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袁國祥
2002 年夏，我到北京為南疆軍區軍史館征集曆史文物時，徐國賢将軍夫人常翠雲捐贈了兩件遺物，一個是老首長從長征時一直用到他逝世時的一個裝洗漱用具的小皮包，一個是用日軍降落傘改做成的舊蚊帳。常大姐還說：“這個蚊帳是他南下北返，中原突圍回來時，所帶的唯一的物品，其他東西全丢光了。”
我對徐國賢老首長的革命經曆多少有點了解，因為在10 年前南疆軍區編寫組織史時，我就在北京多次通路過他。當時他身體很好，記憶力驚人，一談起過去打仗的事滔滔不絕 ，我 記 錄 都 跟 不上。最後，他還讓我到 301 總醫院病房中去談了一次。是以我看到這兩件珍貴的遺物非常高興，如在軍史館中展出，某種程度上它可以反映出徐國賢将軍光輝的革命曆史和戰鬥功勳。
徐國賢是我們南疆軍區前身部隊中出名的能征善戰，智勇雙全的戰将。他曾多次出生入死，獨擋一面，在極端危困境地中打出重圍，率隊歸來。徐國賢14歲就參加了紅軍，16歲由共青團員轉為共産黨員，由于他作戰勇敢，又有些文化，在湘贛蘇區時就當了排長；長征時任政治指導員；紅二方面軍成立時，他成了最早的營教導員。走出雪山草地後，他在攻打兩當縣時腰部負傷，是戰友用擔架把他救出來的。紅軍編為八路軍時，他從“紅大”二期畢業，回到三五九旅當了營長。接着東渡黃河，參加了華北敵後抗日，在七一八團打過多次破壞鐵路、收複失地的戰鬥，受到過上級的表彰。
1939 年秋，蔣介石發動反共高潮，三五九旅回師陝北，守衛河防。時任雁北支隊支隊長的徐國賢被留在桑乾河兩岸，堅持遊擊戰，麻雀戰。他率領部隊多次與日僞、頑軍、土匪戰鬥，曾在田莊戰鬥中伏擊日軍8輛汽車，殲敵一個中隊，繳獲機槍、步槍幾十支，粉碎了敵人的大掃蕩。同時還召降了一些抗日的土匪，掃蕩了投日的土匪。最後還把有2000餘人的大土匪“野貓”趕跑了。以後又配合三五八旅部隊，打垮了殺害我地方幹部的闫錫山頑軍柏子義部，鞏固了雁北革命根據地，很快建立了地委和軍分區。這樣，徐國賢率雁北支隊，于1940年夏又突破敵人攔阻封鎖，打回了陝北綏德，回歸三五九旅建制後改編為特務團，他任團長，不久便開赴南泥灣參加大生産運動。
1944 年冬，三五九旅在南泥灣屯墾4 年，兵強馬壯。黨中央命他們編為南下抗日先遣支隊，分兩批從延安出發，準備打到華南去開辟抗日根據地。臨行前在延安飛機場，黨中央首長都來送行，毛主席檢閱了部隊還講了話。他号召指戰員要有松樹的堅定性和柳樹的靈活性，一定要打過黃河、長江，去占領鄂、湘、贛、粵廣大地帶，為發動全民族抗日做出貢獻。這時，徐國賢任第一支隊第四大隊大隊長，他和廖明政委一直戰鬥在最前線。當打過長江，成立湖南人民抗日救國軍，建立大片紅色根據地時，徐國賢任湘中軍分區司令員兼第四支隊支隊長。以後，在日僞軍和國民黨的瘋狂圍攻下，第四支隊與南下廣東又北返湘贛的王震主力部隊會合，經艱苦奮戰，又打過長江，回到中原軍區，還名三五九旅，他當了副旅長。這樣，他們又為擴大和鞏固中原解放區做出了重大貢獻。
1946年，蔣介石以36萬大軍圍攻我中原軍區部隊，我軍奮起抗擊，掀開了解放戰争的序幕。中原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王震率三五九旅向西突圍，并掩護軍區主力轉移豫陝邊區。徐國賢和他的戰友們死打硬拼，攻關奪隘，突破重重圍堵，到達商洛山區。原想在鎮安一帶建立根據地，但敵人派重兵圍攻，三五九旅隻好兵分兩路，向北突圍。王震副司令員同郭鵬旅長、王恩茂政委率主力，打開一條血路，沖破重重包圍，越過川陝公路和隴海鐵路，與打出邊區接應的警三旅（即現在的陸軍十一師）會師，勝利傳回陝甘甯邊區。而留在秦嶺山區打遊擊，掩護主力突圍的七一七團在徐國賢副旅長率領下，則孤軍奮戰，與強敵周旋，三次突擊，沖開空口子峽谷敵人封鎖，打開寶雞咀頭包圍圈，巧妙越過川陝公路和渭河敵防線，打退瘋狂追擊的頑敵，終于繞道六盤山，突破西蘭公路敵人堵截，最後回到了隴東地區，并于 9月 8日到達慶陽與老戰友會師。王震将軍喜出望外，他緊緊地握着徐國賢的手說：“沒想到你們還能這樣順利地打回來。”
