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曆史小說《問道無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一卷:行道
第二十八章 上山容易下山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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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丁大力認真地看着自己,邱處機緩緩擡起頭,思索着這個看起來很簡單的問題。一時之間,他想起了師父,想起了自己初入道時的情景。
“究竟什麼是道?”要想給出一個明确的定義,邱處機覺得很難。雖然道無所不包,無所不在,但是他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正是道引導他一步步向前,從來都不曾放棄追尋、努力,一直走到了今天。
道究竟是什麼呢,對于他來說,就是讓他一生都不會迷失的方向。唯有依道而行,他才能夠改變天生孤苦的命運,并進而最終成就自己,或者,然後才能夠幫助和成就更多的人。
那麼,對于丁大力來說,什麼又是于他有益的道呢?
“道者,主天地之運作,主萬物之生成,人生于大道之中,生長運作無不有道。一呼一吸,如遵循大道,則可陰陽調和,身心清靜,與道合一,是以可得長生。道本無名無形,為使人知之,命名為道。”師父的話好像又在耳邊響起,為了這個道,師父曾經摒棄萬金家業,不惜投身入墓,于寂無所寂之中了然悟道,開創了全真一派。
為了這個道,師兄不惜放下千金之軀,于窮鄉僻壤之中為大家乞食,放下自我進而最終才修道大成,能夠将全真一派發揚光大。
“究竟什麼是道呢?”道在天地之外,又在這天地之間,可是我們卻無從得見。
邱處機看向丁大力,什麼才是現在最能夠幫助丁大力的道呢?什麼才能夠讓他走出目前這迷之又迷的誤區,于這幾乎再無一線生機之中尋得更多些光明?
邱處機思忖着,看向窗外,說道: “丁先生,不如我們去山上走一走,邊走邊談?”
“也好。”丁大力應道。
李通玄看邱處機此時一副想和丁大力深談的樣子,就在邱處機邀他同去的時候輕輕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留在屋裡,邱處機就和丁大力一起向屋外走去。
此時夕陽西下,稀薄的光線散落在山間,好像随便一陣風就可以把它們吹散。可是人們都知道這陽光終究會存在,即便黑夜降臨之時,陽光仍然存在于其他地方,當黎明到來,陽光又會普照天下。
道可以如同陽光,它照耀萬物而使之成長;道亦是甘霖,有其潤澤而萬物得以滋養。可是陽光在天空會有雲的遮擋,在長期缺少陽光照射的地方萬物難生,土地荒蕪。但是雲翳從來都不永久,陽光卻是亘古常在的,沒有一片雲可以永遠遮擋陽光……
兩個人慢慢走着,邱處機就這樣一點點地給丁大力講着,由表及裡,由淺入深,從天地大道之運作講到合道與否對個人小我的影響……
丁大力原來讀書的時候就極其聰慧,無奈讀書讀到一半,受到胡一雄事件的影響不得不來到仰谷山上落草為寇。越是聰明的人往往越容易看透世情,像丁大力這樣原來期待着美好前程的人來到這山上,雖然一方面是在極力發揮着自己的作用,為土匪生涯的發展獻計獻策,但是另一方面,突然某一天,丁大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土匪生涯的盡頭。一日為賊,終生為賊,一入賊窟,我還能有什麼盼頭呢?就暫且得過且過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當一天土匪打一天劫,不然還能怎麼着啊!
是以這些年來,丁大力心裡并不是沒有對自己土匪生活的苦惱和擔憂,而是他把這些苦惱都深深地埋藏了起來,表現得就很像個土匪。可是,文人的底子在那兒,文人天生的、特有的内心痛苦在那兒,要讓他像胡一雄那樣徹底做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以當邱處機和丁大力講這些的時候,丁大力是帶着自己内心深處原有的感受聽的,他在心裡就以特有的文人思維做了分析判斷。
當兩個人談了大約一個時辰傳回邱處機住處時,丁大力已經為邱處機深深地折服。
看着邱處機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丁大力站在月光之下,隻覺得滿肩月光悅人,心裡面好像有許多梨花開放一般。
看着邱處機快要走進屋了,丁大力不由問道: “邱道長,請問我這樣的人可還能入道嗎?”
“當然可以。”邱處機回過頭來說道。月光灑在他臉上,月光好像就和人融為了一體。
丁大力站在那兒就笑了,上山以來他從來沒有那樣笑過,笑得就像滿山的春花都開了一樣。
胡一雄看着站在面前的丁大力,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大: “你剛才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嗎?”
這是次日清晨,邱處機給胡一雄把藥換好剛剛離開。
“雄哥,我要出家了,特來向你告别!”丁大力一臉輕松地說道。
“他們瘋了,難道你也瘋了?”胡一雄氣得當時就想跳下床去,被旁邊的單霞一把按住。
“你說,你說他們是不是都瘋了?”胡一雄氣得一把揪住單霞, “這一個個的是要氣死我啊!”
