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譜（53）林大吵架（外二篇）
▓ 韓今
有時上司管不了的事，群衆能管，你說怪不怪？
上午，林大在政工組與工廠中的房間負責人和人保幹事吵了起來。雖然他個子不大，脾氣倒不小，号稱“摸不得一下的老虎。坐過小包車，挎過盒子槍，據說出行還有勤務兵，人稱林大。練就一張硬嘴，什麼人都不在乎，跟什麼人都敢頂、敢吵。
今天是怎麼回事呢？聽了半天才有些數。起因是他長期身體不好，三天兩頭住院，回來也不好好幹活，常常是東遊西吹，車工班管不了，就當沒他似的。這次住院回來（是什麼“皮下淤血病”），剛好車工由二班改為三班，人員大變，他不知道回哪裡去。問工廠中的房間負責人老王，王主任讨厭他，愛理不理的，一直沒具體安排工作。一上來他還樂得快活，整天不是在辦公室看報紙，就是到工廠中的房間裡吹牛，久而久之，沒有固定之處的确難受，他就找王主任，問怎麼不安排他工作？
“你這個大人物我們安排不了！”王主任也是個火性子，直來直去對他說：“你到廠裡找人保，他們怎麼分就怎麼分，我管不了！”林又找到人保幹事王師傅。老王說：“你是二工廠中的房間的人，怎麼找我？我又沒有權力配置設定你工作。”林大跳起來：“你們兩人勾結起來整我還是？我要幹工作，你們為什麼不給？”
兩個老王都不讓步。林大兩步跨出政工組，就在外面空地上大叫大嚷：“好，你們串起來整我，你們究竟代表什麼人的利益？究竟什麼立場！？你們把我整死了我也不服氣！”
周圍聚了不少人，都是看熱鬧的，很少人插言——這是咱們廠的廠風了。工廠中的房間王主任滿不在乎地走出來：“你喊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
中午，林大在廠門口曬太陽，他逢人就講“兩個姓王的串起來坑我，算什麼鳥幹部？！”講什麼“王主任叫四類分子掐死我，他的立場到哪去了？！”
先是吳排程走過來：“叫什麼叫？不是你要蔡XX（四類分子）打工具箱的？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在場嘛！”林大說：“那蔡XX老早拿過我好多東西呢，叫他幫幫忙有什麼關系？”
“嗬，你跟四類分子這麼密切，你站什麼立場？互相換東西也要看看人喲。”
“那，那就算我錯了，他也不該叫四類分子掐我呀！”
“哎呀，我不跟你說事情從頭到尾我都在場嗎？你打蔡XX幹什麼？四類分子也應該跟他講道理，打他就不對。而且我根本就沒有聽王主任叫蔡XX掐死你。我是按事實說話，我是不偏哪一方的，錯了就錯了，再叫再吵沒有意思……”
林大覺得此題無理，又轉了話頭：“那他總不應該不安排我工作，就是四類分子還要給出路呢！”
這時，婁明全、蔡星海等人圍上來 (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小師傅) ，七嘴八舌地起哄：“他不叫你幹，你自己幹嘛！你就在人家車床邊添添肥皂水，看王主任說什麼！”
“你又不是為哪個人幹的，你為革命幹的，找事做嘛！”
“對了，不是落實政策嘛？你仍然當你的幹部，找塊門闆，兩邊用磚頭一墊，你就辦你的公。”
“用什麼磚頭：我們這邊有工具箱，搬兩個去。貧農的兒子嘛，應該派頭一點……”
林大得意地說：“貧農的兒子，假了？你們在座哪個是的？”
“就是呵，貧農的兒子，幹部應該覺悟更高喲！你就自己幹起來，看人家怎麼說！你不安排我幹我自己幹!“
林大張着嘴傻笑，回不出話來。
正好王主任在隔壁的傳達室裡聽到了，他笑笑說：“嘿，他們又拿林大哄着玩了！”
不過我想，人們是在向歪風邪氣進行說理鬥争呢。而且顯然群衆威力大，瞧，這麼能講的家夥也隻能傻笑笑，吃蒙了。
1973.11.17晚
★ 詩二首（組）
來了，新戰友
——歡迎新職工進廠
來了，新同志，
一張張陌生的臉龐；
來了，新戰友，
一顆顆歡跳的心髒！
從廣闊天地，
從礦校、課堂，
——掀開自己曆史的新頁，
你們彙集到發展中的印機廠。
今天，你們用好奇的眼光 ，
打量不夠那
成排的産品。
飛轉的機床，
明天，就将用辛勤的雙手，
握爐扡，揮榔頭，
為革命建設貢獻力量。
新同志呵，新戰友，
請記下我們熱切的希望：
海燕得到人們贊揚，
是因為它敢在暴風雨中
迎風擊浪；
青年要練成硬鋼，
隻有投入那熾熱的爐膛。
“偏向懸崖攀險峰”，
讓她成為革命接班人的共同理想！
1973.10.31.登“戰地黃花”第十三期
練兵詩三首
參加民兵整組學習班回來，為征稿所思，一晚湊得練兵詩三首。
刺殺
槍閃閃，刺刀寒，
陣陣殺聲壯河山。
人民七億兵七億，
若敢進犯試試看！
打靶
凝住神，慢吸氣，
莫将準星差半厘。
滿腔怒火聚一指，
煙塵起處帝匪泣！
投彈
圓木柄，光溜溜，
抹過多少汗和油？
鋼牙猛咬蹦出手，
“轟隆”一聲濺敵肉！
1973年12月2日
【作者簡介】韓 今，男，南京市市級機關退休幹部，江蘇省、南京市作家協會會員，先後在中央及省市報刊雜志發表小小說、散文作品二百餘篇，多篇獲獎。所著第一本文學作品集《老團長與新房客》2019年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并于2020年被再版。2022年7月出版第二本文學集《閱盡人間春色》，收錄100篇散文，共29萬字。