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絲絲楊柳絲絲雨
八十五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壯用自己帶着蓬的客貨兩用三輪車，将葛玮和父親送到碼頭，正好趕上第一班輪渡。
考慮到司徒聰父親除了做正常檢查，還要做别的檢查，葛玮特意沒讓老人吃飯和喝水。但她又擔心老人檢查完之後會餓，就在漢口碼頭附近的商店買了面包。至于老人喝的水，葛玮已經想好了，向柏樹同學要就是了......
柏樹的這位博士同學叫王輝，和葛玮同歲，比柏樹大兩歲。王輝和柏樹從大學到博士，一直住同一寝室，關系是特别的好。那天柏樹和葛玮一講完電話，就給在武漢軍醫院的王輝打電話，說了葛玮的情況。王輝讓柏樹放一萬個心，說他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王輝和司徒聰一樣，也是個窮人家的孩子。不同的是，他是當兵之後考上的雙城軍醫大學。相對柏樹來說，他的文化課要差一些。是以，大學和研究所學生期間，柏樹可以算是他的半個輔導老師。
王輝為人處事很成熟，深受隊上司和同學們的喜歡。大學期間，他一直擔任學員區隊長。王輝研究所學生畢業就結婚了，妻子劉妮和他同村，倆家是鄰居，是真正青梅竹馬的那種初戀。
劉妮的家比王輝家還窮，她是老大，下面有兩個弟弟。她的母親在生她小弟弟時落下了病，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劉妮當時十歲，上三年級。大弟弟7歲，上一年級。村裡人都勸她父親把不到一歲的小兒子送人，但她父親堅決不同意。
劉妮見到爸爸實在太難了，便提出退學，把錢留給兩個弟弟上學。就這樣，十歲的劉妮承擔起了全部家務。而她的父親為了能多掙點錢，去了外地打工。
王輝的父母是中國傳統中的那種典型的樸實善良的農民，盡管自己家的日子過得很緊吧，但還是盡可能地幫襯這三個可憐的孩子。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王輝也是家裡老大，弟弟7歲，妹妹3歲。他和劉妮是同班同學，過去，倆人每天都是結伴走十幾裡路去上學。現在，他每天放學之後，除了幫父母幹活，還去幫劉妮幹，為的就是早點做完活，能有時間把自己當天學的課程教給劉妮。
王輝之是以拼命學習，最終如願考入雙城軍醫大，與劉妮母親的病故有極大關系。他和劉妮有一個共同的執念，就是如果村子裡能有醫生，那麼劉妮的母親就不會死。
王輝和劉妮結婚以後，雙方老人都希望他把劉妮帶出去。但是，一來當時他不到副營，劉妮不夠随軍條件。二來劉妮也不願意，說弟弟還小，兩家老人的身體也都不太好，等過兩年再說。而這一等，就是六年。
劉妮是1997年夏天辦的随軍手續，深秋時才到的武漢，她和王輝的女兒這時已經兩歲半了。女兒繼承了夫妻倆的優點，長得既漂亮又聰明，王輝别提有多喜歡了。下班之後，不管自己再累，也要陪女兒玩耍，一家三口的小日子真是蜜裡加糖的甜。
但是，天妒紅顔，王輝的甜蜜生活，卻在1998年夏天戛然而止，罪魁禍首竟然是王輝送給劉妮的一條紅色長裙。這條長裙是王輝和劉妮看了《今年流行紅裙子》的電影之後，他特意送給她的32歲生日禮物。
那天是星期五，本來王輝和劉妮說好自己下班後去幼稚園接女兒。可是，就在他臨下班前，突然來了一個心梗的老先生。王輝當時隻顧着搶救病人，完全忘記接女兒的事。劉妮下班回來，不見王輝和女兒，起初以為他帶孩子在院子裡的花園玩，就和平時一樣，自己先做飯。飯做好了，還不見父女倆回來，她就下樓去找。院子裡，劉妮碰到王輝醫院的同僚，這才知道他在搶救病人。劉妮對此早已習慣，連忙回家換上特别喜歡的紅裙子，背上小包去幼稚園接孩子......
公共汽車站，劉妮剛下車，人還沒站穩，司機就開了車，紅色長裙被車門夾住，拉倒了她......
