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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文軒,今年38歲,在一家科技公司做軟體工程師。和媳婦賀明珠結婚已經10年,我們有一個6歲的女兒小蕊。生活過得還算穩定,隻是工作經常加班,難免有些疲憊。
其實,近兩年來一直想接父母來城裡和我們住,但總是猶豫再三。他們都已經七十多歲的人了,身體每況愈下。有一次回老家看望,隻見父親在家裡一瘸一拐地走動,母親幹着家務活也總是彎着腰。看到他們這副模樣,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爸,您的腿怎麼了?去年春節的時候還沒這麼嚴重啊。我扶着父親坐下,滿眼關切地問道。
哎,年紀大了,腰腿都不太好使了。父親長歎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媽,您這樣夠受的了嗎?家裡的活都是您一個人在幹。我看着母親斜着身子洗菜的背影,不由得出聲說。
沒事沒事,我還行。母親回過頭來,強打起精神對我笑了笑,習慣就好了。
看到父母這副堅強的模樣,我又感慨又心疼。與此同時,我也時常看到隔壁獨居的大伯孑然一身,那黯淡無神的眼神裡盡是失落和孤單。大伯的兒女都在外地工作,平時就隻有他自己在家。每當見到大伯獨自在屋裡走來走去,我總會下意識地多瞅上幾眼。
有一次,我們打了個照面。大伯朝我誠懇地點了點頭,我也回以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看着他背過身子離開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如果哪天,我和賀明珠都不在了,父母是不是也會變成像大伯這樣的孤獨身影?一念及此,我打定主意要把父母接來城裡和我們一起住。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醞釀已久的我終于向父母開了腔。
爸媽,你們是否考慮過來城裡和我們住呢?我斟酌了下開場白,語氣誠懇地問道。
父親和母親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但很快,母親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猶豫的神情。
搬來住挺好啊,就是怕給你們添麻煩了。母親欲言又止地說。
你們就放心吧,有什麼麻煩的。我連忙開口勸解道,現在你們年紀大了,我是應該好好侍奉你們的。再說,賀明珠和小蕊也很希望你們能搬來一起生活。
那可真是,舍不得離開這個伺候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啊。父親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黯淡。
爸,媽,您們也真是的。我見狀趕緊再次開口,現在你們身體都不太好了,住在這裡實在是太困難。要是有個萬一,我和賀明珠可擔待不起啊。
文軒說得有道理。母親扭過頭看了父親一眼,然後轉向我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們就搬去和你們住吧。反正這裡也沒什麼親戚朋友了,住到你們那裡說不定生活更有意思些。
看到父母終于面露笑容,我心中一塊大石終于狠狠落了地。這一刻,我隻覺得這個決定是多麼的正确和重要。
父母搬家的那天,我可以清晰地記得他們那興高采烈的模樣。雖然隻帶着一些簡陋的行李,但父母的眼神裡卻閃爍着期待和雀躍。
哎呀,這可把我給高興壞了!終于能搬到城裡和孩子們住在一起了。母親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絮叨着,語氣裡滿是歡欣。
是啊,住到兒子家,我們這把老骨頭就有人伺候了。父親也難掩笑容,說着就想去搬動一些雜物。
您就歇着吧,剩下的我來就行。我連忙攔住他,生怕他亂動扭着腿。
聽你兒子的話,爸,您就老老實實地坐那兒别動。母親也在一旁勸說。
父親無奈地搖搖頭,隻好作罷。他們就這般東拉西扯地,漸漸搬完了所有的家什。大包小包地一股腦兒都堆在了我們家的小客廳裡。看着眼前這一片狼藉,母親突然語重心長地說:唉,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家雖小,能擠能擠。将就着住吧,也比我們在老家那兒強多了。
媽放心,過兩天我就把這裡整理出一間小卧室給您們住。我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微微一笑。
父母搬來後的頭幾天,大家都很小心翼翼地互相避讓着。畢竟,兩家人的生活習慣難免有些出入。有幾次,賀明珠做的飯菜不合父母的口味,他們也隻是面有難色,沒作聲。而有一回,父親家中養的那條狗竟在屋裡拉了個小便,把我氣個半死。
您們就提醒一聲,我們會改正的。每當這時,我都會主動開口,您們以前的習慣我們可能不太清楚,需要您們多多指點。
漸漸地,通過我們的不斷互相體諒,這些小磕絆都迎刃而解了。父母也開始習慣在城裡的生活,盡管有時還是顯得有些笨拙。偶爾,我會瞥見隔壁大伯那失落的眼神,心裡便會湧上一陣愧疚和自責。
對不起啊,大伯,我們真是太自私了。有一次,我對着大伯虛無的身影自語道。
大約一個月後的一天清晨,我突然被母親的一聲驚叫吓醒了。急忙趕到客廳,就見母親已經躺在了地上,面色慘白,眼睛緊緊地阖着。我慌了手腳,連忙扶起她輕輕拍打着她的臉頰。
媽!媽你怎麼了?快醒醒啊!我的聲音因為過于害怕而有些發顫。
怎麼回事?聞聲趕來的父親也吓得面無血色。
我、我不知道。媽剛才就這樣突然暈倒了。我語無倫次地解釋着,眼看母親毫無反應,我的眼淚啪嗒地掉了下來。
快,快打急救電話!父親雖然自己動作笨拙,卻已經頭腦清醒地吩咐起來。
我連忙撥打了急救電話,緊接着就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遠遠傳來。等車終于趕到的時候,醫護人員已經七手八腳地把母親擡上了車。我們一家人都跟着上了車,目送母親被送進了醫院的救治室。
可是,當醫生出來通報母親的病情時,我們都被吓了一跳。原來母親得了一種比較罕見的心髒病,如果治療不當,随時都有生命危險。聽到這裡,父親的身子突然一沉,險些滑下座椅。
您先别太悲觀,醫生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媽的病的。我趕緊去扶父親,一邊叫護士來檢視。
我們開始了漫長的住院等候。有時母親好像有了起色,但轉眼之間又會突然病情加重。每當這時,我和父親整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兒。看着母親那不時蜷曲的眉宇和痛苦的神情,我們的心情就好像踩在了天平的另一頭,随時都在被無情地拉扯着。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我都要設法挽救母親的生命,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人世。與此同時,看着獨居的大伯那凄涼的身影,我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喂,小敏啊,是我。我壓低了嗓音,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母親。
哥,這麼早打電話,怎麼了?媽的情況怎麼樣?小敏似乎被我的來電吓了一跳,語氣有些忐忑。
哥,你這話可别這麼說。小敏在電話那頭急切地安慰我,媽她一定會沒事的,醫生都說她的病情可控。
可是萬一呢?我的聲音有些哽咽,如果有一天真的出了什麼事,大伯就能給我和父親一些慰藉。更何況,他年紀那麼大了,我們也應該好好照顧他。
哦,我懂你的意思了。小敏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幾秒鐘,随後響亮地說,那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吩咐。我這就也趕回來!
