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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靈中短篇小說選集連載(1110)

作者:乘車穿越佛山

魔法師的學徒(4)

距離貓墓地不遠,也就是偷埋土匪頭子那附近,總共隻有三戶人家。而且,好像原本是一家人。當初殺死王功德那個兇手不必擔心輕易被發現,事實上,惡貫滿盈土匪有關他資料白紙黑字寫的也确是失蹤。

他提醒我:“别動不動用語言攻擊人。”

“沒有本事才責怪找寶搭檔。”我說。

“外加亂發脾氣,你好像在指責我。”

“嘴巴甜的人我也不敢深交。”我笑了。

“是以找寶搭檔一般都賤。”韋成君說。

韋成君他媽林美容跟丈夫韋聞濤怎麼從拱橋村遊擊隊營地來到城市,并最終定居我們那條街,他夫妻身份在地工、叛徒及特務之間随時代不同如過山車搖擺,令人眼花缭亂。那是另外一個故事,我隻對青春期森林和貓墓地感興趣。盡管跟韋成君從小少有打交道,我還是對跟魔法師的學徒去他老家玩找寶遊戲入迷。韋成君中途翻臉,與我所知道傳聞中魔法師仇恩蓮找寶風格完全不同,仿佛變了個人,多次揍得我鼻青眼腫,滿地找牙。奇怪地給我帶來前所未有刺激。他生日那天也是工廠同僚王元奔臨時加戲帶着我去南站單身宿舍。

“你本身就是背鼓上門。”韋成君說。

“别一味懷疑我的誠意。”我大聲說。

他說:“你就是混得不怎麼好嘛。”

我說:“韋成君,你知道我沒壞心眼。”

他說:“那不是我希望考慮的事。”

我說:“我是作家,太了解人性了。”

他說:“至少我沒想過利用你。”

與此推測,韋成君他媽的親戚羅森在鐵廠旅社殺死土匪頭子也就好了解多了。據說林美容童年時常去外婆家,她跟大土匪羅森有交情也在情理之中,他倆畢竟是表兄妹,玩過找寶遊戲也未可知。羅森的女兒羅惠家,其實就是我跟韋成君昨晚過夜那棟紅磚房子。另外兩家姓王和周,更讓我驚掉下巴,居然是馬關鎮冷飲店養了隻超級飛俠貓的周紅暇和我同僚王元奔老家。

他們三人都是親戚,在玩找寶遊戲中途韋成君告訴我,但我确實猜不到他用意。我也不敢打聽。他正沖我惱羞成怒,在青春期森林中跳來跳去,但沒有飛腿踢我。壞小子冷不防揮拳打中我下巴,我以為牙齒掉了,朝蕨草吐帶血口水,單手捂住嘴。

“這個遊戲是我很小的時候偷看來的。”

我不知道韋成君偷窺過誰,或打從少年時代就養成偷窺癖。究竟魔法師仇恩蓮還是韋聞濤言傳身教,我壓根兒不知道内情。

“你與王元奔從小就認識?”我問。

“我倆雖是親戚,讀大學前卻沒見過。”

“那你肯定認識周紅暇。”我說。

“十二歲那年是他帶我進城堡的,要不是他後來去當兵,就可能會失手殺死他和他養的超級飛俠貓。他帶我去見穆宕傑。”

我馬上就明白,同時替韋成君想好一個為啥會人格分裂造成找寶途中變臉的理由。

“韋成君,我不會怪你。”我告訴他。

“如果叫人知道我倆玩找寶遊戲,田森,你絕對承擔不起後果。你想跟土匪頭子一樣死法,埋屍在貓墓地,盡管去張揚。”

“絕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真對他發了毒誓,“韋成君,“周紅暇也讓你發誓?”

“他從沒有打過我。”魔法師的學徒說。

“你對周紅暇動了真感情。”我猜到了。

“跟你無關。田森,信不信打掉你牙齒,不需要你操心。我崇拜過去那些土匪。”

我差點脫口而出他就是從土匪窩出來的。

“你身上流淌着他們的血。”我點頭。

“田森,你換一種說法在罵我。”他說。

我拒不承認:“我隻不過是想指出刺激程度。我倆都敏感,你多少帶點神經質。”

“神經質不等于就是精神病人。”他說。

“韋成君,周紅暇精神有問題嗎?”

“誰都不準說他壞話!”他沖我叫喊。

我無意中閃了下,韋成君虛晃一拳。

“田森,你是不是害怕我再揍你。”

“我沒有任何理由怕你。”我回答。

“對,充其量是遊戲關鍵部分。”他說。

羅惠告訴我倆,從穿洞鑽過去是貓墓地。

他說:“那兒有條玩找寶遊戲的暗河。”

“我們别太急功近利。”我笑道。

(羅森教唆周紅暇他爸土匪周華等人作僞證,污陷韋聞濤,并逼迫王元奔的爺爺土匪頭子王功德攤牌。他們夥同鬧事,造成内讧嚴重。王功德吊打周華,進而激起匪衆嘩變,羅森說服王功德去鐵廠旅社暫避風頭,在房間内他掏槍擊斃找寶搭檔。)

“有時候真希望身邊有個人支援。”

一走進鐵廠旅社房間,羅森順手關上門。

土匪頭子奇怪地看一眼他,卻沒有說話。

“周華被吊打,我可能也有危險。”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命。”王功德說。

“大家希望殺你,我可以代替你管事。”

