并活在真實之中》中講道，“現代社會很多體驗貌似唾手可得，但從遠處觀看故鄉内蒙古時，又仿佛與真實自己的感受相去甚遠。真實的體驗到底是什麼？”
在短視訊興起的這些年，大衆能夠透過一方小小螢幕了解到的世界越發廣闊，既能窺得難以觸及的名流生活，也能碰撞底層人民的苦難，手機幾乎能把我們帶到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但這些看似互通有無的資訊交流，實際上已經在瘋狂湧入的資本作用下變了味。在真真假假的網際網路中，最不值錢的或許就是那些撩撥情緒的劇本劇情。
“也算是見證了這個行業的起起落落了，現在已經不怎麼接劇情腳本了，原因很簡單，太廉價。”有五年短視訊劇情腳本從業經驗的雨承最近轉行做起娃衣，“哪怕是廣告報價很高的部落客，也不會給文案多少錢，加上AI和大量入局等活幹的人，近一年價格更低了。”
雨城告訴鋅刻度，三個月前，他給一個全網賬号超2000萬的賬号寫文案、腳本，1000字左右的正常文案隻能拿到100元/篇，加上額外流量激勵，植入廣告的文案會達到800~1000元/篇。他表示，這個行情比前兩年跌去了50%，“文字變得越來越不值錢了”。
鋅刻度也通過搜尋發現，短視訊腳本的确能夠以超低的價格批量買到。56100條短視訊搞笑劇本、17000條反轉笑話段子文案、130000條男女夫妻搞笑短視訊劇本……各種類型的海量劇本僅僅隻需花0.1元就能買到。哪怕是号稱獨家制作的劇本，也不過花費0.6元就能買到80000條。
各類劇本段子售價低廉
面對鋅刻度對腳本内容的詢問時，店家卻直言：“都是從同行手裡買來的，具體内容不清楚。”而就是這樣被低價賤賣的海量劇本，仍然被賣出了不少，更無法估計究竟在網際網路上生産出了多少粗制濫造的内容。
在“貓一杯”之前，“涼山曲布”“趙靈兒”“涼山孟陽”等團隊也已被批捕，涉案公司被查封。這些打着“助老”“助殘”“助困”旗号的虛假視訊背後，真實存在的隻是賣慘式營銷和迫不及待的變現。
被濫用的流量密碼，成了逃不掉的回旋镖
自網際網路興起以來，“翻車”的網紅數不勝數，從北美吐槽君、咪蒙再到貓一杯，都栽在了編造虛假内容上，由于從中獲利無數，是以才會将故事編得越來越離奇，調動越來越多人的興趣。但這種玩法往往會在一次鋪天蓋地的流量彙聚之下，瞬間崩塌。
據《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2024）》，截至2023年12月，大陸網絡視聽使用者規模達10.74億人，網民使用率為98.3%，居所有網際網路使用者首位。2023年，移動網際網路使用者人均單日使用時長為435分鐘，其中移動端視聽應用人均單日使用時長187分鐘，短視訊人均單日使用時長151分鐘。
這一資料表明，大陸網際網路使用者的數量仍然在增加，并且使用深度也在不斷加深。
另外，《2024-2030年中國新媒體行業市場運作格局及發展政策分析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新媒體行業市場規模從2014年的2379.3億元增長到10548.0億元，預計2024年中國新媒體行業市場規模有望從2020年的10548.0億元增長到18317億元，其中，網際網路廣告市場規模8522.3億元，占46.53%。
新媒體市場規模仍在擴大
這意味着，在網際網路使用者數量繼續增加的情況下，新媒體行業市場規模也得以持續擴大。基于此，湧入自媒體行業，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形成了“人人皆部落客”的局面。
也正因如此，如何從海量資訊流中“控”住使用者，就成了一件難度更新的事。無數的部落客們試圖制造更離奇、更誇張、更刺激感官的資訊，全然把一切底線抛諸腦後。
“自媒體4.0時代其實已經來了，單純博流量的圖文、視訊都會随着監管力度的加大而失去競争力。而真正有實力去完善項目母盤，并且打造具有專屬性的私人矩陣IP的自媒體，才是接下來的赢家。”雨城向鋅刻度談到自己對整個行業的看法。
的确如此，網際網路上，人人都對流量趨之若鹜，時時刻刻陷入流量焦慮之中。但流量既能載舟，亦能覆舟。究竟如何把控流量與底線的平衡，應該是“貓一杯”被封後，留給所有自媒體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