兩年過去了，為了不讓女兒重複妻子兒時的生活。王輝拒絕了父母把孩子接回老家的提議，卻又因為工作原因，不得不給女兒辦了全托。
王輝這個月輪值住院部，那天接到柏樹的電話之後，因為不知葛玮什麼時候到?是以這幾天即使是自己休班，也會留在病房，隻為了友善葛玮第一時間能找到自己。
王輝沒見過葛玮，但關于葛玮的事，他知道很多。這些事，都是柏樹講的。王輝知道柏樹對葛玮的感情，也很為柏樹的愛情抱憾。可真實的生活就是這樣，并非“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往往卻是，在遇到夢中人之前，上天卻已安排那個人先遇到了别人......
葛偉沒有見過王輝，但關于王輝和劉妮的愛情故事，她沒少聽柏樹講。柏樹說自己不羨鴛鴦不羨仙，就羨王輝和劉妮的愛情，是真正的永恒之戀。葛玮知道王輝在柏樹的心目中是兄長般的知己，再加上聽柏樹講了太多王輝的事，是以她對王輝有了先入為主的好感......
葛玮考慮到司徒聰父親沒有吃喝，又有些暈船，為防止意外，是以一路上攙扶着他。葛玮能感受到司徒聰父親的緊張，但她裝着不知道，有意和老人閑聊。告訴他，如果今天檢查一切正常，就在武漢住一晚，明天帶他去東湖和黃鶴樓玩。司徒聰父親聽了後，是特别的高興。他告訴葛玮，自己來過武漢很多次，但這兩個地方還真沒去過。就這樣，葛玮在不知不覺中化解了司徒聰父親的緊張。
到了醫院，葛玮看了看手表，正是醫生查房的時間。按規定，閑人不能進入。是以，她帶司徒聰父親先去了挂号大廳......
“王醫生，有人找！”
王輝交完班，剛回到值班室，就聽到護士在外面叫自己。他心中暗想，可能是葛玮來了。王輝快步走出醫生值班室，隻見走廊上站着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旁邊還站着一個70多歲的老頭。
“你好，請問是王醫生嗎？”葛玮微笑着問
“我是，你是葛玮吧？”王輝同樣微笑着問
“是，你好，王醫生！”葛玮微笑着向王輝伸出右手，“這次要麻煩王醫生了！”
“别這麼客氣，都是自己人！”王輝和葛玮握了手，他對葛玮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正如柏樹所講，這是一個很大氣的漂亮女子......
王輝請葛玮和司徒聰父親進了醫生值班室，向司徒聰父親了解了情況，然後就帶着他們去了門診部，接着就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
中午，在王輝的堅持下，還是他做東請葛玮和司徒聰父親吃飯。飯店大堂裡的人不太多，三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入座。司徒聰父親确實餓壞了，但還是很客氣的不動筷子。
“爸，你吃吧，不用客氣，王醫生不是外人。”葛玮給王輝和司徒聰父親倒好茶，又向服務員要了兩雙公筷。
“就是，大爺，你吃你的，不用客氣。”王輝笑着說
“那我就先吃啦！”司徒聰的父親顯得有點不太好意思
“吃吧，别涼了！”葛玮又囑咐了一句，用公筷給司徒聰父親面前的空碗裡夾了些菜，她不想王輝因為司徒聰父親夾菜而不舒服。
“嗯！嗯！”司徒聰的父親點了點頭，就開始埋頭吃飯。
“從檢查的結果來看，除了血壓高，還沒發現什麼大毛病。我分析是老人太累了，沒休息好，回去徹底安靜休息一星期，應該就好了。”王輝一看葛玮給司徒聰父親夾菜，立即明白葛玮的用意。于是，他很自然地用另一雙公筷也給葛玮布菜。
“謝謝！沒事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葛玮見王輝給自己布菜，心想，難怪柏樹說王輝處事特别周到。
“年紀大了，都這樣，尤其是農村的老人，面朝黃土背朝天了一輩子。”王輝從司徒聰父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劉妮的父母
“王醫生，你老家是哪裡的？我還真沒聽柏樹說過。”葛玮小聲問
“甘肅武都，聞名全國的窮地方......”
