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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魁首戲樓慶開業 各界名流齊登場
曹旋雖然沒有聽從大哥的安排，對大哥的事卻是沒有絲毫馬虎，昨天的時候，曹旋就命錐子帶人給大哥送過去三百斤上好的白酒，讓他在戲樓慶典時宴請賓朋。
下午的時候，曹旋又讓錐子去徐世賢村通知了徐淑婉，這樣的場合不能少了徐淑婉，到時候二人一起去參加大哥的戲樓開業儀式。
在曹旋的精心照料下，馬平的傷勢恢複的很好，包裹在傷口處的紗布已經都拆除了，行動也基本不受影響。
自從他被曹凱從省警政廳的大牢裡解救出來，就把曹凱當作了救命恩人，更是暗下決心，一定要知恩圖報，日後為曹家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今天馬平一早就從炕上爬起來，穿戴整齊，和錐子在屋裡耐心等着徐淑婉的到來，準備一起前往曹凱的戲樓慶賀。
九點多鐘的時候，徐家的車倌趕着馬車把徐淑婉送了過來，徐淑婉手裡捧着一尊精美的陶制戲俑，告訴曹旋這是父親送給曹凱的禮物。
曹旋先代表大哥向徐世賢表達了感謝，然後告訴徐淑婉說大哥今天忙着接待賓客，肯定顧不上欣賞這精美的文玩，辜負了徐老爺的一番厚誼，等舉行完開業典禮再送給他不遲。
徐淑婉把陶俑暫存在缸坊，曹旋帶着她和馬平、錐子前往戲樓，剛走出大門不遠，就見袁老三和韓嬌從大街上走了過來。
袁老三遠遠就和曹旋幾人打起了招呼。
曹旋四人迎了上去，袁老三對着曹旋嗔怪道：“二哥，大哥的戲樓開業，你怎麼不通知我呢，要不是從我大舅哥那裡得到消息，還蒙在鼓裡呢，你這不是讓兄弟我失禮嗎？”
曹旋笑着說道：“你們小兩口剛成親不久，正膩歪着呢，我怕打擾你們二人的清淨，就沒告訴你。”
站在袁老三身側的韓嬌早就羞紅了臉，抓着徐淑婉的胳膊說道：“淑婉姐，你還管不管了？哪有他這樣當哥哥的，在這麼多人面前取笑自己的妹子。”
徐淑婉也笑着說道：“我也發現，隻要是和你們在一起，他的嘴就會很貧。”
曹旋看着徐淑婉，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哪裡是嘴貧，明明是羨慕嫉妒恨嘛。”
大家都聽出了曹旋話裡的意思，一行人哄堂大笑，隻是徐淑婉羞紅了臉，白了曹旋一眼，沒好意思搭他的話茬。
曹旋一行人說笑着往曹凱的戲樓走去，剛走到十字街口的時候，遠遠就聽到戲院子裡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幾人走到近前，看見戲樓上披紅挂彩，一派喜氣洋洋，門前人頭攢動，聚集着衆多前來祝賀的賓朋，距離大門不遠處，簇擁着看熱鬧的百姓，人群裡夾雜着形态各異的花子。
戲樓的正門敞開着，二奎站在門口笑臉相迎前來慶賀的賓客，熱情地和衆人打着招呼，他身後的團丁，忙着給前來慶賀的賓客牽馬、遞煙。
院子中央擺着長長的禮桌，禮桌邊上圍着一圈大紅的桌帏，後邊坐着兩名賬房先生，前來祝賀的人和二奎客套過後，便都匆匆來到賬房面前，奉上自己随身攜帶的禮物或禮金，看着賬房先生寫好自己的名字和賀禮數目，便在團丁的指引下，往戲樓裡走去。
曹旋幾人站在人群中往院子裡觀望了一陣，發現中都縣各界名流悉數登場，個個都備了厚禮，有人送上财物後離去，有人則進入戲園觀摩起來。
這時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穿過人群，徑直來到戲園門前，車子在門前停下，王幹事從車裡下來，熱情地和二奎打着招呼，随後告訴二奎，白縣長去省城開會，無法親自登門，特命自己代表他前來祝賀，并向曹團座緻歉。
二奎和王幹事客氣幾句，準備親自帶他前往戲樓小坐，王幹事謝絕了二奎的客套，稱自己還有公務在身，顧不上觀摩，等閑暇之餘再來捧場。說着來到禮桌跟前，奉上兩份賀禮，一份是白哲的，一份是他自己的，等賬房登記完後，便辭别二奎，坐着汽車匆匆而去。