單霞一個勁兒地幫胡一雄撫着後背,看胡一雄氣得實在不行,她這才說道: “當家的,人各有命,就随他們去吧!”
“讓他們去,山上還有什麼可用的人?”胡一雄氣得直瞪眼。
“我一向也不是打仗的人。”丁大力說道。
“那我也需要你站在我身邊!”胡一雄嚷道, “我習慣了!”
是啊,這麼多年以來,他習慣有丁大力站在他身旁,哪怕他出一個主意自己有一百句反駁的話,他也需要他站在自己身旁。
丁大力擡起眼睛看了胡一雄一眼,說道: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雄哥,咱們就此别過吧!”說完,他深深地一揖下去,然後推開門向外就走。
“嘿,我還沒答應呢,他怎麼就走了!”胡一雄氣得掀開被子就要向地上跳,被單霞和家人一起生生按住。
單霞急得眼睛裡都是淚水: “當家的,到這個地步,凡事都想開點兒吧!不管到哪兒我都陪着你呢!”
無奈,胡一雄根本勸不住,他氣得手裡有什麼就扔什麼,幾乎把床上能扔動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
一時,能摔碎的東西都叽哩咣啷碎了一地,胡一雄還氣得嗷嗷直叫。
單霞和一衆家丁個個又是擔驚,又是緊張,都吓出一身汗來。
一屋子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幾個土匪前呼後擁地把李川勇引進了屋裡。
“二弟這是怎麼了?”李川勇站在屋子正中,看着滿地狼藉問道。
“大哥來了!”單霞忙亂中連忙給李川勇見禮,一邊就輕輕地把眼淚擦了, “唉,這不是,剛才大力說要出家去,就把他急成這樣了!”
“怎麼着,大哥,你不是也要來和我告别出家的吧?”胡一雄大聲問道。
“唉,我倒是想,可是恐怕像你我這樣的,人家還不敢收呢!”李川勇淡然地背了手說道。
“嘁,十人大轎來請我,我都不去!”胡一雄氣哼哼地說道。
“二弟,别那麼想不開。如今哪,兄弟們能走一個是一個吧!”李川勇沉聲說道。
“大哥,别在我這兒說這洩氣話!”胡一雄說道, “你且等着,等我傷好了,看我不把官軍打個落花流水!這仰谷山終歸還是咱們的!”
“二弟,算了吧!”李川勇說道。
“什麼就算了啊?”胡一雄忍不住叫起來,心想,我這才在床上躺了幾天啊,怎麼這一個個就都變成了這個模樣?難道這山上的精神頭兒原本就都靠我一個人扛着的嗎?大哥這是怎麼了?要說丁大力他可能也就是一時糊塗吧,明天,明天他肯定會來和我說今天隻是個玩笑。肯定會的,我們是多年的好兄弟,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分道揚镳?
“二弟,不瞞你說,山上出家的那些兄弟今天都下山去青松觀了。”李川勇說道, “聽那位李道長說,是要先在觀裡學習規矩。”
“這麼說,丁大力也和他們一起去了?”胡一雄問道。
“他沒有,他還在山上。”
“哼,諒他也不敢現在就丢下我們!”
“今天馬二走的時候,我讓他把我孫子也帶走了。”說到這兒,李川勇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頓時就低沉了下去,看樣子十分不舍。
單霞一見,連忙過來說道: “大哥,您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給孩子帶上些什麼東西也好!再說了,寶寶一向是您的心肝,您怎麼突然就舍得和他分開?”
李川勇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弟妹,今天我也是突然有了這個想法,也生怕拖的時間長了自己就舍不得了,再耽誤了孩子!歸根結底,即便他長大了做個道士,也好過像我一樣做個土匪吧!我怕将來沒法面對老伴和兒子啊!”說到這兒,李川勇居然隐隐的還有些哽咽之聲。
胡一雄在一旁看着,覺得未免太過了,不由說道: “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婆婆媽媽了?這可不像你啊!”
過了一會兒,李川勇才緩緩說道: “二弟,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商量。我想着你現在傷這麼重,最好再多将養些時日,是以就擅自做主了。”
“大哥你這話就見外了,咱山上一向都是您做主,凡事您拿定了主意,我哪敢說個不字?”胡一雄像是賭氣又像是恭維, “說到底,也就是打打殺殺的那些事适合我!”說到這兒,他看李川勇的表情沉重又呆滞,不由追問道: “大哥,那到底是什麼事,您現在能說嗎?”
“二弟,我想着咱們這麼占山為王始終不是長法。今天早上,馬二他們走的時候,我讓他把我寫的降書送下山了。”李川勇說道。
“什麼?”聽了這句話,胡一雄差點兒從床上蹦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