于是,在小敏火速趕回城裡之後,我們便着手開始聯系大伯的事宜。一開始,大伯還是有些抗拒的,嘴上直說怎麼好意思去叨擾你們之類的客套話。但在我們不離不棄地勸說下,大伯終于被我們的誠意打動了。
看着大伯那激動得幾乎要留下老淚的模樣,我再次暗下決心,無論如何我都要好好照顧這兩老人家。
媽,您好好養病,我們都會照顧您的。對了,從今天開始,大伯也會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母親顯然有些吃驚,艱難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我會意過來,連忙打圓場說:您就别操心了,以後有大伯在,他也能給您做做伴,而且我們幾個也能互相照應。
大伯适時地站了出來,雙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襟,規規矩矩地對母親鞠了一躬,發自内心地說:王阿姨,您就放心好好靜養吧。有我在,一定會好好侍奉您和李叔叔的。
母親被大伯這誠懇的一番話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釋然地點了點頭。于是,就這樣大伯開始了和我們的同住生活。
起初,大伯還是相當拘謹的,生怕給我們添麻煩。可漸漸地,在我們熱情的款待下,他慢慢打開了心扉。每當我回到醫院,常常能看到三老人其樂融融的景象:父親和大伯有說有笑,而母親在一旁時而會插上一兩句逗趣的話。看着他們如此祥和,我便也暗自高興。
終于,在漫長的等候之後,醫生終于通知我們,母親的病情控制住了,可以準備出院了。我和父親還有小敏都欣喜若狂,大伯更是連連鞠躬,誠懇地祝賀着母親的康複。
媽,您可算是熬過去了。祝您身體早日徹底康複!我端起一杯溫酒,滿懷深情地向母親祝酒。
對對,王阿姨您就放開了高高興興地過吧。我們會好好侍奉您的。大伯也跟着說到。
哈哈,你們這是要把我寵壞了啊!母親笑着擺了擺手,但臉上的笑容卻是藏也藏不住了。
慶祝會之後,家裡開始了一種全新的生活模式。母親逐漸痊愈,開始重新操持起家務活。起初她的動作還是有些遲緩笨拙,但很快就重拾了往日的靈巧手腕。每當看到母親系着圍裙在廚房裡忙前忙後的身影,我就會覺得她已經徹底複原了。
媽,你們這是在學哪一出啊?我忍俊不禁地問道。
哎喲,這可是你媽年輕時學的一段平劇,這會兒正給你爸和大伯表演呐!母親挺直了腰杆,神情嚴肅地朝我解釋道。
這位王阿姨可是唱家啊,您可得認真聽着!大伯自豪地向我使了個眼色,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母親的表演上。
我連忙閉上了嘴,全神貫注地聆聽着母親那優美悅耳的唱腔。看着三位老人家如此相親相愛、其樂融融,我内心無比欣慰。是啊,生活本就應該如此美好,隻要親人團聚一堂,就應該盡情去享受這份天倫之樂。
有時我也會私下裡深深反思:如果當初沒有看到大伯那失落的眼神,是否就會錯失了這份幸福呢?如果當時沒有将大伯接來跟我們同住,母親又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身心愉悅呢?我由衷地感謝上天給了我這個頓悟的機會,讓我能夠在最後關頭重新抓住了親情這份珍寶。
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轉眼間母親已經完全康複。我們為此再次打了個小酒會,慶祝母親的病徹底痊愈。那天我醉醺醺地摟着母親,久久不願松手。母親笑着在我背上輕輕拍了拍,那慈祥的目光讓我覺得一切勞苦都是值得的。
大伯也醉了,口無遮攔地說着些有的沒的。父親隻是笑呵呵地聽着,時不時點上幾句頭。看着這溫馨的一幕,我隻覺得心頭一陣溫暖。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往事,禁不住說了出來:
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最喜歡讓媽給我唱支那個老童謠了?那時候隻要媽一唱起來,我就能乖乖睡着。
我怎麼就忘了呢?母親有些慚愧地笑了笑,那可是你媽當年的拿手好戲啊!
喔,你們可真有意思。大伯打了個酒嗝,笑呵呵地說。
不知過了多久,我是被一陣鼾聲給驚醒的。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才發現母親已經摟着我同樣陷入了酣睡。而父親和大伯,更是躺在沙發上打起了呼噜。我無奈地笑了笑,心想也罷,就這樣任由這三位老人好好地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