曹旋幾人看時間差不多了，也來到戲園門前，和二奎打過招呼，便準備往戲樓裡去，袁老三卻撇開衆人，獨自往禮桌前走去，原來他和韓嬌為了表達心意，備了禮金前來。
曹旋趕緊上前拉扯，讓他不要客氣。袁老三哪裡肯聽，推開曹旋，把口袋裡的錢拿出來交給賬房，這才和大家一起往戲樓走去。
曹旋幾人進得門來，隻見池座裡排列整齊的八仙桌上全部鋪着紅色桌布，桌上擺放着香煙、瓜子和茶水。除了靠近戲台的地方預留了兩張桌子，後邊的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
韓飛坐在第二排的桌子上，陪着縣議會的參議長和縣府的幾名頭面人物，正在那裡一起高談闊論， 桌子上不時傳來衆人開心的笑聲。
在“兩廂”和“大牆”席位上的賓客也都沒有閑着，男賓抽着煙，喝着茶，女賓嗑着瓜子，在那裡張家長李家短閑聊着。
場面看似有些混亂，實則秩序井然，在座的官員及家眷，全部依照自己的職級和社會地位，從舞台處由近及遠，有序排座，那些職小位微的鄉紳小吏則坐在兩側臨時搬來的木凳上。
曹旋看大哥還沒來，韓飛忙着陪客，他不想和那些人去虛情假意地客套，便帶着幾人在最後邊的彈壓席旁坐下。
在人群裡穿梭的勤務兵看到曹旋到了，立刻上前問候，為他們端來香煙、茶水和瓜子。
曹旋和袁老三聊着自己對缸坊未來的規劃，袁老三不時給他出謀劃策。
韓嬌看着裝飾一新的戲樓，不停指指點點，開心地告訴徐淑婉，大哥現在開了戲樓，以後大家來看戲就友善多了，不但有好位置坐，還不用花票錢。
徐淑婉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着叽叽喳喳的韓嬌，眼前這副熱鬧喧嚣的場景，非但沒有給徐淑婉帶來一絲歡樂，反倒是令她心裡五味雜陳，想着父親的心酸和滿腹苦楚。
曹凱讓錐子通知自己參加戲樓的開業儀式時，父親就在身邊，當他聽到曹凱的戲樓要開業時，臉上的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
早在忠義坊開業之際，徐世賢就從曹凱嘴裡得知，他已經和方滿堂達成共識，等戲樓建成，便邀請滿堂紅班子在那裡駐演，沒想到還不到半年的時間，曹凱就翻新了戲樓，順利将滿堂紅班子招緻麾下。
自己現在家道中落，再無閑錢供養戲班。方滿堂是自己的嶽丈，留在家中吃住，那也是分内之事，可他唱了大半輩子戲，抛舍不下跟随自己多年的一衆弟子，這麼多人每天都要吃喝拉撒，沒了自己的供養，他們自己不找個穩當的營生，生活難以為繼。
有曹旋這層關系，滿堂紅戲班子在曹凱手下讨生活，是不會被虧待的，這對方滿堂和弟子來說，未嘗不是好事，但徐世賢心頭卻被一種莫名的失落感纏繞着，擁有私家戲班，絕對是身份和社會地位的象征，随着滿堂紅戲班子的出走，自己的時代已經落下了帷幕。
在自己最難的時候，方滿堂沒有留下來，而是選擇了不辭而别。雖然自己很在意方滿堂的離去，但這也不能怪他，是自己對方菲的冷漠，傷了這個慈父的心。
方菲被曹凱意外救起，在方滿堂眼裡，曹凱才是他們父女的救命恩人，不要說曹凱主動向他抛出橄榄枝，請他的戲班子去戲樓駐演，就是曹凱讓他去免費演出，相信他也不會推辭。
自家現在的境遇，全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小五點造成的，他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害得自己家财盡失，嬌妻受辱，還落下一身殘疾，現在隻能苟延殘喘，委曲求全，誰還會在乎自己的感受？想到這裡，徐世賢已是老淚漣漣，忍不住長歎一聲。
徐世賢用袖口揩去眼角的淚水，穩定一下情緒，讓徐淑婉前往戲樓祝賀，并讓她代自己為曹凱送上一份禮物。
随後，徐世賢讓方菲扶着自己，來到地窖裡，從那些所剩不多的藏品當中選出一尊半尺多高的戲曲陶俑，這是一件他珍愛的元代藏品，當時小五點看不上這個泥娃娃，才幸存了下來，現在徐世賢準備把它作為賀禮，送給曹凱。