王輝慢慢地給葛玮講着自己的家鄉，葛玮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悲涼，還有無奈的眷戀......
“王醫生，一會兒我想在你們值班室，給柏樹打個電話，說一下情況，省得他惦記。”閑聊完之後，葛玮說出了 自己的想法。
“行！吃完飯，你們先在我家休息一會兒，下午我帶你去打。”王輝幹脆地回答
“謝謝了，一會兒直接去打電話就行，下午我們還要趕輪船回去。”葛玮不想再多麻煩王輝
“行，随你！”王輝也不勉強，“對了，你有我的BP機号嗎？”
“有，柏樹給了！我想着先直接找你，如果你不在，我再呼你。”
王輝本來想要葛玮的聯系方式，但見她沒有主動說，想了想，還是沒要。
“王醫生，實在不好意思，我因為工作機關和父母都在一個城市，家裡也有軍用電話，是以沒有傳呼機。這樣，我把家裡的座機号給你，如果你以後有事找我，就打我家和機關的電話。”葛玮邊解釋邊從小包裡掏出一個小記事本和筆，快速寫下兩個電話号碼。葛玮帶記事本的習慣，還是雲岩教給她的。
“歡迎王醫生以後帶着孩子到哈城玩，我們那裡每年春節前都有冰雕展，特别好看。”葛玮微笑着将号碼遞給王輝
“好的，有機會一定去。”王輝接過号碼，暗想，真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女性，自己剛才還差點誤解了她，以為她不願意給自己留聯系電話，如此看來，就更容易了解柏樹對她那麼着迷了。
司徒聰父親雖說聽力不太好，但并不是真正的聾，隻要對方心平氣和地和自己講話，即使聲音不大，他也能聽清。是以，荷花和司徒壯并不知道父親對他們的話總是聽不清，聽不見，其實是心煩，不願聽。
現在，司徒聰父親邊吃飯，邊聽王輝和葛玮聊天，他從倆人的對話中知道自己确實沒有什麼病，他也相信他倆沒有騙自己。因為司徒壯帶自己去鎮醫院和武漢的大醫院看病時，除了抽血，其他什麼都沒檢查。
這次就不一樣，王醫生帶自己做了好多的檢查，葛玮去交了好多次錢。哪像司徒壯隻交了一次錢，就一個勁對自己說看病太貴了的話。
司徒聰父親知道了自己确實沒有生病，再加上吃飽了飯，精神是大好。他想到葛玮說明天帶自己去東湖和黃鶴樓玩的事，内心突然有了孩童般的快樂。
同時，司徒聰父親這次親眼看到了葛玮是怎麼和外人打交道，每件事想得都那麼細。他更加喜歡這個兒媳婦，暗暗下定了決心，等将來自己确實做不動地裡活的時候，一定去三兒子家養老。還有，他要再多求幾次觀音菩薩，早點讓葛玮生個兒子。實在不行，生個女兒也行。司徒聰父親覺得，像葛玮這樣的好女孩，老天爺不能，也不該讓她沒有孩子。
是的，這些年裡，看着村裡其他家庭的孩子們一天天長大，葛玮卻遲遲未有生育的喜訊，讓司徒聰父親心中的焦慮如同野火般燃燒。
司徒聰父親和母親都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他們深信觀音菩薩有求必應。于是，司徒聰多次悄悄前往山裡的廟宇，祈求觀音菩薩賜予司徒聰和葛玮一個健康可愛的兒子。
很多次，當晨曦初露，司徒聰父親便早早起床，來到廟宇。他點燃香燭，雙手合十，閉目默念，将心中的期盼化作虔誠的祈禱。他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但眼中卻閃爍着對未來的期待。
廟宇内的觀音菩薩慈眉善目，靜靜地聆聽着司徒聰的祈禱。香爐中的香煙袅袅升起，仿佛将他的祈願帶向了遙遠的天際。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司徒聰父親的祈禱從未間斷。他期待着有一天，觀音菩薩能夠顯靈，讓他的心願得以實作。然而，現實卻似乎并不如他所願，葛玮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
盡管如此，司徒聰父親并沒有放棄。他深知，人生充滿了變數，隻有堅持信念，才能迎接美好的未來。于是，他繼續着他的祈禱之旅，期待着那個奇迹般的時刻能夠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