三五九旅回到延安，邊區軍民熱烈歡迎。毛主席在中央大禮堂的歡迎大會上講話說：“你們英勇頑強，不怕圍追堵截，是經曆了第二次長征，将來要把三五九旅的勝利旗幟插到北平城頭上。”事實也是這樣，三五九旅馳騁萬裡，縱穿中國，與十倍的敵人戰鬥周旋，紅旗打上了五嶺山脈。在中原突圍中的70天中，艱難困苦，無日不戰，緊急行軍，突破重圍。特别像徐國賢率領的七一七團，在最危險的時刻，孤軍奮戰，機智迎敵，拼死沖殺，終于跳出重圍，傳回革命聖地延安。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徐國賢将軍在湖南用繳獲日軍的降落傘做成的一個蚊帳，既可以防蚊蟲，又可以當被蓋，行程萬裡，曆經百戰，能夠将它帶回來，并儲存至今，确實見證了那段罕見的艱苦歲月，具備了重大的紀念意義。
在解放戰争中，徐國賢任三五九旅長。做為二縱隊的主力之一，在參加解放大西北的曆次戰鬥中立下了不朽的功勳。1949年初，當部隊改編為二軍五師，他也改任師長，一直率五師打頭陣，目前衛。從關中到隴南，從青海到河西走廊，一直打到新疆大門口，途中曆經數次硬仗，付出重大傷亡代價不說，在扶眉戰役的追擊戰中，不少戰士中暑、渴死在道旁；在強渡洮河、黃河和大通河時又有五師師長徐國賢中在甘肅漳縣和起義的團長潘應金談話數十名戰士被淹死在河中；特别是在闖過風雪祁連山時，竟有 150 多名幹部戰士被凍死在路上。“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就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五星紅旗升起的那一天前，我們部隊又付出了多麼重大的犧牲啊！是以，五師以善于打追擊戰聞名西北戰場。如果聯系他們過去在抗日戰争中的光輝曆史，陝甘甯邊區政府和陝甘甯晉綏聯防軍司令部，曾授予三五九旅以“模範黨軍”和“百戰百勝的鐵軍”等光榮稱号就毫不奇怪了。
我認識徐國賢将軍是在1950夏他來喀什軍區時，8月1日，二軍教導團開學，各師上司都講話，我一一照了相。記得他是一個身高體胖，聲如洪鐘，有股豪氣的師長。第二年夏，我随左齊副政委到阿克蘇時，他曾陪左副政委一起去看過生産地區。當時天很熱，走累了，他們就坐在桑樹下休息談話，我也照過相。以後，他升任為二軍副軍長，但沒來上任。因為他不僅是五師師長兼政委，而且也是阿克蘇地委書記、軍分區的司令員兼政委，黨政軍民工作一肩挑，拿他的話說，是忙了個底朝天，不可能到别處去。但到1953年春，軍委一聲令下，他立即到了北韓，擔任第一軍副軍長，與美韓等所謂的聯合國軍隊展開了殊死戰鬥。直到打得美帝國主義認輸，在停戰協定上簽字，這樣他才随志願軍勝利回國。
1962年，中印邊境形勢緊張，中央軍委又調徐國賢回新疆軍區擔任副司令員。他立即上喀喇昆侖山，坐鎮康西瓦前線指揮部，統一協調，指揮邊防部隊展開了尖銳複雜的反蠶食鬥争。當自衛反擊作戰打響後，他又坐着小車翻越 5 座冰雪大坂往前線趕路。記得我們轉戰阿裡時，在班公湖岸旁遇見了他。他停車問我：“前指現在轉到那裡？”我答說：“現在已到且坎邊防站。”他便匆匆上車趕路去了。以後，在我軍拔除印軍6個入侵據點，全部收複碟木綽克1900平方公裡領土後，他和前指首長都來到巴裡加斯前沿拉幹赫爾的一座小山上觀察國境内外情況。當時我正好給前線部隊送給養傳回，便爬上山去向首長們彙報了前沿部隊情況，并拍下了一張有意義的照片。徐副司令員坐在正前方，兩側是騎三團團長和政委，後面是前指幾個首長。這張照片，30 年後被用在《中印邊境自衛反擊作戰史》（内部本）上，成為對徐國賢副司令員在祖國西線邊防戰鬥中的最好紀念品。當然，在第二次戰役中，我也見過他，隻可惜沒有拍下他和何家産司令員一起在攻打熱瓊印軍入侵據點前奮力爬山，向山梁上的炮兵陣地扛炮彈的情景。因為在4500米高的地方，要扛一顆重達 20公斤的 120迫擊炮彈，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極不容易的，更何況他們是年紀較大，又有嚴重高山反應的首長，要爬上那百十米高的陡山坡真是費盡氣力。
1963年初，自衛反擊作戰經驗總結會在喀什召開後，我再沒見過徐副司令員，直到他從工程兵副司令員崗位上退下來後，我才有機會去通路他，并向他送了幾張他當年的照片。這樣，我們也就熟了，每次到北京，我都去看望他。他見我也問長問短，有說不完的話。
2003 年底老首長逝世後，我又去北京看望了他夫人常翠雲大姐。聽說她正在籌劃出一本紀念徐國賢将軍的書，我非常高興，很快将我過去記下的密密麻麻的 20 頁記錄寄去，并說了一些建議，希望能早日寫出一本書，把徐國賢同志的光輝事迹保留下來，宣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