徐淑婉看着日漸消瘦的父親，身子羸弱，氣色不佳，甚是心疼。父親舊痛未去，又添心病，前不久在縣府門前偶遇小五點，再次受到了他的羞辱，對父親造成巨大的傷害，雖然曹旋帶他去醫院進行了醫治，但心病卻無法消除，回來之後健康狀況不斷惡化。
徐淑婉心裡難受，卻又不能當着父親的面說些什麼，深怕揭起他心中的傷疤，讓父親脆弱的心靈再次受到傷害。徐淑婉隻好默默接過徐世賢手裡的東西，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帶着陶俑進城，和曹旋一起參加戲樓的開業儀式。
韓嬌看徐淑婉興緻不高，便向她問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徐淑婉這才回過神來，強笑着向韓嬌掩飾，說自己很好，是韓嬌嫁人後變得敏感了。
徐淑婉這話又把韓嬌羞的不行，說了句壞姐姐，伸手遞給徐淑婉一把瓜子，想把她的嘴給堵上，怕她再說出什麼調侃自己的話來。
就在這時，曹凱帶着自己的五房夫人，在衛兵的簇擁下，從門外走了起來。
前邊開路的衛兵扯開嗓子喊道：“團座到。。。”
聽到喊聲，韓飛率先站起身來，其餘衆人也都紛紛起身，轉身看向門口，等曹凱進得門來，立刻掌聲雷動。
曹凱上身穿一件嶄新的藏青長袍，下着棕色湖綢馬褂，神采奕奕，昂首挺胸，面帶笑容向前來祝賀的賓客揮手緻意，随後便示意衆人落座。
曹凱身後依次跟着李桂芝、二姨太、三姨太、金羽姬、趙翠娥，幾人一字排開。
跟在前邊的李桂芝身着紫色繡花長袍，頭插珠翠，項垂璎珞，顯得雍容華貴。李桂芝見慣了大場面，對這些投向自己的目光并沒有感到緊張和不适，微笑着向衆人點頭。
排在最後的是趙翠娥，穿一件袖口寬大的鵝黃碎花襖衫，圓潤的手腕處帶着一副晶瑩剔透、碧綠欲滴的玻璃種翡翠手镯，但見光滑如鏡，熒光閃現，煞是醒目，足以彰顯她在曹家的地位，雖然趙翠娥隻是略施粉黛，卻也難掩風情萬種，惹得一衆男女紛紛側目。
趙翠娥小戶人家出身，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看到這麼多人盯着自己看，早已耳熱心跳，緊張地低下了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其他三位姨太太則都濃妝豔抹，衣着華麗，緊跟在曹凱身後，一副夫榮妻貴的模樣，跟曹凱一起享受着衆人的敬仰和膜拜。
曹旋沒想到趙翠娥的男人才去世不久，她就登堂入室，做了大哥的五姨太，曹旋忍不住對大哥的行徑有些腹诽。國民政府推行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政策，嚴禁治下官員及百姓納妾，有權有勢者面對此條規定，大都置若罔聞，陽奉陰違，各行其是，從沒人對此予以深究。
韓飛把曹凱和幾位夫人帶到預留的桌前，幾位夫人落座，曹凱則來到議長幾人的桌前，從兜裡掏出一個鐵盒子，把裡邊裝着的雪茄取出來，給衆人挨個派發，大家一邊笑臉恭維，一邊雙手接過。
曹凱和幾人打過招呼，這才看到坐在彈壓席上的曹旋幾人，笑着向他們走來，韓飛也緊跟了過來。
曹旋幾人也都站起身來向前迎去，曹凱讓他們到前排就坐，曹旋不願引起衆人注意，推辭不去，耐不住曹凱和韓飛的一再勸說，隻好點頭答應。
馬平和錐子礙于自己的身份，不敢随同前往，執意在彈壓席上坐了。
曹旋帶着徐淑婉和袁老三、韓嬌跟随曹凱和韓飛來到李桂芝桌前。
在座的衆人大都認識恒裕泰茶行的少東家袁老三，也知道他娶了韓飛的妹子，隻是很多人對曹旋不熟，看着曹旋走在袁老三前頭，都露出詫異的神色，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開始在那裡竊竊私語。
曹旋、徐淑婉、袁老三、韓嬌和李桂芝及其他幾位嫂子見了禮，曹凱讓他們落座，袁老三執意不肯，後來韓飛把他和韓嬌讓到了另外那張預留的桌子上。
曹旋這才挨着大哥坐下，徐淑婉坐在曹旋和趙翠娥中間。
曹旋有意無意向趙翠娥這邊瞟了兩眼，趙翠娥見曹旋看向自己，臉上顯出一絲不安的神色，悄悄低下了頭。
