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死了,誰也沒成想,隻有一米二不到的洗手台,殘破不堪,搖搖欲墜,竟然也可以勒死人的……
阿香出生在一個偏遠農村,你别看她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又是個女娃子,可人家勝在夠争氣,打小無論模樣,還是腦子,那都是頂好的!
阿香娘在早些年,也是為她那死鬼老公守過幾年寡的,隻是随着阿香要上高中,賣羊,又賣了牛,這日子逐漸便也困難了起來,她一個女人家,也總得有個歸宿。
自從親娘改了嫁,又給阿香生下了個弟弟,慢慢地,阿香就發覺,她和娘之間,很多東西,就都再回不到從前了……
就比如讓阿香上學,這從前便是阿香親爹活着時立下的“宏願”,希望自家雞窩裡能飛出一隻金鳳凰!
這要是從前,她娘一定舉雙手雙腳同意,就算賣血,賣腎,那可都得支援。
可自打阿娘又生了弟弟,每當阿香一回家,阿娘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幾次三分,明裡暗裡的指桑罵槐,甚至有幾次過份,還帶了村裡的光棍相看阿香。
阿香娘;“閨女,你也莫怪阿娘,那從前是從前,以後是以後……現在阿娘也生了男娃子,有了後半輩子的指望,你身為大阿姐,多為這個家做些,也是應該的!”
阿香哭着搖頭:"不,爹是說過,我要當村裡頭一個大學生的,娘,你難道忘了嗎?”
阿香娘輕拍着懷中小小的嬰孩,一臉滿足。
就那死鬼,從前害她不知吃了多少苦,死都死了,那他說過的話,自己還記着做甚!
後來好在男方家中還有點良心,禁不住阿香苦苦哀求,不但放她回了城上學,還答應,替阿香湊了兩年學費。
那畢竟可是一向成績優異的阿香啊!
那萬一有一天,阿香真成了他們村上頭一個大學生,那他們這些個曾經幫助過阿香的人,是不是都與有榮焉呢?
後來,阿香果真不負衆望,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也混成了國家的棟梁之材。
可等這個消息傳回阿香的家鄉,所帶回來的,就絕對不止是光榮和衆人的祝福,還有阿香那個難纏的親娘……
阿秀的娘,聽說當時是拄着拐,一瘸一拐,一步一步硬從家鄉走來學校的。
阿香娘出現的那一天,端着個破茶缸,衣衫褴褛,蓬頭垢面。
"阿香,娘的乖女,現在阿娘摔斷了腿,不能做活了……他們都不要娘了,娘就隻有阿香了!"
這就叫開口即正義了,阿香上大學,現在全靠初社會好心人士的捐贈和校方資助,維護一個“母慈女孝”的人設,是極其重要的。
沒辦法,阿香娘因為殘疾,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隻好跟學校協商,在她們寝室,暫時拼了個床。
阿香寝室的其他三個女孩,雖說家境極好,也是少有的良善之輩,幾乎都沒猶豫,便主動把阿香娘,當自家家裡長輩一樣照顧。
可沒幾天,其中一個女孩好好放在寝室的三百塊錢就不見了,數目雖不大,可對于學生來講,倒也算得上是個“突發事件”!
有人主張報告老師,畢竟勿以惡小而縱枉。
有人主張息事甯人,畢竟還有半個學期,她們就能大學畢業,就算再惡的人也需要有個悔過的機會,犯不上為了三百塊,毀人前途。
也有人主張坦白從寬,大家好歹同學一場,如要是有困難不妨直說,大家還可以互相扶持。
卻隻有阿香,狐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娘親,她總感覺,阿娘這腿摔斷也是真“恰逢時機”……
阿香娘從前,是極為疼愛自己那小兒子的,可這回阿香就發現,阿娘自從被繼父轟出門,卻又絕口不提對小兒子的思念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況阿香娘自打住進寝室,一天工也沒做過,為何又會隔三差五就有錢,陸陸續續地去銀行郵寄。
"娘!"
阿香望着從銀行鬼崇出門的阿娘,一臉的失望。
自從她阿娘受學校照顧,住進女寝室,這大夥的東西,便陸陸續續的丢,住的近的幾個寝室,幾乎都被她偷了個遍,她這是在毀自己啊!
不料東窗事發,阿娘香娘卻是個極其淡定的。
"喊什麼喊,你是每天在這裡吃香喝辣了,也不知想一想你家中的兄弟,沒心肝!"
阿香娘自然而然,順勢便反客為主,擰住了阿香的朵。
這丫頭,果真與她那個短命沒福的死鬼爹生的一模一樣,白眼狼,沒心肝……
"他不是我兄弟!"
這好像算是阿香最後的倔強,旁人的兄弟姊妹,那生來都是要守望相助的。
就她那個繼父的兒子,憑什麼生來就要犧牲她,做為成長的代價,更何況現在阿娘為了他,還讓自己蒙上了恥辱!