羅森臉上表情嚴肅,不像在說謊。韋聞濤也是他們過去的夥伴,沒聯系快兩個月。

“我實在不明白,周華認定我老邁無用,希望我死,羅森你會有危險?如果确有危險,也是在來鐵廠旅社之前。真相已經大白了,看來,真想讓我死的另有其人。”

羅森跟周華從來不是找寶搭檔,是以,聽完土匪頭子這番話顯得格外平靜。他感覺到了王功德過去的夥伴韋聞濤陰魂不散。

“那樣的糾纏常會叫人毛骨悚然。”

“态度惡劣,找寶跟打家劫舍不同。”

“反感之外還多出來遭到背叛的擔心。”

“你别大模大樣的。因為去年也是在鐵廠旅社,就是在這個房間裡發生搶劫案,殺死了我一個新約的找寶搭檔,當時我對着貓屍體發誓,會替我的朋友讨回公道。”

“有人點了我的水,這事倒無關緊要。”

“現在就叫你知道啥事才重要!老頭子,我們土匪幹的是刀口上舔血買賣,哥兒們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原本在所不惜。”

“怕就怕一但打開缺口,從前一些不為人知的老案子都會暴露出來,悔之晚矣。”

“姑爹,看來你已經作好了死的準備。”

“哀莫大于心死,羅森,你難道不明白?真要是出現了那種情況我相信是天意。”

“我與姑爹一樣知道天意難違。”他說。

“森兒假如能放過我兒子,縱使躺在貓墓地,我并不恨你,有可能還會感謝你。”

“我對你發誓會照顧好姑媽和老表們。”

“就算現在金盆洗手,不幹了,多半也逃不脫法律的懲罰。剿匪部隊在家門口。”

“你從來沒發現韋聞濤并不是一條心。”

“發現了怎麼樣,沒發現怎麼樣,曆史到了緊要關頭,人會先選擇自保。哪怕找寶搭檔也是一樣,穆宕傑早都把我忘了。”

“非常時期,他們會新賬老賬一起算。”

“别忘了造個假名冊,說不定能救命。”

“如果韋聞濤和表妹不支援,我已經聞到了刑場上子彈射出的火藥味。沒指望。”

土匪頭子最後說他在貓墓地等着大夥兒。

時間是下午4點,我和魔法師的學徒計劃先去螺絲灘。那地方有一道瀑布,韋成君告訴我說,水也是從半山腰洞中陰河湧出來的,水聲如雷。霧氣彌漫着,灰蒙蒙。

(“如果表妹認為不好向上級交待……”

“我們其實可以如法炮制本假名冊。”

“表妹夫韋聞濤在溪流裡揀到過寶石。”

“也許連命都一塊兒賣給共産黨了。”

“我們簡直是脫開褲子放屁小孩手段。”

“這種事,包括他立場我不了解。”)

我和韋成君喝完桔子汽水決定馬上動身。

他說:“我倆争取在天黑前趕回來。”

“我喜歡這樣的氣氛裡找寶。”

“永遠不被森林裡貓的誘惑左右。”

“但對貓的氣味毫無抵抗力。”

“為其他城堡遊擊隊員妥協才是傻瓜。”

我倆在貓墓地判斷,王功德、羅森以及韋聞濤都是同類人,差不多傻。周華不是!

“難道你覺得周華才是遊擊隊的叛徒?”

“等查清楚後會找到想要的答案。”

(“其實我擔心你們夫妻将來的處境。”

“花名冊造假,政府識破容易得很。”

“最難辦的是表哥,名聲在外。”

“對你們本身也是有不少好處的。”

“即然各持己見,還是兵來将擋。”

“那樣不行,能夠救一個人算一個。”

羅森說不用管他,把所有事朝他身上推。

“還是留等剿匪部隊打進來再說吧!”

“也行。”他說,“這種事見招拆招。”

“把機會留給拱橋村那些半大孩子。”羅森說,“趕到螺絲灘瀑布路不算近。”)

從暗河去貓墓地,魔法師的學徒對我說走路隻需要十五分鐘。可能是按他的速度。

“我覺得,走了這麼久仍沒看到入口。”

“你擔心我會玩花樣嗎?”韋成君說。

“從不擔心,你心情煩躁就會揍我。”

“謝謝你的了解,田森。”魔法師的學徒抓住我的雙手用力搖了搖,一米陽光正穿透頭頂樹枝縫隙,草地繪出五彩斑斓的圖案。奇花異草馨香撲鼻,馬上柳暗花明。

“你不揍我就謝天謝地。”我轉臉說。

他說:“我倆在大自然中有多卑微。”

“從前在馬關鎮看到太多浮誇春夢。”

“在貓墓地才機緣巧合發現世态真相。”

我說:“好像聽到了土匪頭子召喚。”

“世界就這樣,我猜想骨頭長了青苔。”

我倆瞬間看到的是貓幽靈在林中捉迷藏。

“它們受傷,受委屈隻有老土匪了解。”

“我們最好還是叫親戚遊擊隊司令。”

“王元奔了解他的爺爺嗎?”我問道。

我倆接着走半個小時,就到了。

“你快看,那邊同樣有座拱橋。”我說。

韋成君說:“昨天來時從橋上經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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