曹凱、曹旋兄弟一家在桌前小叙片刻，韓飛來到曹凱面前，告訴他賓客已經來得差不多了，讓他上台講話，曹凱點頭答應。
韓飛作為整個儀式的主持人，率先上台，先是和衆來賓客套了幾句，便請曹凱為大家上台講話，台下立刻掌聲雷動。
曹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示意曹旋和他一同上台，他想趁着這個全縣各方勢力都彙聚一堂的時候，把曹旋介紹給他們，好讓他們日後能主動關照曹旋。
曹旋卻是連連擺手，不願前往。曹凱不去理會曹旋的推辭，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拉着他往舞台上走去。
曹旋被逼無奈，和坐在鄰桌的袁老三苦笑一下，随同大哥前往舞台。那些不明就裡的人看曹凱拉着曹旋走上舞台，更是不停向身邊的人打聽，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兄弟二人在話筒前站定，曹凱先是對衆人的捧場表示感謝，随後又說了些安定團結，憂國憂民的官話，接着便把曹旋介紹給衆人，還附帶着給曹旋打了一波廣告，告訴衆人，他就是忠義坊的東家，歡迎大家多多采購忠義坊的酒水及油鹽醬醋。
曹旋被趕鴨子上架，有些苦惱，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又不能丢了大哥的顔面，隻好面帶微笑，自報家門，向衆人拱手問好，然後請大家盡興觀看演出，随後向台下深鞠一躬。
那些對他不熟悉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因為忠義坊投毒案，在中都縣掀起軒然大波的曹旋。本想着他是個兇神惡煞般的狠角色，沒想到卻是一個白白淨淨，帶着斯文氣息的年輕人，衆人都忍不住暗暗贊歎。有些知道曹旋底細的人，更是煞有介事地為身邊的人講起曹旋大鬧多倫賭場，活捉王蘭根的事來。
曹凱兄弟二人在衆人的掌聲中走下台來，等回到桌前，曹旋發現鄰桌上多了幾個人，有楊豪楊雄兄弟，還有一個陌生的面孔，隻見此人穿着一襲灰色長衫，身材消瘦，臉膛發黑，他蓄着長須，讓整個人看起來更顯黝黑，比馬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胡子雖然有點長，修剪得卻是頗為精緻，人看起來很有精神，隻是上唇的胡須中間有一道斜着的疤痕，将胡子明顯地分成左右兩部分，面相顯得有些兇惡。
此人正是曹凱從察哈爾帶回來的武廣田，當時曹旋忙着檢視馬平的情況，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存在，現在有個陌生人坐在首位，讓曹旋有些奇怪。
他們三人和袁老三、韓嬌同坐一桌，由于彼此不太熟悉，也沒怎麼說話，都在看着從台上下來的曹凱兄弟。
此人能被帶到主桌來，充分說明了他的身份不一般，應該是大哥的朋友，曹旋雖然多看了他兩眼，但也沒太在意，微笑着和楊豪兄弟打了招呼。
武廣田看着曹旋，嘴角挂起一絲笑意，也禮貌地和曹旋點點頭，曹旋報之以微笑，便依然在徐淑婉身邊坐了。
這時，韓飛已經重又走上舞台，向衆人宣告，魁首戲樓的頭台大戲，馬上隆重登場，請大家欣賞。
方滿堂和他的一衆弟子，前幾天就把樂器和戲箱全部都搬了過來，曹凱不僅為他們補齊了所缺樂器，還為他們置備了全套的嶄新行頭。
昨天夜裡子時的時候，方滿堂帶着弟子們舉行了“破台”儀式，供了老郎神，唱了破台戲。滿堂紅是老戲班，方滿堂是行家裡手，整套儀式行雲流水，順利完成。
等儀式舉行完後，他們隻是在背景簡單休息了一下，一吃完早飯，便緊鑼密鼓地收拾起來，準備為前來慶祝的賓客奉上一台精彩的大戲。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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