"你說什麼!"
阿香娘聽了,立即橫眉立目,手舉拐杖,雨點似地便落在了阿香的身上。
"我老娘生你養你,又供你上這麼好的大學,是想讓你出人頭地的,卻不想,到頭來竟生出了一隻白眼狠來,連自己的親弟弟竟也不想照顧了!"
阿香娘越打越氣,越氣越打,這可是在大學門口,人流湧動,不大一會兒,便聚齊了一圈圍觀群衆。
阿香可不知,自從她跑出門考大學,自己在賠人家彩禮錢時,是多麼的肉疼啊……
見觀衆聚齊了,阿香娘戲瘾也上頭了,幹脆拐柱一丢,用力拽了拽自己的頭發,就那麼幕天席地的撒起了潑。
"我的天呀!我的地呀!我那死鬼短命的老公呀……"
阿香也不哭,也不跑,就那麼冷冷地瞧着阿娘撒潑,眼光銳利,跟淬了毒一樣。
可她們卻不知,這出鬧劇,剛好就那麼巧,落入了出門辦事的校長眼中。
沒幾天,阿香便收到了一個大大的全校通告批評,順帶停了她今後所有的獎學金。
阿香明白,沒了這筆錢,自己恐怕這輩子都不能順利越畢業了……
阿香如遭雷擊!
就在室友們輪流安慰失魂落魄的阿香時,阿香娘卻得意極了,正搖頭晃腦地品嘗不知道從哪裡順來的半袋水煮花生。
“那畢不了業就剛好回村嫁人呗!要我說,一個女娃子,就不該念這許多的書,白白浪費錢财……"
衆人皆愕然,這是親生的嗎?
其實從前阿香娘也是十分疼愛這個女兒的,也不知是從何時,這人心怎麼就變了呢!
阿香自幼便受她爸的疼愛,明明是個農村丫頭,她爹非要把傾家蕩産,把人供成個金鳳凰。
這不,後來七尺高的漢子,竟然活活被生活拖累死了,隻剩阿香娘,一個女人,帶着阿香,風雨飄搖的。
久而久之,阿香娘更潛移默化地覺得,自己這前半生的苦難,皆由阿香而起……
而現在,她好不容易又重新有了家庭,有了兒子當倚靠,她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畢竟一個人的路太難走,她再也不想孤單了……
阿香娘半夜正睡的沉,一個翻身,忽然見到阿香披頭散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阿香:"娘,我當真是你親生的嗎?"
阿娘香聽了,滿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當然了,這還能有假!”
隻是阿香爹這一晃都死了好多年了,她也重新有了丈夫。
現在的她,可不光是阿香一個人的阿娘,自己的兒子還小,那才是她後半輩子的指望,是以平日裡,她才會偏心幾分,這也屬理所當然吧!
阿香聽了娘肯定的回答,凄然一笑,黑夜裡,嘴裡的牙齒白森森,顯得格外恐怖。
阿娘要說她不是親生的,那該多好呀……
今天的水房,顯得格外喧鬧,一大清早便有人發現了阿香,吊死在了洗手台上,人坐在水泥地上,脖子吊在水龍頭上,早就硬了……
阿香一條人命,若是嫁了人,好歹能要上二三十萬的彩禮。
阿香娘就想,人死都死了,總不能白養了二十多年。
于是阿香娘一個女人,又是拉橫幅,又是潑大糞,甚至後來,幹脆便把阿香的屍首就那麼擺在學校大門口,賴着不走,直到發脹,發臭!
阿香的老師和同學幾次協商,打算讓阿香先入土為安,怎奈阿香娘帳戶上,學校的賠償款遲遲還沒到位呀!
這做人兒女的,活着便有活着的價值,就算死了,也得為父母養老,争取個保障,這才叫“大孝彌天”。
最後,學校當然弄不過潑婦,無奈,雙方協商,一共賠了四十三萬,阿香娘這才美滋滋,押着阿香的屍首,傳回了鄉下。
這就合該阿香娘命好了,正愁阿香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兒,沒處下葬,又洽逢碰上個人家死兒子,車禍,人被撞得稀碎,缺個女孩冥婚,就這樣,阿香娘又白得三萬六。
隻是多年之後,她萬般“嬌養”的兒子,上國中時逃課,跟社會上的“混混”打架,活活被砍成了“薯片”,一命嗚呼了……
唯一的兒子沒了,阿香娘歲數也大了,不能再生養,阿香的繼父很快便拿着家中錢财,又養了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二人一年之後,還喜得貴子。
阿香娘最後身無分文,活活在老房子裡病死的。
阿香娘死後雙目圓睜,一口怨氣,不上不下,亦如當年的阿香。
阿香娘;我也隻是個平常女人,隻想有個倚靠,難道就真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